“我是想忍来着，可是我见不得他这样对我们说话，搞得就好像只有我们三个作弊似的。系里的那么多人，有几个可以问心无愧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从来没有作弊过？也就是飞哥他自己太老实了，也太执拗了，不懂得变通。他每次成绩前列又能怎样，轮到一等奖学金，轮到各种好事的时候，不还是没他的份！我其实也是为他感到不值，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该得的东西。这学上的，还有个屁的意思！”刘成，认真地看看我们，沉静半晌，慢慢地说着。
　　 “哎！”
　　 “哎，……”
　　 半夜了，寝室里熄灯了，飞哥还没有回来。
　　 “哎，今天都这么晚了，飞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真的生气了吧？”赵奇，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刺眼的亮光照在脸上，眼晕。
　　 “对啊，按说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要不，咱们去看看？”我接过话来，随即说道。
　　 “对，刘成，就是你惹的祸，走，去看看，可别真的出了什么茬子。”赵奇，说着就利索地爬下床，叫着刘成。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我去，我去看看。”刘成，也是着急了，急忙溜下床，就往门外走。
　　 很快到了自习室，推开自习室的门，偌大的自习室里面，就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那身影瘫在桌子上，一声一声地打鼾，很轻微的声音。可是，在这个死一般的寂静的自习室里，却是异样的响动。
　　 “飞哥，你怎么了？”赵奇，走上前去，认真地看了看胳膊枕在桌子上睡觉的杨飞，轻声喊道。
　　 我和刘成走到桌前，看着桌上散落的书籍、笔记本等物品，还没等动手收拾，就发现了在厚厚的教材下面有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片。
　　 “这是什么？”刘成，说着就扯出了那张纸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终于还是没看懂，递了过来，“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接过纸片，歪着脑袋，看了好半天，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只因为这里面写了太多的字了，都混在一起，自然是看不清楚了，就好像当年鲁迅讲的那“吃人”二字一样，重重叠叠的，根本就辨不清本来面目了。
　　 “飞哥，醒醒，到点了，回去睡觉了，别在这啊，冻着了怎么办？”赵奇，摇了摇杨飞，轻声说道。
　　 “啊，我睡着了？”杨飞，睡眼惺忪的样子，直起身子，摸摸眼睛，看看我们，又看看自己。
　　 “飞哥，走吧，回寝室了。我，下去是我不好。”刘成，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敢看杨飞一眼。
　　 “哦，没事，我当时也是态度不好，没事，熄灯了，这么晚了，回寝室吧。”杨飞，站起身，匆忙收拾桌上的东西。
　　 “哎，你们看见桌上的那张纸片了吗？我怎么找不着了。”杨飞，刚拿起那本压着纸片的教材，立马就问了。
　　 “飞哥，是不是这张纸片？”我见飞哥挺着急的，急忙拿过纸片，递给飞哥。
　　 “这，怎么在你那儿？”杨飞，狐疑地看看我，一脸严肃地问。
　　 “不是，飞哥，当时我们进来的时候，这张纸片就掉在了地上，我刚捡起来，赵奇就把你叫醒了。”
　　 “哦，你们没看吧？”杨飞，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接着问道。
　　 “没有啊，哪里顾得着看啊，不得先叫醒你呀。对了，飞哥，这上边写着什么，这么重要！”我故意装作根本不知道这纸片的样子，紧接着追问。
　　 “哦，没什么，就是复习时候的一些重要的字词的，写的太多了，都看不清楚了。”飞哥，用力地将那张纸片揉成了一团，然后在走到卫生间的门口时，狠狠地扔进了垃圾箱里。
　　 “这，这怎么回事？”赵奇看着飞哥扔掉纸片之后，就疾步回到寝室，看看寝室门，又看看垃圾箱，不知所以，一脸错愕。
　　 “是啊，刚才飞哥那么着急的样子，明显是很重要的啊。可是，为什么有扔了呢？”我摇摇头，猜不透这里面的神秘，只好耸耸肩，回去梦周公了。
　　 “哎，你们说飞哥这是怎么了。今天好像不大对劲啊！”刘成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还不是你，非要说那些不咸不淡的话，来故意刺激飞哥，我嘎告诉你啊，飞哥这次考试要是出了茬子，就赖你！”
　　 “哎，这怎么能赖我呢！我，我……”刘成，追着我和赵奇，急忙解释道。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那张涂满了黑色字迹的那张纸片，我总觉得那里面有些古怪，和飞哥有关，和这次的考试有关。可是，那上面究竟是什么呢？
　　 还有今天，飞哥很不正常啊，以前飞哥复习的时候，从来也不会睡在自习室里，忘了时间的，今天，这到底怎么了？
　　 哎，考试，考试，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又才是我们真正的出路啊！谁能保证，在这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的考试中，有多少人能够像飞哥一样，坚守原则呢？想当初，我不也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才进得了这所名校的！可是，现在呢，我不也是沦落到要靠着作弊才能够勉强通过考试？飞哥啊，飞哥，你，哎……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抬眼，对面床上没有人了。
　　 “赵奇，飞哥呢，又去自习室了？”我踢了踢旁边的那个床铺架子，问道。
　　 “是吧，早上我听到有人开门，好像是出去了。”赵奇翻了个身，又躺了下去。
　　 “猪，就知道吃，知道睡！”我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也翻过身，拽起被子，蒙上脸，呼呼起来。
　　 寝室楼的自习室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都是一脸的倦容。估计都是为了考试，加班加点的复习，累的。
　　 杨飞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盯着桌上的材料，认认真真地看着，一动不动的。
　　 “哎，A君，你怎么还在这里死记硬背。你不知道吗？昨天咱们专业的老师们吧复习范围都给出来了，通过学委发到QQ群里了，赶紧回去看吧。据说，有几个善良的老师，还直接把题目范围给了出来，说是就从这些题目里面出题，作为期末的考试题，快走吧。”自习室外，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冲着靠近门口位置的那人喊道。
　　 “真的，那太好了，我正在苦恼这要复习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老师可真是‘善解人意’呀！”说着，那人就立马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一溜烟的跑了。
　　 “啧啧，这是哪个专业的，老师真好，贴心，不像咱们的老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哎，命不好！”
　　 “是啊，这老师真是通情达理，不像咱们的老师，那可真是别人家的老师。”
　　 ……
　　 自习室里，突然像是炸开了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沸反盈天了。
　　 杨飞坐在角落里，虽没有参和这讨论之中，可是，心早已乱了。眼前的密密麻麻的文字，竟然像是长了刺似的，看在眼里，生疼生疼的，耳边也不断想起考试题、范围的字眼，心里就像是窝了一股火似的，闹腾、不安……
　　 闭上眼睛，杨飞合上书本，慌张地站起身，疾步走了出去，好像这洁净光明的自习室里竟然不能够呼吸了似的。
　　 跑回寝室，只听见震耳欲聋的鼾声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惹得杨飞心头又是一阵惶恐与厌恶。
　　 悄悄地打开门，扔了书本，瘫坐在凳子上，杨飞静静地闭上眼睛，仔细地思考着什么。可是，究竟要思考什么呢？
　　 杨飞，摇摇头，将头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杨飞始终是心神不宁的，一日日的复习，竟没有什么成效，每日昏昏沉沉的，脑袋沉重得直往桌上跌，看在眼里的好像已经不是知识了，而是毒物，骇人的毒物。
　　 终于迎来了考试的日子，第一天开考的便是专业课。看监考的阵容，还真是规模壮大，戒备森严。学院院长、党委书记；各个系的主任、党委书记；团委书记；还有各科任老师，各系辅导员，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
　　 刚看到走进教室的监考老师的时候，赵奇三人心中便是一惊，脸上登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直勾勾地瞪着那个一脸严肃的，眼睛犀利的年龄较大的女教师。
　　 收拾妥当一切，那女教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地写下了考试科目、时间、等。
　　 当看到监考人一栏的时候，教室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就严肃了好几倍，杨飞只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千万道冷光直刺自己，直教人头皮发麻。
　　 “糟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灭绝师太’屠某某吗？这下惨了，惨了，这是要挂科啊！”
　　 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嘀咕，好像还夹杂着哭腔，杨飞，听在心里，竟也莫名的多看了那老师两眼。只见那老师神情依旧严肃，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坐姿端正，虽是女流之辈，却不失威严，看着就令人心生畏惧。
　　 “咳咳，学院规定：为了防止学生们在桌椅上记下考试内容，所以，你们现在的座位统统不能作为考试座位。大家起立，全部往后退，退到后面的座位上去！”那女老师看看说表，突然站起身，眼皮都不眨一下，严肃地说。
　　 “干什么，这是，太麻烦了，怎么能这样！”
　　 “是啊，怎么能这样，这明摆着就是不相信我们！学校都不相信自己的学生，那谁还会相信呢？”
　　 “就是，这不明摆着就是怀疑我们！老师，这样，这样，不，不，不好！”
　　 ……
　　 “嚷嚷什么，你们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只要是你会的，坐在那里考试都是一样的。你们这些叫嚷的人，肯定就是在桌椅上记了考试内容的人，哼哼，不相信你们。你们摸摸自己的心，问问自己，你们相不相信自己！再有喧哗的，我就当作弊处理了。”女老师，摘了眼镜，眼睛一瞪，威严地瞪着面前的这帮抱怨的学生。
　　 众人一听说直接就按作弊处理，立马都收了声，不敢再有半句废话，一个个的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后边。
　　 发了考试卷子，那女老师又认认真真地检查了每一个学生的证件，方才安安稳稳地搬了个凳子，坐在考场前面，紧紧地盯着，一丝不苟。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众人极不情愿地交了卷子，嚷嚷着走出了教室。
　　 杨飞刚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门外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一个个的，面色紧张，手上还拿着各种各样的书或笔记本，焦急地望着里面，不知道要干嘛。
　　 “你瞧，这么早就来占座了，希望他们运气好，不要遇着今天监考咱们的老师！”赵奇，看着眼前的长长的队伍，沮丧地说。
　　 “哎，飞哥，怎么样？”赵奇看见前面无精打采的杨飞，急忙走上前去，询问道。
　　 “不太好，好多东西都没有记熟……”杨飞，扭过头，看看赵奇，“你怎么样？”
　　 “哎，别提了，这老师太严了，根本就没有机会抄啊。我也只抄到了几个题而已，算着保证六十分，那是没问题。要想的高分，那就难喽。”
　　 “对啊，我也是，只抄到了几道题。哎，这年头，及格万岁，多一份浪费！能及格就行了，管他呢。不行，回去得好好研究研究接下来的技巧，再遇到这样的老师，咱们还真的想想办法，要不然啊，不会有好日子过。”刘成，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插话道。
　　 回到寝室，我立马就和赵奇等人商量起了下一次作弊的最绝妙的方法，杨飞则是抱着一堆厚厚的书本，孤零零地走向自习室了。
　　 “哎，我怎么瞧见飞哥好像不是很开心啊，难道是考试不顺利？”赵奇，看着飞哥远去的身影，小心地说道。
　　 “嗯，我也觉得是，这几天复习的时候，飞哥老师没精打采的，复习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不对劲。”我看看飞哥凌乱的桌子，慢慢地说。
　　 “这也难怪呢，你看今年的这题目多变态，内容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哪里记得住，记得全啊，真是难为飞哥了。我看啊，这次，系里不作弊的人，恐怕不到5个了。”赵奇，摇摇头，不再说话了，拿出刚刚从复印店里缩印的知识点，开始准备工作了。
　　 一晃，一周的考试就过去了，结束了考试的日子，真是无比的痛快。再也不用担心忘记带作弊的纸条了，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去占座了，再也不用……。
　　 可是，当寝室里恢复了喧闹的游戏声的时候，飞哥却再也没有心情了。考试结束之后，除了回答我们的问题，飞哥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的话了。桌上的电脑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手机也扔在一旁，就连那飞哥除了考试期间，早晚必读的《时文选粹》也是扔在一旁，几日未曾动过了。
　　 而且，飞哥早上也不早起了，晚上也不熬夜了，睡得很早，起得很晚，除了吃饭、上厕所的时候，起过床之外，就再也不肯起床了，一整天都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瞪着眼睛，瞪着天花板，直出神。
　　 “飞哥，你怎么了？”连见着几日飞哥都是这样过的了，我再也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飞哥，你别吓我们，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帮着想想办法。”赵奇和刘成也都围了过来，三个人直勾勾地盯着杨飞。
　　 “没什么，就是累了，想歇歇。”杨飞，并没有起身，甚至是连身子都懒得动一动，眼睛都没睁开，只是轻轻地说了这话。
　　 “飞哥，你到底怎么了？这挺吓人的，有事咱就说，我们一起担着。”我看看赵奇和刘成，再看看杨飞，心里大呼不好。
　　 “怎么担着？一起作弊，一起挂科？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考试这个事，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监考的严格，又能怎么样，不还是能够抄着。”听到这，我和赵奇、刘成相互看了看，苦涩地笑了笑。
　　 “是，即使是没抄着，不还是能够给科任老师打电话，给老师送点小东西，拍拍马屁，最后，不还是顺顺利利的过了。就算有些老师，刚正不阿，不肯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那些递条子的领导呢，谁去管管他们。挂不挂科，在有些人那里，竟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哼哼，哼哼，还考试，考试什么玩意儿，不如趁早回家算了。”杨飞，睁开眼睛，失落地说着，眼睛里不自觉地流出了清凉的液体，一滴滴滴在枕头上，虽没有响声。但是，我却从心里听出了那一声声的撞击声。
　　 “飞哥，咱只要是顺顺利利的考完试，修满学分，毕了业就行了，管他呢，跟咱们有没有关系。”刘成，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
　　 “说的那么轻巧，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够顺利的过呢？”杨飞，突然坐起身，直直地盯着刘成，眼神发冷，面色苍白。
　　 “怎么了，飞哥，除了茬子呢？”赵奇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一边轻声问道。
　　 “这次的考试，我，我没有复习好。考试的题目里边，我复习过的，掌握了的，不多。就算是我把会的题目全部得出正确答案，也一定不够及格的分数。我挂科了，我竟然挂科了，哈哈，哈哈！”杨飞，颓然地看看面前的三个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飞哥，成绩还没出来呢，这都是你自己猜的，说不定其他的题目，你的答案也正确呢！”赵奇，听完杨飞的话，只是愣在那里，半晌不说话。我只好跟着劝慰道。
　　 “哼哼，你觉得我是那种连自己能够得多少分都不知道的人！”杨飞，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地躺下去，闭上眼睛，挥挥手，不再说话了。
　　 “飞……！”刘成还想再说点什么，被赵奇一把拉住了。
　　 回到自己的床铺，再也没有心情睡觉了，只是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杨飞，只感觉眼里酸酸的，似乎还有点刺痛。
　　 夜幕慢慢降临，黑暗很快就吞噬了刚才还灯火通明的房间，熄灯了，夜也就来了。虽然，黑夜只是嚣张一个夜晚。然而，当明天太阳再来的时候，黑暗的印记，还会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