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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家】东城西客(小说)
巫山神君却并不慌张,淡淡地说道:“你依然不肯放弃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洪长卿之所以会对我动手,是因为你的蛊惑吧。现在,你又利用了我对这孩子的同情心,想要逼我现身?”
被如此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称呼为“孩子”,这让章岳明很不舒服,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了,巫山神君的年纪应该不轻了,她认识这个白发的天宇法师,她还是洪长卿的师父,所以,她称自己一声“孩子”,这其实也没有说错,只是,她为何能够保持这不朽的容颜呢。
“神魄就在章岳明的体内,你要得到它易如反掌,为何又要用这种方法逼我现身呢?”巫山神君淡淡地说着,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哼,不要骗我了,神魄根本就还在你的身体里。要不然的话,你也不能保持这不朽的容颜了。”天宇法师冷笑了一声道:“洪长卿和章岳明体内的,只是你的一股内力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用场。”
章岳明闻言大吃一惊,出神地看着巫山神君。
“哦?”巫山神君的眼神中有稍纵即逝的忧虑,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多了,你竟然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么还等什么呢?”说到这里就看见她的身上卷起了一股巨大无比的龙卷,同时还燃烧着炽烈无比的火云。她缓缓举起了手,她的手白皙如玉,宛如一朵开在暗夜中的兰花,指尖轻轻在空中拂动,仿佛拨动无形的琴弦。
章岳明赫然听见地下城池入口处的那巨大的黑色磁铁柱发出了一声鸣啸,巫山神君这一指竟然将如此粗大的铁柱如琴弦般拨动。
“来得好。”天宇法师冷笑了一声,旋绕在他身子周围的真气突然凝结成形,随后空中出现了无数细剑,那些细剑向着巫山神君刺了过来。细剑到了巫山神君的面前却陡然变成了一道道粗大的气柱,这绝对不是属于人间的力量,只有星陨月坠、地裂山崩的时候,才能产生如此可怕的威力。
两个人相持了许久,突然巫山神君的身子一震,竟然被气柱击中,颓然地倒在了地上,身边的火焰也渐渐收缩,最后消失不见了。
“要我怎么杀你?”天宇法师缓步向着巫山神君靠近:“我知道你擅长摧动火的力量,好,你要火,我便给你火,我为你准备了地下熊熊的岩浆,你果然上当了,但是,你却不知道,这岩浆其实是有剧毒的,你在摧动它们的时候,岩浆里的毒性也进入了你的体内,所以,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你?果然好卑鄙。”巫山神君淡淡一笑道:“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你真的不肯放过我吗?”
“哼,你现在知道拿我们的夫妻情分说事了?”天宇法师冷笑道:“可是,你忘记了吗,你曾经那么残忍地离开了我。”
“那是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助纣为虐啊,你看看,为了帮助元人攻打大宋,你都做了一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啊。我等了你那么多年,等你回头,但是,你却执迷不悟。”巫山神君的神情凄然。
此时就听见身后的深渊里传来了一声轰然巨响,巫山神君和天宇法师双双回过头去,他们赫然看见一条巨蛇从深渊之中爬出,好像苍龙飞舞,而在蛇头上有一男子负手而立,那竟然是章岳明。原来这深渊之下乃是蛇窟,蛇王见子孙伤亡惨重,于是便决定亲自上来看看,却不想竟被章岳明驯服。
章岳明踏着火蛇降临,他的目光肃然,让天宇法师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章岳明驱动巨蛇来到了巫山神君的面前,对她伸出手去,他的眼中带着一种犹如明月般皎洁悠远的光芒,在这一瞬间,巫山神君仿佛觉得,他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巫山神君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和章岳明一起站在蛇头之上,巨蛇沿着铁柱不断地盘旋,身上的鳞甲和铁柱摩擦之后竟然发出了如同钧天乐韵般的声音。整座地下城池此时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竖琴,而铁柱就是琴弦。与此同时,熔岩从地下深渊喷溅而出,化作了神明的愤怒,蒙古死士四散奔逃,这些火舌只要沾身,他们便立化劫灰,就连那诡异的藤蔓此时也全部被毁掉了。天宇法师惨叫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经过他精心布置的阵法,竟然会成为他自己的焚尸炉。
只有章岳明和巫山神君,他们坐在蛇头之上,巨蛇的身子猛地向上飞跃而起,竟然撞碎了头顶的岩石穹顶,带着他们一起逃出生天。
东城的地面上点燃了一柱赤红色的火炬,无数扭曲的人影在地下深渊哀嚎翻腾。
章岳明见那天宇法师没有追出来,心稍稍定了一下,但是旋即又焦急地说道:“不好,还有其他人怎么办?被天宇法师囚禁的东城之人,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
巫山神君指了指远处,章岳明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石屋,似乎是新近才建造起来的。他立刻拉着巫山神君的手向着那石屋的方向奔了过去:“他们一定是被关在这屋子里了。”然而,只跑出了几步,他便感到身子一滞,回头一看却见巫山神君的身子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章岳明上前搀扶,却惊愕地看见巫山神君的样子完全变了,原本那清丽婉然的女子消失不见了,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白发的老妪。
“吓着你了吗?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因为神魄的关系,才保持青春。”巫山神君用沙哑的嗓音说:“神魄碎了,是天宇的毒造成的。或许,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从我身上夺走神魄,于是就想要毁掉它。”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带着一丝凄凉:“反正迟早都要死的,不如,最后成全你一次吧。”
说到这里就看见巫山神君狂啸了一声,伸手插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从她胸前喷溅了出来,她抖落身上污秽的衣衫,好像抖落一身蝶蜕。随后就看见巫山神君的整个身子化成了一团火焰,向着石屋冲击了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石屋碎裂了开来,里面的人抱头躲避飞溅的碎石,惶恐地望着外面的世界。此时就看见巫山神君回过头来,留给章岳明惊世骇俗的一笑,随后身子宛若一片落叶,向着冲天而起的地下熔岩扑了过去,重新跳入了地下深渊。
整座城,变成了一片汪洋,那是火的汪洋。
章岳明大喊一声:“快,爬上蛇的身子。”众人闻言这才反应了过来,奋力爬上巨蛇的身子,巨蛇向着安全的地方飞窜而去。还有那些来不及爬上蛇背的人,也都奋力奔逃,东城之中乱成一片。
章岳明回头望着冲天的火焰,他知道必须要灭火,否则的话,整个东城都会变成劫灰,就连一边的西城也会跟着遭殃。此时他突然想起,在东城有一汪冷泉,泉水冰冷刺骨,寒彻心扉,说不定,正好能够用来遏制岩浆。想到这里他便让其他人各自找地方躲避,独自一人驱动巨蛇,向着泉眼所在处的山壁撞击了过去。
一声巨响之后,山体被洞穿,冷泉水汹涌而出,正好和空中的烈焰碰撞在一起。漫天的火光似乎暗了暗,仿佛在这个瞬间所有的光都成了幻影。
世界安静了!章岳明的身子却被抛向了空中,然后又重重地砸向了地面。在最后的关头,他神念一转,一股力量从丹田缓缓而出,从四肢百骸钻出,裹住了全身。这是巫山神君的内力,最后关头,他终于激发了出来,用它护住了身体。
巨大的撞击让章岳明昏厥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周围全都是人,都是东城的百姓。
“你是我们的救世主!”有人这么说道。
章岳明缓缓起身,微笑着摇摇头道:“不,我只是一个来借兵的人。”
“借兵?”众人面面相觑。
章岳明点点头道:“不错,借兵。虽然说天宇法师的阴谋破灭了,但是元军依然在路上,他们很快就会来的,我们东城西城必须联合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够打退强敌。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都卑贱得如同蝼蚁,但是,纵使蝼蚁也有蝼蚁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们,在炮火中出生,在炮火中成长,在炮火中死去。所以,就当是为了救我们的孩子们,列位,东城西城团结一回,好不好?纵然不能生如夏花般灿烂,至少可以死得如焰火般壮烈。”
章岳明望着远处的劫灰一字一顿地说着,他的话感动了众人,无人不唏嘘,无人不振奋。章岳明在众人的搀扶下支撑着站起身来,巫山神君度给他的内力已经全部耗尽,他现在又成了一个文弱的书生,但是,他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扬着头,一丝纯真的微笑浮现在苍白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