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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新同 探花,18658.5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052发表时间:2015-03-11 22:09:45


   “查理爱每次都是提心吊胆冒着性命的危险坐那辆车的。”
   他之所以被允许那种情况还开车,我猜想,其中的缘故是他在当地还算是一个重要人物,非常知名而受人爱戴,很有人缘而且自信满满。恰像我的祖父一样他也是一位农场主,但是他却不花很多时间料理农活。他是一位公证员,还是他所居住的这座小镇上的公务员,而且他在自由党里面很有势力。除了农场上的收益之外他还另有别的来钱之路。也许是来自典当行——经常谈起投资之事。他和查理爱姑姑养了几条奶牛,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牲口了。我记得看见他在厩舍之中,在那儿调弄奶油分离器,身上穿着衬衫和马甲,圆珠笔和自动铅笔别在马甲的口袋上。我并不记得他真的动手给奶牛挤奶。是不是查理爱姑姑亲自动手,还是他们另雇别人来干这个活呢?
   要是说查理爱姑姑为他的驾驶技术而担惊受怕的话,她却从来没有这么表示过。他们两个的感情经历是具有传奇性的。爱情这个词却不合适用在这里。据人们所说他们两个是彼此喜爱对方。我的父亲曾经对我评议过此事,就在西瑞尔姑祖去世之后不久,他说西瑞尔姑父和查理爱姑姑是真的彼此喜爱对方。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说起这个话题来的——当时我们正在开着车,也许是正在评论着什么——开着玩笑——关于西瑞尔姑祖的驾驶技术。我的父亲着重强调了一下真的这个词,好像是在着重声明这就是婚后的人们彼此对对方该有的真切感受,而且他们甚至拥有权利去获得这种感受,然而实际上发生这种情况却是极为罕有的。
   除了一件事情之外,那就是西瑞尔姑祖和查理爱姑姑彼此以他们各自的姓名相称。而不是妈妈和爹爹。由此他们无子的原因使得两人看似生分,从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因为职能上的作用,而是两人各自的独立性所致。(甚至我的祖父以及祖母在提到对方时,至少在我的耳闻眼见之中,都是以老妈妈和老爸爸互称的,使得职能上的作用更进一步。)西瑞尔姑祖和查理爱姑妈却从未如此表示过亲昵,也从没见过他们叫着对方的爱称互相触摸过。我所相信的是既然达成如此默契的心领神会,舒心快意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流淌在他们两人之间不露痕迹,让身边周围充满了亮丽的色彩,这种氛围即便是一个自我为中心的孩子都能感受得到。然而这也许仅仅是我被人们告知是如此,仅仅是我觉得自己记得是这种情形。尽管我也可确定,我还记着另外一些感受——那种职责与要求感,我的父亲与母亲之间越来越强烈的这种感受,以及沉闷乏味彼此恼怒,进而千方百计抚平对方,这种感受整日笼罩着我的祖父母——这场婚姻之中却缺少这样的感受,这就被看作一件应该加以评断之事,就像是在一个风云难定的季节里恰好出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样。
   无论是我的祖母或者查理爱姑姑都很少提及她们早已过世的丈夫。我的祖母现在已经称呼她自己丈夫的姓名了——威尔。她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怨恨和悲伤,就像是说起在学校里的一位旧相识一般。查理爱姑妈或许偶尔会说到“你的姑祖西瑞尔”,只有当祖母不在眼前时对我一个人这么说。她所想说的也许仅仅是她从没穿过一双羊毛长筒袜子,或者她最为喜爱的点心是不加枣酱的燕麦片,或在早晨她最喜欢的第一件事情是喝上一杯茶。通常情形下她还是运用自己倾诉肺腑的耳语形式——以此暗示我说有这么一个著名人物我们两个碰巧都认识,而当她说到姑祖之时,她就暗示我能与这样一个伟大人物是亲戚关系简直是太荣耀了。
  
   米歇尔给我打电话。这让我吃了一惊。他很注意掌管自己的钱财,注意自己这一方应尽的职责,而在那些日子里只要有人注意自己的钱财,就很少会打长途电话,除了在特殊的情况下有比较重大的消息需要通报。
   我们的电话就在厨房之中。米歇尔的电话是在中午前后打来的,那天是星期六,当时我们一家人正坐在距电话数英尺之外,大家正在吃午餐。当然在温哥华还只到早晨九点钟。
   “我整夜都睡不好觉,”米歇尔说道。“我非常担心这么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你没出什么事情吧?”
   “没事儿,”我说。我努力思索着上一次给他写信是在什么时间。肯定就是在不超过一个星期之前。
   “我现在很忙,”我说道。“这儿有许多事情要做。”
   就在几天之前我们在料斗里面装满锯末。我们家的取暖炉里边烧的就是这个——这是你所能买到的最便宜的燃料。但是在我们初次把料斗之中装满之时,就迅速地扬起了一片细小颗粒的烟尘,它们纷纷扬扬落在每一个地方,甚至床单上也都落满了灰尘。而无论你如何设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还是根本阻挡不住自己的鞋子把它们带进房中。要把它们拍打抖搂干净可费了不小的工夫。
   “因而我在猜想,”他说道——尽管我并没有写信告诉他有关锯末的这些烦心事。“为何你要做这么多烦心的工作?为什么他们不雇用一位干家务活的保姆?一旦等你离开之后他们也不会这么做吗?”
   “很好,”我说道。“我希望你喜欢我身上穿的衣服。我告诉过你是查理爱姑妈在为我缝制结婚礼服了吗?”
   “你能不能不说话打断我?”
   “真的不能。”
   “那好OK。给我写信吧。”
   “我会的。明天。”
   “我正在给厨房里刷漆呢。”
   他就居住在一个有加热板的阁楼房间之中,但是最近他又另找了一个一居室的公寓房,在那儿我们可以一起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你有没有对任何颜色特别感兴趣过?我想要告诉你。黄白相间的木制家具。白色的橱柜。尽量要让房间之中充满光线才好。”
   “听起来这简直太好了,”我回答道。
   当我挂掉电话的时候只听我的父亲开口道,“不是恋人之间的争吵吧,我想是的?”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开玩笑的腔调是为了打破房间里的沉闷气氛。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到了极度难堪。
   我的弟弟在暗自窃笑。
   我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米歇尔的。他们以为他在开心地大笑,脸面上刮得光光的,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打小教养很好,彬彬有礼的让人受不了。根本就不可能亲自去给厩舍里面除粪或者亲自动手修理篱笆墙。他们具有一种贫穷之人会有的习性——很可能特别是那些拥有与自己身份地位很不相符的穷人身上成为负累的那种聪明之人——这种习性或者说必要的精明,就是要把比自己景况要好得多的人,或者他们私下里认为比自己优秀得多的人,转化为这种带有极度夸张色彩的人。
   我的母亲却并非是像这样的。只有她非常赞赏米歇尔的为人。而且他对她也是恭敬有加,尽管在她的身旁感觉有些不自在,由于她那声调低沉迫不及待的言语,以及她抖颤不止的肢体和向上翻而几乎不能自制的两眼。他很不习惯于看到生病在床的人。或者也包括穷人。然而他能够尽力做到最好,在那次简短而似乎让他非常沮丧的造访之中,一次单调乏味令人局促不安的来访。
   就是从那之后他就致力于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一起坐在桌上的这些人——除了我的母亲以外——都在某种程度上把我看作是不安于自己所属阶层现状的叛逃者,超越了我自己生活的范围。尽管他们也不是真的就希望我维持现状,也不想要我委屈自己。他们感到非常安慰有这么个人会要我。或许感到有些遗憾或者有点很丢面子这不是我家周围的男孩子之中的一个,然而也理解那会有多么的难而眼前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想来想去也只好如此。他们想拿米歇尔来狠狠地开我一个玩笑(他们就是会说这仅仅是一个玩笑),但是就总体上来看,他们一致的意见还是我能紧紧抓住他才好。
   我的意思也是要抓住他不放手。我希望他们能够理解,他还是具有一定幽默感的,他并非像他们所认为的那么浮夸不实,他也并不惧于辛劳的工作。正像我希望他也能够理解,我在这里的生活状况并不是那么糟糕,或者在他看来如此的卑污而龌龊。
   我同时希望紧紧抓住他以及我的家庭不放。我觉得我与他们之间永远有割舍不了的联系,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而他决不能让我感到有丝毫愧疚并争取我脱离这个家庭。
   而且我觉得我爱她。爱和婚姻。这是一所敞亮而悦人的房间,你走进去。在这儿你感觉安全。这是我幻想之中的恋人,一对儿无毛肉食动物,还没有出现,或者根本不存在,我几乎认为自身难与他们匹敌。
   他应该有比我更好的,米歇尔值得。他值得全心全意地爱。
  
   就在那天下午,我走去镇上,和平常一样。旅行箱里几乎都装得满满的。我的祖母,现在她已经摆脱了静脉炎,刚刚完成枕套上的绣花,这是我收到的几多枕套中,她所送给我的一对中的一只。查理爱姑姑此时此刻全力以赴于我的嫁衣。她把缝纫机架在起居室的前半部,这里与后半部只隔着一扇橡木推拉门,门内就放着我的那几只大旅行箱。缝制衣服是她最熟惯之事——我的祖母在这方面根本难与她比并也插不上手。
   我结婚时要穿的是一件深紫色天鹅绒齐膝上装,下面是掐腰的拖地长裙,脖子上戴着当时叫甜心的领结,袖口是蓬松敞开式的。现在我意识到了这怎么看怎么是家制的无疑了——并不是因为查理爱姑姑的缝制手艺有任何错处,而是由于那个样式,简直是华美过头了,然而却一点艺术性都没有,既轻薄而又有下缀之态,完全令人缺乏自信之感。我当时完全习惯了家制的衣物,对此却是毫无所知。
   在我试过这身衣服之后,脱下来又穿上日常的衣服,只听我的祖母招呼我们大家到厨房里去,一起喝杯咖啡。如果只是她和查理爱姑姑在一起的话,她们两个就会一起喝茶,但是出于我的缘故,她们也习惯了买一点雀巢咖啡。这是查理爱姑姑首先这么做的,当我的祖母躺在床上之时。
   查理爱姑姑跟我说她一会儿就来——让我们别等了她正在打理几根线头。
   当我独自跟我的祖母在一起之际,我就开口询问她在结婚前夕是什么感觉。
   “这可是太浓了,”她说道,指的是雀巢咖啡,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恭顺地低声嘟哝着什么,现在只要一有大幅度的活动她就会如此。她把铁壶安放在炉火上再烧一些开水。我觉着她应该是要回答我了,但是只听她说道,“我根本就不记得有任何感觉。我只记得要少吃,因为要瘦腰,才能穿上婚服。因此我想我的感受就是饥饿。”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感觉到害怕——”我的意思是想说害怕要跟唯一的那个人度过一生。然而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后半截之前就听她断然道,“那件事过不久它自己就会理顺,用不着担心。”
   她认为我是要谈关于性事,这件事情我相信我自己,根本用不着指导或者安抚。
   而在她的语气之中似乎在暗示着,也许我把这样一个话题提出来有些不太对味,由此她根本就不打算提供任何圆满的回答。
   就在那一刻查理爱姑姑走到我们中间来,也许这就使得继续对此加以评议是不可能的了。
   “我还是没有解决好袖口上的问题,”查理爱姑姑说道。“我想不清楚是不是应该再短上四分之一公分?”
   在她喝完咖啡之后就又回去忙活了,把一只袖口跟另一只比了又比琢磨着。她把我叫过去又试穿了一下,而正当我穿着的时候她让我大吃一惊,她两眼紧紧的盯着我的脸上而不是胳膊。她在自己的手中握着一样东西,她的意思是要把它偷偷送给我。我伸出一只手只听她低语道,“这个给你。”
   四十美元几张钞票。
   “如果你改变了想法,”她说道,依然还是那种颤抖而迫切的耳语。“如果你不打算结婚了,你就需要一些钱离开。”
   当她说改变你的想法时,我还以为她是在跟我开玩笑,但是当她说到你需要一些钱的时候,我明白她是真心诚意这么说的了。我就穿着那身天鹅绒的服装愣在了那儿,我站着一动不动脑门上一阵生疼,好像是我刚刚吃了一口过凉或过甜的东西。
   查理爱姑姑的两眼顿时黯淡下来,为她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而吃惊不已。而对此她依然还有话要说,更加着重强调的语气,尽管她的双唇在颤抖。
   “也许那张票根本就不是该给你买的。”
   我从没有听过她如此使用票这个字,之前就根本不是以这种方式——看起来她好像努力在以我这样一位年轻女子的方式说话。她觉得我会以这种方式说话,但是却不是对她。
   我们可以听到我的祖母在大厅之中那浓重的牛津腔。
   我摇了一下脑袋并悄悄把那些钱塞在缝纫机上一件婚服的下面。这在我看来甚至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四十美元的票子。
   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看到我的内心,除了像查理爱姑姑这样一位单纯简单之人。
   这阵痛楚感以及房间里的光亮,我的脑门禁不住一阵收紧。最危险的时刻就像一阵打嗝的欲望来袭一般。
   “好了那么,”查理爱姑姑说,声音里似乎有一种愉悦起来的感觉,并慌忙抓起了那只袖子。“可能它们看着要比实际上好得多了。”
   这句话是为说给我的祖母听的。对我,只是断续的耳语。
   “那么你必定是——你敢打保票——你必定会是个好妻子。”
   “那是自然了,”我回答道,好像这个没有必要耳语。而我的祖母,一边走进房间里,一边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臂膀上。
   “快让她把这身衣服脱下来小心弄脏了,”她说道。“她怎么一会儿就出这么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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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岁月悠长得像无尽的河流,又像一阵阵倏忽来去却又无休无止的风,主人公像所有人一样,在这样的时光流转中渐渐老去,并在可以安详豁达的年纪里,让自己沉入过去的岁月当中,回想一些人和一些事:年轻的、即将结婚的自己,有过洒脱青春的祖母与绵软的查理爱姑姑,还有祖母当年的爱情故事和婚姻。票,在文章的结局突然出现,一些隐秘的细节似乎略微见了棱角。可以让改变的想法实施,并改变命运的这张票,或许是很多女子在婚前的纠结所在吧。作者以琐碎的叙述,演绎生命的过程,叩问不安的灵魂,佳作共赏。【编辑:瞳若秋水】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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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瞳若秋水        2015-03-11 22:11:25
  票在文章的结尾才出现,其中内涵找得很辛苦。
秋水横波远836239137
回复1 楼        文友:曲新同        2015-03-11 22:36:39
  确实有点睛之处。
2 楼        文友:瞳若秋水        2015-03-11 22:12:32
  感觉曲老师这篇作品似乎有些仓促了,有些词汇用得似乎不太顺畅,但因是翻译作品,不敢大加修改。问好。
秋水横波远836239137
回复2 楼        文友:曲新同        2015-03-11 22:39:22
  秋水编辑法眼很敏锐啊,肯定有不当之处,如鱼飲水我自己更明白,不过总算还没“硬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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