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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向】花巷没有冬天(小说)
徐忠林的义举感动了那四户人家,好赌的戒了赌,懒惰的不再懒惰,娃们好像一下子就成熟了,学习勤奋刻苦,尊老爱幼,他们几家的日子仅几年光景就过得风生水起。
佛说人生有因果,善因结善果。易经也说:积善之家有余庆。至少村里人把徐忠林长子徐耀华考上大庆石油学院,归结为是他爹积了阴德所致,那是全村前无古人的事情。
徐忠林跛脚后,他也曾苦恼,尤其是同学聚会时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潇洒舞池,只能用自己的歌声唱响心中的生活,歌曲也凝着淡淡的哀伤。
有人说,命运不值得慨叹,该慨叹的能否抓住机遇。我们也常常听到别人讲要是自己把握好机遇就不是现在的自己了,我们不难发现那些人大都是宿命论者,徐忠林不同,他与众不同的思想让他的人生柳暗花明又一村。
徐忠林在跛脚后的第三年置办了一个驴车,开始沿街收购废品。这在当时引起了很多人的质疑:村政府安排做村干部不做,镇政府安排做敬老院的管理员不做,自己整天驾个驴车走街串巷收废品,那能赚几个钱?这个人废了,精神也跛了。他收废品不喊,只是敲锣,就像城里楼房小区里收废品的老妪一样,那时没有现在的手握高音喇叭设备。开始爱人和家里人都不同意,都觉得见人没有脸面。
“老头子,咱能不能不收破烂,哪管是赶个驴车走村串巷卖青菜也行?”
“那不是一样吗,你老娘们知道个啥?”
“爹,咱不收破烂行不行?只要您不收破烂我辍学下庄稼地都行。”儿子徐耀华说。
“混账话!我收破烂和你读书有啥关系?过日子干什么活都无贵贱高低之分,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能把钱赚回来,把日子过好了就是最体面、最光荣的事情。你不读书,我打折你的腿,信不?”
“爹,你说你做这个行当,将来我怎么能找到好婆家?”女儿徐耀文说。
“怎么,你爹我做个收破烂的还影响你找婆家了?这都啥逻辑,我只要是挣到了钱,让你和你哥有书念,考出去还怕找不到好婆家?”
“我给你们算啊,收一斤废铁赚二斤废铁的钱,收一斤骨头赚三斤骨头的钱,还有废纸,想想看,你爸一天能赚多少钱?不要等别人都看到了利润再去做,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吗?”
徐忠林的生意经还真是精!随着生意的日渐红火,自然让亲朋好友打消了起初一切消极的念头。一年下来,一个驴车的收入远远超过种田人的收入。在他看来肉要埋在饭碗里吃,那样免得别人嘴馋眼馋,所以别人始终不知道他一年能赚多少钱,他更要求家里人生活支出保持低调。
在别人家为孩子读书学费求东家借西家的时候,他们夫妇俩稳当当的很是坦然,儿女和家人不为学费犯愁,两个孩子读高中、大学没有外借分文。后来别人也相继做起了收废品的行当,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都有。徐忠林鸟枪换炮卖掉驴车换成了机动三轮车。
徐忠林看到大家都把废品一车车往城里送,心念一动,他就又做出了决定:自己在镇上设立一个废品收购站,他就坐在家里收下面送上来的废品。这样一来,当自己联系到城里大的收购站,或者把收来的废钢材直接和炼钢厂联系就可以挣到差价。也就是在这年,他在这条小巷内建了房,和乔经信家成了东南西北对角的前后街道邻居,和李建设成了前后对门的邻居。
乔涓涓关于母亲周艳芳对自己婚姻的反对,开始并不知道深层原因,只知道是因为爸爸比徐忠林收废品的身份高,自己家的家境好,还是她称呼大娘的李建设的老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李建设自然是当仁不让,况且乔经信夫妇对李建设夫妇十分的敬重,平日里都是掏心掏肺的隔院邻居。
“大妹子,咱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破坏了孩子的美好婚姻,再说都什么年代了,你和徐忠林当年也没怎么,就因为你是他当年心中的女神,就不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人家?那对你女儿和人家儿子徐耀华也太不公平了,况且人家老徐家也是正儿八经的过日子人家,咱就看徐忠林一家在屯子里做的一件件事就很了不起。徐忠林有思想、有远光、有爱心,就咱镇上班的、个体户那些人哪个给灾区捐款一次就超过两千元的?没有。他那瘸腿吧唧的钱来得也不容易,但是他为什么要做,说明他心中有爱,再说,他怎么跛脚的,要别人承担一份钱的责任了吗?没有,这样有担当责任的人家还有什么心里的坎儿过不去呢?你们要是信大哥大嫂的眼光,咱们就把孩子的婚事定了,要是不嫌弃,我给孩子做媒人,让王树桐做孩子的证婚人,等今年“五一”或者“十一”咱就把孩子的婚事办了。”
李建设虽说是大老粗没什么文化,可也是在行伍的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也是从班长一直升到团长级别的战功赫赫的人物,经他和整天眼泪吧唧的老伴一工作,笼罩在周艳芳心里的阴霾也就散了。
李建设在给乔涓涓和徐耀华当完媒人,在两个孩子完婚后的第二年冬天,他因感冒得了并发性肺心症就走了。李建设走后小巷里的空地又建了几所房,是镇长常普和学校的几位县市级优秀老师,他们门前屋后也都栽植了不同的花树。
镇委书记常普原来是县委组织部的一位科长,因其工作能力强被下派到这个百年小镇。刚开始的时候是镇长,是三年后升任镇委书记的。
常普刚来的时候就是四十四五的样子,人很帅气,高高的个头,油黑的三七开分头,喜欢穿个运动装,下乡总是骑个雄风牌摩托车,用他的话说下基层自己骑车方便,村屯小巷里出入灵便,所以百姓很少看见常普坐着镇上的吉普车下乡的。
在组织部工作的人笔杆子都硬,是材料推里锻炼出来的,这些人对政策把握比较准,也都积累了些落实政策和处理基层矛盾问题的经验。常普的仕途经历很简单,父母都是农民,他刚开始是社员,后来做了乡村民办教师,再后来考取了师范学校,毕业后成为国家公职人员,恰好当时政府需要能写材料的人就被政府借去,因为材料写得好又被调到县委组织部。农民窝里长大的孩子对农村的问题了解的就多,也就自然多了些朴实,务实。他是在徐忠林和乔经信家结上亲家之后的那年元旦来到这个小镇,刚开始是住宿在镇委办公室,每周末回家,他是为了响应县委号召不做走读官员的要求把家搬到这个镇里的。
镇上的,村上的大小领导和别有用心的人士对常普建房这件事很是热心,多数建议他应当在当街建房,这样即使是升迁离任后房子的升职空间大,更有愿意免费提供原料和人工的,对这件事常普很纠结。
“老常,你们镇上的副镇长爱人和我说,有人肯免费给咱家建房,真有这好事怎的?你说这人就怪,在上面做普通科员的时候找人家办个事都难,怎么手有了权利就一切都不一样了呢?别人见面开始改口叫我镇长夫人,好玩!”他的妻子说。
“利益都是互换的,就像是用货币买东西,原始货币的诞生,都是定位在彼此间的需求上,一只羊换一头猪双方认可,但是要换一头牛这个交换就不会达成。现在他们免费给我的就好比是要用一只羊换我的牛。”
“那你不接受别人的好意?反正现在都这样,做官的清与贪只是在度上有差别,清官与贪官是工作中的两个阵营,他们彼此形成掣肘上的平衡。按照现在的物价,咱们若在镇上建一栋房也得五万多,这还得说不花房基地钱。”
“不能接受,别说咱刚到下边做镇长,就是以后做了书记也不能做交换,一旦达成交换,就像股票一样会被套牢,不但工作难开展,工作中有些事也会被别人牵着走。落马的官员谁愿意看到自己成为阶下囚,他们开始做官的时候也都是踌躇满志的去做个好官,就是在利用和被利用的链条上链接的过紧了。唉!钱是世上最大的魔,一旦做了魔的俘虏那等待着的只有地狱。”
“也是,我可不是让你做魔的俘虏,我还等着别人叫我书记夫人和县长夫人呢!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看中了镇政府后边的空地,那里已经有几户人家,那块地皮不是谁想建房就批给谁的,都是在镇上有功劳的人才有资格在那里建房。咱就在那里建,建的时候找个承包人做个预算,咱就一切甩手就等验收就行,这样就可以躲开没必要的麻烦。”
常普按照自己的规划在这一年的秋天完成了自己住宅的建设,没有收受任何人的礼金。对常普的这个做法后来成了县委农村干部扩大会议上典型事迹,县委书记号召全县干部要向常普那样勇于对形形色色的贿赂说NO。
基层工作很多时候更需要协调,不是一口政策就可以摆平一切的工作。就拿常普住的这个小巷来说,人人都想把房子建在镇上,但是宅基地紧张,别人盯着政府后面的空地,都想在那里落户,更何况那里已经成了一种超越了住的意义。这件事常普做的有策略,也可能和是他做过教师有关,他了解做教师尤其是农村教师的艰难,面对大家都觊觎政府后面空地的情况,在一次党委会议上他提议,把那块空地作为全镇为教育做出优异成绩的教师奖励宅基地,党委书记认为这个办法好,一则解决了你找他找的难题,二则弘扬了尊师重教的社会风气。问题是镇上先进教师很多,不够,最后按照被奖励级别的高低和次数遴选出奖励对象,那年这个镇的教师节惊动了媒体,也让被奖励到宅基地的教师扬眉吐气了一次,让他们找到了奉献的归属感,也让县委对这个从机关到基层工作的常普有了更深的印象。
这个小巷的路不是贯通的,东侧是学校的地盘,大园子里栽植着一到春天就飘着木棉的杨树,要想实现东西南北的贯通就需要和学校协商,更要征得县教育局的同意。
有了奖励和鼓励教师敬业从教和终身从教的政策,就也当让教师看到力量,看到希望。有了想法,常普就请示镇委书记,由镇委书记出面到教育局协调,最后达成意见:学校的校园闲置面积让出宽三十米,长二百米的面积,其中南北的贯通路占宽六米,其余的面积用作奖励优秀教师的宅基地。镇政府对占地面积用优质土地作为学校的校田地作为补偿。
镇的发展要首先得树立和形成尊重人才的共识,要重实际不喊空号子,更要去积极规划和营造良好的气氛,栽得梧桐树才能引来金凤凰。规划就要伤筋动骨,但是没有环境的规划,就不能促进镇整体经济的发展,应当说小巷的规划是开启了全镇规划的先河。镇上的人都忘不了当初规划镇容镇貌的艰难,尤其是那些当初想用一只羊从常普那换取一头牛的人所人为设置的障碍,他们更不会忘记省级公路是如何从小镇穿街而过的。普通人也许对省路认识仅仅就是一条路,但在常普眼里和心里认为路不但是为了方便交通,更在于是服务农村经济和拉动农村繁荣发展的幸福之路。
乔经信和王树桐对地方戏很爱好,有时候乔经信就拉起那只褪了色的胡琴,王树桐就唱,李建设活着的时候也南腔北调的搀和,常普更喜欢唱“我们的生活充满了阳光”,有时候也根据气氛即兴改词。
每逢六月,这个小巷的树上就缀满了红的、粉的、紫的花朵,香气氛氤了整个小巷,常普任镇委书记后用自己的特权给花巷修筑了水泥路,也安上了三盏路灯,他想这里早出晚归的榜样们需要平坦和光明。
常普在原镇委书记调任后,他被任命为镇委书记,三年后升任了副县长。
常副县长每到巷子里花开的时候总要到这个小镇,也总要去巷口看看,看什么没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