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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范老太的苦乐人生(小说)


作者:逝水悠悠 童生,762.2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917发表时间:2015-03-02 23:12:13
摘要:穿行在熟悉的公园,抬头日光昏暗,低头满地尘埃。 范老太垂着头饮泣,她怕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狼狈,将灰色加长的围巾扯展了裹在头上,又在脖筋处松松缠了一圈,打了个硬梆梆的结。一阵风来,掠动湖畔的垂柳——那些凋了叶的枝条呜呜咽咽,仿佛暮年丧子的老妪,孤零零地悲伤!


   那个寒冷的冬天,天空纷纷扬扬飘着雪花,翠儿梳了高耸的飞机头,就像梳理她已经过去的人生,然后娇羞地蒙了红盖头,等待“老菜头”来娶她。凤凰牌自行车扎了大红的花朵,像是参军的士兵,无上地光荣。自行车前梁是笑逐颜开的花儿,后座是喜上眉梢的翠儿,“老菜头”呼哧呼哧地蹬着脚踏,累得像条狗。花儿盯着“老菜头”咧得黑洞一般的嘴,以及青紫的牙床和四环素牙齿咯咯坏笑,翠儿喝斥道:花儿不得无理,那是你爹!花儿奶声奶气地哼:他才不是我爹,我爹已经埋在土里,盖了高高山!翠儿从后座上跳下来摆开要打花儿的架势,被“老菜头”拦住了,娃娃还小,不能这样打她。他说。翠儿没再说啥,低头抹眼泪,大红的盖头一颤一颤的。翠儿不是真的难过,而是感动,就冲着方才这么一拦,她就笃定“老菜头”是护花的新主!
   “老菜头”是郭永泉的外号,他而立之年未娶上媳妇,原因是家里穷,双亲年迈,大哥郭永良早十年前就成家立业,早就“各开门儿另搭锅”了。日子过得惆怅,郭永泉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最后干脆秃成月洞门,再加上常年累月风吹日晒的辛苦劳作,他那原本小蒜一样的脑袋越来越干瘪,干瘪成河西临泽的小枣儿。就这样,郭永泉远远看去,就像遗忘在撂荒地里的老菜头,外号由此而来。老菜头就老菜头吧,这年月谁还把处号当回事,只要能娶上媳妇,叫他个稀巴烂,叫他个狗吃屎都是闲的!
   新婚燕尔,“老菜头”乐得合不拢嘴,翠儿也欢喜得像二度开放的梅花,最最欢喜的要数花儿。花儿扎着高高的马尾松,黑亮亮的发丝别有粉粉绒绒的蝴蝶结,穿一身崭新的和母亲红盖头一色的小西服,整个人就像一团灵动的火光。她卖力地蹬着见面时“老菜头”送给她的小人车,在人声鼎沸、酒气酒气熏天的的四合院里绕着砖砌的花园一圈又一圈地抖,她的小脚新奶奶拄着拐杖,擎着红灿灿的半截麻花,远远迎来,奉上套近乎的讪笑,露出长而残缺的门牙。她的花白胡须的新爷爷,颤巍巍地挪动着O型双腿“摇”到她跟前,伸出一只老鹰爪子一般的黑手,将一个攥出汗的青皮柿子塞进她的外衣兜里,尔后咧开掉光了牙的嘴笑,胡子一翘一翘的,很像老山羊。想起老“老菜头”青紫的牙床和四环素牙齿,花儿忍不住笑了,她感觉这真是一家奇怪的人,尽怪在牙齿上!新婚后的第三天,村里人陆续来来去去,搬回自家的家什。翠儿站在当院叉腰肌,她朝“老菜头”歇斯底里地吼:“姓郭的!炕桌、油布(铺炕的塑料布)、碗和锅筷都是借的?”“老菜头”捏着衣襟嗫嚅:“你……你别生气了,我家本来就穷,穷得就剩两个棺材瓤子,还有我这个光棍汉。你……你当初说过不嫌弃的……我看就,就奈何着过吧,反正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翠儿气得连跳三级土台阶,一脚踹飞地上的小方凳,山夫王一样傲视“老菜头”,“吃你娘的狗屁!”“老菜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扶正小方凳,无比惋惜地叹气,“哎!这是借栓娃家的,可惜断了一条腿,这,怎么赔啊!”翠儿“扑通”一声晕倒在地。在“老菜头”的号召下,好心的村人帮忙将翠儿抬上只有一张破席的炕上,掐了人中,翠儿方才醒过来,醒来后呜呜嘟嘟地哭,村人可怜她,带着叹气地规劝,一个个逃也似的离开。两间土屋空了,整个院落空了,翠儿的心也空了,更空的是草包垫高的粮食栓栓(粮仓)——不是要取草,而是要取装草的包,马上春播了,“老菜头”全指望那几个蛇皮袋装籽种了!
   青黄不接的时节,翠儿为一家人的口粮满山野里奔跑,地里挖,土里刨,山洼里的苦苦菜和灰灰菜几乎全部归顺地躺在她的背篓里。翠儿择净了菜,太阳底下暴晒,干了封存起来,一点一点地煮给全家老小吃,最后索性和了酸菜和少得可怜的杂粮面烙成面饼吃。花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没有油水的东西,翠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着干了急也没办法搜究到营养的食料。千思万想,翠儿决定用苦杏仁炒番瓜和土豆。麻油只能用筷子头蘸,蘸成七分饱满,蘸得摇摇欲坠。翠儿将那摇摇欲坠的油滴搅在菜里,又涮在汤里,直到筷子头冒出清寡的热气,散发着苦杏仁的油丝味儿,她还是贪婪地地伸进嘴里,吮吸了,再咂嘴……那顿美味的杏仁炒番瓜和土豆,花儿吃得贼香,吃出翠儿的心酸和眼泪!就在这时,俩“棺材瓤瓤”那边出了状况。那是个多雨的秋天,正在山顶麦茬地里捡拾麦穗儿的翠儿被一场突如其来骤雨赶下了山,当她拖着湿沓沓的身子进门的时候,花儿端着豁口青花瓷碗,乐颠颠跑来,“娘,我喝到鸡蛋汤了,爷爷奶奶给我的。你闻闻,可香呢!娘,你闻闻……”翠儿看见花儿碗里清凉凉的蛋汤上飘着零星的蛋白花,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她知道那些白色的膨胀得泡沫一样的东西不是真的蛋白花,而是鸡蛋泥;她还知道俩“棺材瓤瓤”偷偷抠了鸡屁眼儿,自个儿吃了荷包蛋,给她的花儿蛋汤喝。偷了就偷了,在这困顿的年月,谁人能管住自个儿那张贪食的嘴,可问题是他们实在不该这样对待一个不足六岁的孩童啊!那夜,翠儿和“老菜头”狠狠吵了一架,“老菜头”狠狠数落了“棺材瓤瓤”之后狠狠地摔门而出,之后彻夜未归!第二日,翠儿安抚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婆婆和吹胡瞪眼的公公,这才挑起两桶臭不可闻的大粪下地“埋粪”。在农人眼里,大粪可是宝,它们的恶臭转化成粮食的芬芳,这其间的兑变,乃世间奇迹!无情的扁担硬硬实实地研磨在那瘦弱的肩上,翠儿吭哧吭哧喘粗气,累成一条狗。说狗还真碰上一条横在当路的恶狗,这狗便是村东头丰乳肥臀的“六指儿”,传言中与“老菜头”有染。翠儿拄着粪铲躲到左边,“六指儿”扭着肥臀挡到左边,翠儿移到右边,“六指儿”呸呸猛啐两口跟到右边,这分明是挑衅!气急败坏的翠儿撂下挑子,将恶臭的粪水墩出桶沿,比粪水更恶臭的是“六指儿”的嘴。
   “害死男人的妲己,不下蛋的母鸡,你跑这里祸害好人,小心遭了报应!”“六指儿”戳着指头满嘴喷粪。翠儿怔住了,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妲己”,又什么时候成了“母鸡”?
   “心虚了是不是?蛇蝎心肠啊,敢往自己男人碗里下敌敌畏!”“六指儿”跳起来叫嚣。
   翠儿脑袋懵懵的,喉咙里烟烟的,像是理屈词穷了,她找出一句可供回击的话,最后干脆弱弱地说了句:“是老菜头告诉你这些的吗?”声音弱得像蚊子。
   “六指儿”放浪大笑,眼角挤出泪,“他翠娘啊,你咋那么傻!老菜头是我男人,他的东西我比你用得多……多得多,你顶多算个屁,屁都不是,哈哈……老菜头说了,你再不‘下蛋’他就会休了你,将你变成孤魂野鬼,哈哈哈……”
   “六指儿”疯了一般狂笑,还伸出手撩翠儿额际的一绺乱发。翠儿厌恶地躲避,印在她白眼里的是“六指儿”那截紧贴在大拇指的肉节儿,软软柔柔的,像小孩勃起的牛牛,邪邪的,骚骚的。
   翠儿是对峙中的弱者,除了受辱,除了思想中沉渣一样的往事,她只有含泪离开。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能碰到一个好心的人,赤脚医生“大鼻子”就是翠儿困顿时期的好心人。翠儿头疼,“大鼻子”就给她医脚;翠儿腿疼,“大鼻子”医生就给她扎针;翠儿心口疼,“大鼻子”医生就给她开药,之后揉背揉肩,直揉到烫热的火炕上,揉到缠绵的被窝里。“大鼻子”医生的药店就在那片茂密的树林背后,茂密的还有翠儿的思念,她黑天白日地往那里跑,不光她往那里跑,全村人都往那里跑,好像一村人的健康全拴在“大鼻子”医生的药店里。那个奇怪的冬天,当第一场白雪覆满整个大地的时候,花儿的耳朵开始流脓,流得厉害,疼得厉害,“大鼻”医生瞧过花儿的耳朵,说是中耳炎,要持续吃药打针消炎。除了对女儿淡淡的担心外,翠儿暗中偷乐,机会是人创造的,她终于有足够的理由和“大鼻子”医生天天见面了!针打了无数次,遭罪的是花儿嫩瓜瓜的屁股蛋子。花儿哭着闹着,死活不肯见“大鼻子”医生,翠儿只能央求“老菜头”替“大鼻子”打针。同样的针管,“老菜头”抖抖索索地掂在手里,感觉有千斤巨石那般重;同样的青链霉素注射液,“老菜头”感觉那是一剂毙命毒药,他害怕极了,不敢往姑娘屁股蛋上扎针,翠儿照着他的颤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老菜头”身体猛地前倾,针头已对准花儿的屁股蛋。“老菜头”闭上眼,指关节暗暗使劲,使尖利的针头一点一点地往花儿的肉里钻,花儿僵着小身子反抗,哭得撕心裂肺。没办法,翠儿还得请“大鼻子”医生亲自上门。“大鼻子”医生每日徒步半公里路为花儿打针,翠儿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顿顿给他烙葱油饼,“老菜头”也将家存的二锅头呈出来让给“大鼻子”医生喝,以示对“大鼻子”医生的谢意……
  
   七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范老太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在土雾弥漫的乡间小道上,“老菜头”早早立在村口,伸着干瘪的小蒜脑袋张望,一辆又一辆的汽车经过,那上面终是没有他所等待的人。直到太阳偏西,橘红色的余晖涂抹了大半个山头,范老太才慢慢悠悠地下车,那佝偻着腰拖行李的身影,着实让“老菜头”心酸了几把。几十年磕磕绊绊的磨合,他们的感情已完全融入亲情色彩,彼此企求朝夕厮守,给予精神依托和生活照料,爱其所同,敬其所异。真像歌里唱的那样“……牵手走进色彩斑斓的秋季/撑起家中一片天/知冷知热几十年/谁家没有难念的曲/一个眼神一句话/两情相濡有灵犀/老夫老妻/爱在心头天不老/岁月无痕人有意……”
   为了给范老太接风,“老菜头”亲自下厨,特意包了萝卜馅儿饺子。饺子盛得早了,皮儿夹生,咬进嘴里黏牙,范老太嚼了一口,咧嘴笑,她说:“老头子,长出息了,跟你过了大半辈子,才懂得知热知冷。这不,还黏上牙了。快,把抽屉里的牙签给我找找。”“老菜头”皱起了眉头,拿筷子敲打碗边儿,“话里有话啊,准是不合你胃口了。白吃枣还嫌核儿大!”范老太憋了满满一嘴饭,鼓着腮帮子嘟哝,“你亲自尝尝,好吃得要命!”“老菜头”翻着白眼往自己嘴里塞饺子,自鸣得意地咀嚼,表情陡然恶劣,他吐出咀得零零碎碎的饺子,伸手拦下范老太的筷子,“天哪!太油了,赶紧别吃,吃坏了肚子还得吃药。这萝卜菜里混多了猪油渣子,还真难吃!”范老太倔强地扭过身,“多少吃些,浪费了多可惜。我都坐了一天的车,胃里空着难受,吃几个无妨。”
   夜,静得如水,黑得无心,“老菜头”自知理亏,于是低垂着脑袋下炕,沉默地进了厨房,兀自鼓捣起“第二餐”来。范老太眼圈红红的。活了大半辈子,她第一次为“老菜头”的行为所感动!
   临睡前,范老太从包里翻出簇新的衣裤,她让“老菜头”试试大小。“老菜头”蹲在炕头边,吧嗒吧嗒抽闷烟,迟迟不肯试新衣服。范老太生了气,将衣服扔在地上,狠狠地撂话:“不识好歹的老东西,不穿就不穿,谁稀罕!这衣服是闺女买给你的,不穿拉倒……”“老菜头”欠欠身,靠近正在气头上的范老太,轻轻握住她的手,表情凝重地说:“老婆子,给你说件事,你可要扛住啊!那‘大鼻子’医生上个月走了,走的时候没一个亲人在身边。房里暖和,他又开了电褥子,足足五天,待人发现时已经臭了,肠子都翻在外面,没凉尸,肚子涨破的……我知道你心里装着他,可人都没了,你不要太难过!”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范老太猛一哆嗦,像被谁当头抽了一棒,眩晕,紧接着头疼欲裂。怎么会呢?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前两天还和双双为他争执过,她原想着回家找他畅谈一次,向他吐露隐藏多年的爱恨情仇,她要质问为什么那么薄情,不给她回信?新疆摘棉花那年,差点被蚊子叮死,叮得全身浮肿,成天佝偻着身子摘只有半身高的棉花,腰快断了,可是一想到正在读高中的女儿所需的学费,她只能咬着牙关挺,一天又一天忍受煎熬!那时候,唯一支撑她的就是对“大鼻子”医生幸福的思念,她认为那是在热恋的时期,一切都新鲜,一切都执着……
   范老太倒在“老菜头”怀里,嚎啕大哭,“老头子,我对不起你呀!那时候太年轻,一下子对他掏了心窝子。本来恨他,恨得要命,可现在,现在还是难受啊!我怎么这么混啊,才后悔……”“老菜头”爱怜地搂着范老太的脑袋,使劲儿将她的半个身子揽进怀里,伸着枯树根一般的手掌,一次又一次为她拂去眼角浑浊的老泪。“老婆子,别自责了,我那时候也对不起你呀!年轻,混。你去新疆那年我把你种在园里的大白菜基本上都送给了‘六指儿’,我知道你恨她,专门气你,可你这个傻瓜终究还是不知道……现在,我们都老了,彼此原谅吧!”范老太“忽”一下翻起来,老泪纵横地捶打“老菜头”的肩膀,“你这个老不死的,我辛辛苦苦种的白菜,你就这样送人了……如果当初你对我好一点,我能对‘大鼻子’大夫掏心窝子吗?老不死!老不死……”
   范老太不肯罢休地哭,声音嘶哑得走调儿,“老菜头”只是安慰,一会儿给她端水,一会儿给她擦脸,再就暖在被窝里,不紧不慢地哄,仿佛依在他身边的是个三岁的小女孩!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老菜头”揉着红玛瑙似的眼睛起炕,他掖着被角轻轻给熟睡中的老太太盖好,蹑手蹑脚地出门,骑着摩托车去赶年集。“老菜头”买了少许的烟酒饮料、瓜子糖果,买了三墩儿烟花和四串儿鞭炮,他寻思着,用剩余的一百五十块钱给范老太买件像样的过年礼物。在顶顶琳琅的百货商店里,“老菜头”看准了一件黑底红花的毛衫,明码标价两百整,老板说什么也不肯还价。“老菜头”心里热血沸腾,手里攥着仅有的一百五十块钱,摆开死缠烂打的姿势和老板讨价还价,老板最终被他“整”得晕头转向,只得勉强同意廉价卖给他。“老菜头”兴奋得耳朵根子都红了,骑车返家的那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人都在飘。他轻轻推门,悄悄放了摩托车,猫着腰进屋,怀抱着宝贝似的“礼物”打算给范老太一个惊喜。系着围裙的范老太从厨房里冒出来,手里还团着一颗肉丸子。“老菜头!”范老太大吼一声,“你神出鬼没的在干什么?”“老菜头”一颤抖,怀里的衣服落在地上。范老太看到衣服上绽着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眼前不明原因地现出“六指儿”淫邪的脸,仿佛是那场不期而遇的屈辱再现,范老太心跳加快,血往上涌,破口大骂:“又想你那骚妈了是不是?偷偷摸摸给她买衣服了!去啊!去给人家舔沟子去!”同样的怒火也在“老菜头”那里撞着了,他就像一只被斗牛士手中的红布刺激得发狂的牛,冲过来朝范老太吼:“‘大鼻子’死了,你的魂是不是也被他勾去了?把人的好心当成驴干肺,血口喷人,乌七八糟!”他的喉咙里像老式火车喷气那样,不断发出嗐嗐的声音,一边急速而无目的地在当院转圈儿,一边伤心而无助地捶着干瘪的脑袋,“他娘的!他娘的……离婚!离婚!”
   千百次吵架场合提得最多的就是离婚,可这都六十多的人了,说离就能离得了吗?范老太觉得这话又荒唐又可笑,禁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俩人冷静了,“老菜头”的心情也准时发生了变化,好比大自然的节气一进到“七九”,封冻河面的冰片就要化成了。激战之后,范老太的心空落落得,空得滴了泪,那泪没着没落地酝酿着,竟也悄悄漫进了她的眼眶。
   “我的双儿要回家过年了,你这老不死的尽给人出难题。咱双儿命苦,没个姊妹,没个伴儿,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改名了,直接叫她花儿就行了……”范老太呜呜咽咽地哭着,东扯西扯地念叨。“老菜头”的心一下子软了,放下盛怒去安慰她:“她娘,你就别哭了,谁说咱双儿没个伴儿,我们俩不是活着嘛?她不是还有乐乐嘛!你看我给孩子买了花炮,专等着他们呢!”
   “可你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远着呢。这是你每次说的话!”范老太不依不饶,翻起老黄历。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心眼儿也不坏,一直把她当亲生闺女,别说隔着血缘,就算隔着天,隔着地,我敢说她是我老郭家的闺女!”“老菜头”说着食指戳上了天。
   范老太像个孩童一样破涕而笑,她突然感觉自己很幸福,“老菜头”这老家伙心眼实,吵吵闹闹半辈子,每次都是和事佬。他们俩啊,仿佛两杯倒在一起的水,怎么分都分不开,吵架就像这水面上划道儿,无论划得多深,转眼连条痕迹也不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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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生的悲欢离合,总是离不开亲情、友情、爱情的辗转缠磨。文章主人公范老太,她的一生就是坎坎坷坷,让她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煎熬成两鬓霜白的老妪。这其中一路的心酸,又能有几人为之安慰,为之理解呢?范老太,一个从乡下来到居住在城市的女儿家,为女儿双双一家,洗衣、做饭、看孩子,样样精心,事事周到,只愿女儿一家人过得开心幸福,自己也能得到晚年的依靠,然而事与愿违,只因她与外孙女的幼儿园老师吵一架,无情的女婿忘记老太太的辛苦付出,一反常态,冷眼看待范老太,逼迫老太太离开女儿家,为此女儿与女婿争吵不休,又伤到了小外孙女。范老太看到这些心中不免悲伤,想自己嫁个丈夫,却背叛了自己,不得白首到老。生活的艰苦,不光失去唯一的儿子,也让丈夫丢掉生命,只剩下孤儿寡母艰难行路,只有二十五岁的她,只能再次嫁人,以为这次找到了能让自己和女儿吃饱、穿暖的人家,然而命运又一次愚弄了她,丈夫“老菜头”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棍,现实的打击,让她无能为力,只能屈服生活,内心对安抚的渴望,寄托给了一位旁人“大鼻子”医生,一天天一日日地消磨了自己的青春、少妇时代。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把年轻的艰辛都负之了脑后,只愿与“老菜头”有一份安静祥和的牵挂,与自己相濡以沫,共渡晚年的时光。文章语言朴实真挚,采用了大量的地方语,让人读出地方文人风味,情节构画曲折婉转,现实和回忆情节交融,人物心理描写细腻,让人感受到了人生的曲折、欲望和祝愿的真挚情感,是一篇不错的情感小说,欣赏学习了。问好作者,推荐阅读。【编辑:夕瑶】【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3040020】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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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夕瑶        2015-03-02 23:14:28
  问好逝水悠悠,感谢你对江南的支持,江南有你更加精彩!
2 楼        文友:夕瑶        2015-03-02 23:19:06
  情感真挚的小说,欣赏学习了,编按有不到的地方,还请见谅,文章有几处破折号,我稍作了修改,祝你创作愉快!
回复2 楼        文友:逝水悠悠        2015-03-03 17:45:00
  夕瑶辛苦了,献花!
3 楼        文友:河南雪儿        2015-03-05 11:54:01
  人生悲欢离合,充满心酸和无奈,欣赏文字,问好作者,精彩的文字,期待更多精彩
河南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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