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乌恩奇和他的花斑豹
这一天,乌恩奇有被王爷的管家派去送信。
这封信是要送到遥远的北面的一个王爷的府邸。若是按正常的路,骑马要跑上六七天才能抵达,但是乌恩奇识得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走这条路只须三四天的时间就能到达。这是一条捷径,其间经过一些草原森林自不必说,还要翻过连绵不断的大山,要在一些悬崖山涧间行走,一般人很容易在这里迷了路,所以乌恩奇便被王府管家派去送这封信。他被管家告知:必须在三天之内将信件送到那位王爷的手里,拿着那位王爷的回信后,必须立即返回,在第六天之前,一定要将回信送到管家的手里!
“天呀!这是要我在一个单程的时间里就要跑完一个来回的路程,我受得了,马儿能受得了吗?”乌恩奇心里咒骂着却不敢耽搁,他急忙骑上自己的青鬃马像风一样地跑出王府的大门。
乌恩奇策马疯狂地跑了一天。旁晚,他来到了崇山峻岭中的一片草地上。那里有他的安达阿其勒图的一个毡包,他要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就要徒步翻越山峰了。
阿其勒图热情欢迎着老朋友的到来。狍肉、烈性酒、奶豆腐、奶茶、乌龙莫,能拿出来的食物,都摆在了木桌上了。
当听乌恩奇讲他要进入前面的山峦叠嶂的无人地带和原始森林,阿其勒图脸色沉了下来:
“我说乌恩奇大哥,现在翻越北面的山峰,恐怕很危险的,你大概不知道,自从来了一伙猎人以后,他们打了不少的狼,所以,现在这里的狼群更加地狡猾和凶残了,我曾有几次和一些狼遭遇,能看得出,狼变得对人十分地警觉,那眼睛里的光凶着呢!”
“狼,还有不怕猎人的狼?”乌恩奇轻蔑地一笑,他一点不认为,狼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他倒是对阿其勒图所提到的来了一伙猎人感兴趣,便问道:“来的猎人,是哪儿的猎人?”
“不清楚,但是我在山里多次遇到过这些人,他们在追踪一头豹子。”
“豹子?”
“对,一头长着金黄色皮毛不满黑斑的豹子,是一头身体硕大的公豹。”
“春天里,正是万物复苏,生命传递的时刻,这个季节,不应该狩猎这种动物呀!”乌恩奇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是呀,我看见他们的猎物了,那头公豹,足有二百斤的重量,血都将胸前的毛染红了!”
“这些混蛋,怎么竟敢违背猎人的规矩呢?”乌恩奇骂了一句。
“但是我还是担心你这一趟差事!”阿其勒图犹豫了一下,就对乌恩奇说道:“这样吧,按你说的日期,我在这儿等你,若是你第六天还没有到我这儿,我就进山找你去!”
“好,就这样!”乌恩奇根本就没拿阿其勒图的话当回事,在毡包里睡了两个小时之后,拿上阿其勒图已经为他准备好肉干的皮囊,背上水连珠步枪就和阿其勒图告别:
“喂,兄弟,青鬃马就交给你了,这条路,我熟得很,你放心,我走了!”
“六天!六天之内必须回到我的毡包里!”阿其勒图仍然在大声地嘱咐着。
天还未亮,乌恩奇走在黑暗之中。他知道,违背了王府管家所规定的时间,他是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他见过王府中的奴隶因触犯了王府的规矩而被处死的情形。用奴隶的头颅镶上雕着花的银边,就成了王爷最喜欢的食物器具;用奴隶的大腿骨做成的鼓槌,每天都会在各种仪式的鼓乐声中使用,哪一种惩罚奴隶的死法都是叫人毛骨悚然的。乌恩奇可不想让自己的头颅去给王爷做饭碗用,让自己的大腿骨成了王府仪式上的敲鼓锤。现在,他须得在两天之内到达山北面的那个王爷府,他不敢怠慢,急匆匆地走着,他攀过一座山峰,又沿着一处山涧走过去,这时,天已经朦朦亮了。
又翻过了一座山,乌恩奇来到了一处乱石和灌木交错分布的山坡下,他气喘吁吁,浑身冒汗,便在一处岩石下坐了下来,他想休息一下,然后再向北面继续前行。
乌恩奇的猎人脚步,走得无声无息,当他坐下之后,仍是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他猎人的习惯。但是,他刚坐下,马上就发觉情况不对劲。前面百米之遥的岩石下的草丛在晃动,凭经验他意识到,这一定是有野兽在活动。他提起枪,轻轻地走到距岩石不远的一个高坡的灌木旁,定睛向岩石下的草丛中望去。这一看,他的那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巨大的岩石壁下,乱石密布,杂草丛生。二十几只狼围成一圈,或站在石头上,或站在草丛里,在狼的包围圈之中,有四五只半大的小狼在攻击着两头小豹仔。小狼在撕咬着小豹仔,更多的动作是在戏耍着小豹仔。小豹仔在晃晃悠悠地向狼圈外逃去,马上就被站在一旁的成年狼咬住,又将小豹仔抛给小狼。小狼们一拥而上,接着撕咬小豹仔……
乌恩奇明白了,这是老狼在教小狼崽们捕猎动物,它们是在用小豹仔做攻击的靶子,在让小狼崽们以接近实战的方式受到训练。眼见得小豹仔被咬得发出凄惨的嘤嘤地叫声,乌恩奇实在是于心不忍,他看不下去了,迅速端起了枪,当他从准星里见到那些半大的小狼崽的时候,他又犹豫起来。同样也是太小呀!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就在乌恩奇犹豫不决之际,几只成年狼似乎对小狼的游戏不感兴趣了,它们跳下石头,向豹仔走去,狼的嘴中发出了一阵阵的低沉而又可怕的呜咽声音。
乌恩奇知道这是老狼已经向狼群们发出了结束游戏的命令,也就是说,小豹仔的性命马上就要结束了。而此刻,那些成年的狼,已经走到小豹仔的身边,杀戮就要开始了。
乌恩奇不再犹豫,迅速端枪。“呯,呯,呯!”三声枪响,靠近小豹仔的三只成年狼立刻倒在地上。其它狼见状像炸了窝似的, 飞奔逃窜,只听得草丛一阵零乱的声响,就只剩下两只小豹仔卧在那儿,惊恐地“嘤嘤”地叫着。
乌恩奇走向前,细细地察看着小豹仔,见其伤痕累累,他于心不忍,便将小豹仔抱在怀里,掏出自己的药囊,将一些治疗创伤的药粉涂在小豹仔的受伤处,他将两只小豹仔一一治疗了一番以后,用刀子将死狼的肚子豁开,取出了胆囊,又将狼的鼻子割下,这些都是入蒙药里的上好药材,乌恩奇将这些东西装入囊中,这才转身急急忙忙地又向前面的那座大山奔去。
让乌恩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开枪解救了小豹仔,又给小豹仔上药的时候,在据他三十多步远的地方,那只他曾见过的叫做花斑的豹子正在盯着他呢!这两只被他解救的小豹仔正是花斑的两个豹仔子!
花斑是到外面捕捉动物去了。它已经许久没敢走得太远,附近的小动物比如野兔和狐狸都知道花斑在这儿安了家,自然都躲得远远的。花斑实在是饥饿难捱,加上奶水也实在是太少了,昨天晚上,它终于决定要出去捕猎一只大一些的动物。它将小豹仔安顿在洞穴里,叼了一些草木堆在洞口,做了一番掩饰之后,就像箭一样飞奔而去,转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了。
天放亮了。花斑叼着一只黄羊跑回来时,它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花斑先是嗅到了猎人的气味,接着是狼的那种独有的腥臊味。它慌忙地撂下叼着的猎物,飞快地向自己的洞穴跑去。远远地就看到了猎人正端着枪,卧在地上;也看到了狼群正在围攻自己的两个豹仔子。花斑害怕猎人手中的枪,更担心小豹仔会被狼的尖牙利齿所撕碎。这时的花斑,与其说是害怕猎人的枪会丧掉自己的性命,倒不如说是出于自身的动物本能更怕自己的豹仔遭遇不测。它被激怒了,在自己的领地上,大概还没有哪一只狼敢对自己这样无理,居然敢闯到我的家里,还要吃掉我的孩子,我岂能饶了这些可恶的东西!花斑再也顾不上对猎人手中枪的忌讳,就要腾身跃起冲向狼群,这时,枪声响了。
“呯,呯,呯”可怕的声音顿时把花斑震住。它太熟悉枪声了,自己的丈夫国王就是在它面前,也是在这种枪声中丢掉的性命,现在,这枪声又响起了,花斑吓了一大跳,它本能地匍匐在地上,它以为自己的性命就要结束,就要去追随自己的丈夫国王去了。
花斑卧在地上,发现自己并没有中枪,它抬起头,发现猎人正在给小豹仔上药,没有要伤害小豹仔的意思,在地上却躺着三条已经死去的狼。花斑知道是猎人出手救下了小豹仔,它认出来了,这个有恩于自己的猎人正是前一段日子里和自己相遇却放过自己一命的那个猎人——乌恩奇!
花斑心里一面感激着乌恩奇,一面又感到迷茫。难道这人类有要保护自己的好人,也存在着一定要猎杀我们的的坏人吗?为什么国王死在人们的枪下,现在又是人的枪保护了我的孩子?花斑弄不懂人类的事情,但是它认定了乌恩奇是一个好人。
花斑一直看着乌恩奇,直到乌恩奇匆忙地走了以后,它才回到小豹仔的身边。小豹仔一见到花斑的到来,在经历了一番生死的经历之后,倍感委屈,便就围着花斑,“嘤嘤,嘤嘤”地叫着。花斑不敢懈怠,立刻驱赶着小豹仔,向森林走去。
花斑知道,这个洞穴已不能再做家里,它须得重新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住所了。
五.
乌恩奇将信件送到对方王爷手中之后,他没敢耽搁,拿着那位王爷的回信就连夜往回赶路。他算计好了,这样刚好在第六天的一早能回到道尔吉的毡包里,在那儿稍作休息,再骑马回王府将回信复命,正好是第六天的最后期限。一路上,他几乎没有歇脚,逢山翻山,遇水涉水,饿了,吃一口炒米,嚼一块肉干;渴了,随便在一个小溪山泉处喝上一口水。就这样,他走了将近两天的路,又回到了他先前解救小豹仔的那个大岩石附近。
乌恩奇感觉十分的疲惫,他看了看眼前的山峰,心里念道:还有两座山峰,翻过去就是道尔吉的毡包所在的地方了,再看看天色,东面的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的颜色,天还早嘞,不妨在此休息一下,然后再一鼓作气翻过那两座山不迟。他想到这儿,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看着视野开阔,易于发现周围情况,他就抱着枪,头枕一块石头,就地休息了。
也是走得太劳累,也正是艺高胆大,乌恩奇有些放松了警惕,这时候,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这个错误,险些置他于死地了。
乌恩奇在不知不觉之中闭上眼睛,竟然呼呼地睡了过去,而且睡得死死的。就在这时候,五天前被他开枪打死三条狼的狼群出现了。
狼嗅到了乌恩奇的气味,立刻明白了是射杀它们同伴的那个猎人来了。那条老狼带着狼群,先是围着乌恩奇的外围转着圈地跑着,并逐渐缩小奔跑的圈子,老狼兜了几圈,发觉乌恩奇竟然是在酣睡之中,老狼就在距离乌恩奇二十多步远的距离上蹲下,紧紧地盯着乌恩奇看着,见乌恩奇仍然是鼾声如雷,老狼转过身在狼圈里走了一圈,它对群狼不知是用什么法子下达的指令,群狼立刻向四周飞快地跑掉了。
乌恩奇浑然不知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逼近,他实在是困倦,觉睡酣畅,呼呼地打着鼾。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猎人,在朦朦胧胧之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令他感到恐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猛然坐了起来,操起枪,向四周望去。这一望,他吃惊不小,在随风吹动的草丛中,一些狼的身影若隐若现地闪现出来。他定睛细看,发现自己所面临的情况相当糟糕,不但四周的草丛中有数不清的狼,远处仍然有许多的狼在源源不断地向他所在的地方围拢过来了。
乌恩奇知道,一定是前几天自己在取狼胆时留下了自己的气味,这些狼见自己又回来了,于是纠集起来要报复自己。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狼,乌恩奇,知道今天怕是要要有一番恶战了。
老狼站立起来,默默地看了乌恩奇一番之后,仰脖朝天长嗥:
“呜嗷——呜嗷——!”
这一声嗥叫如同一道命令,草丛中的狼“嚯”地一声都站立起来,都在仰头嗥叫,那叫声凄厉瘆人。
乌恩奇知道这是狼群就要向自己发起攻击了,他迅速站起来,举枪“呯”的一声,朝天空放了一枪。群狼吓得向后退去,乌恩奇趁机向着他曾救过小豹仔的那块大岩石下跑去。他要依托这块天然的屏障,这样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后面会遭到狼的攻击。
群狼将乌恩奇围住了,它们藏在乌恩奇面前的草丛中,狼多的数不清,汇集到这里的狼,都是那条老狼让它手下的狼到深山之中召唤来的其他狼群。老狼是要和乌恩奇决一死战了。
老狼率领着众多的狼,并不急于进攻,所有的狼,都是安安静静地蹲卧在草丛中,偶尔露出个脸来,探望一下乌恩奇,就立刻缩回头去。它们像是在静静地等待。所有的狼都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模样。
乌恩奇端着枪,他刚有些安稳下来的心,又感到不妙了。狼群他见的多了,可从未见到如此多的狼,最让他感到害怕的是,这么多的狼,居然采取了和他磨时间的战术,它们是想将自己的神经耗垮了,或者等到晚上了,再发起进攻。
乌恩奇心里着急,若是不能在今天晚上赶回王府交差,他就会受到王府的惩罚,可自己又被狼群围着,怕是现在就性命不保了。他想了好长时间,也想不出一个破解狼群包围的好主意。看着太阳,正挂在头顶上,他忽然想起阿其勒图和他说的话“六天后,若不见你回到毡包,我就进山找你去!”今天是第六天,即便是阿其勒图进山找自己,也须得是明天,这可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