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最后的晚餐(小说)
“这是争取这个项目的最后一搏,也是展示公司势力的最佳时机。”谢名权反复对崔健强调。
一个月后,公司拿到了开发下青乡的整体设计效果图,该图详细介绍了城市公园的设计理念、风格、样式。同时,公司技术部还对公司的建设资金来源、投入分配和建设计划提出了可行性研究报告。
当刘国全看到这些资料后,他对谢名权办事的老到、周密感到十分钦佩,也对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实力增加了一份信心。
刘国全感觉到有必要为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说话了。他调侃似地对市里几个主要领导说:“有人说,沿海地区的房地产开发建设搞得好,这实际上就是说‘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我看我们的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也是好样的。”
在刘国全的安排下,不久,市政府又召集相关部门的专家就下青乡房地产开发一事开了一个方案认证会,经过反复讨论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
设计方案初步形成以后,市委常委为此事又专门召开了一个工作布置会,并达成了如下共识:一是为了保护发展地方房地产企业,同意由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房陵县下青乡地域的地产;二是原则上同意方案评审会最终确定的设计开发方案;三是作为市、县特大重点工程项目,市、县各职能部门要全力配合各项工作的开展;四是为了加快工程进展,拟定由房陵县政府负责拆迁工作,拆迁安置费用由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全部承担。
拿到了市政府办下达的《会议纪要》后,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无异于领到了一支“尚方宝剑”。有了这支“尚方宝剑”,谢名权充分利用自己在百江市的人脉关系,卓有成效地展开工作了。公司成立了百江市城市公园项目开发建设指挥部,绘制了开发建设的详细蓝图,制定了项目开发建设时间计划表,编制了项目开发建设资金预算。
按照市政府会议精神,公司与房陵县政府签订了拆迁补偿协议,双方同意按照4亿元金额征收房陵县3000亩土地(包括补偿给农民的土地、房屋、设施3.5个亿,另0.5个亿作活动经费给县政府),计划分两期实施。
为了简化报建程序,公司打着市政府重点工程的旗号,请刘国全亲自召集市、县政府相关部门主要领导开了一个工作协调会,要求各职能部门都要为城市公园的开发开绿灯。
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公司快速启动了连接环线的两条主干道,着手兴建了一个小区的别墅群和一个小区的安置房。
仅仅一年的时间,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就为城市公园第一期注入了5亿元人民币。
(十)借鸡下蛋
要知道,这5亿元是公司能够从已经开发到的房地产项目中筹措到的全部资金积累。
对于一个项目投资商来说,资金的投入是一次性的,而资金的回收是分阶段的,在投入和回收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三角债务。实际上公司每天财务帐上的流动资金也就是那么几千万,主要是作应急用的。而真正大笔资金的支出是与回收同步进行的。而房地产大笔费用的支付要等待房产销售后才能进行办理。
对于下青乡这个特大型房地产项目,如果要想继续开发,就必须持续投入大量的资金,而公司的可回收资金已经枯竭了。
谢名权对这已经花去的5个亿请财务人员算了一笔细帐:第一期拆迁费用花了1.8个亿,两条主干道和山顶公园的建设花了1.5个亿,各项社交费用花了0.5个亿,而实际上用于楼盘开发的资金只有1.2个亿。不过,谢名权对开发这个特大的房地产项目还是有信心的。他相信这5个亿的投入将来应该会有回报的。按照当地评估机构的测算,随着城市公园的开发,单就这已经征收到的1500亩土地已经翻了两翻升值到了7.2个亿了,而且随着规划调整到这里的地块价格还会继续飙升。
靠“炒地皮”发家的谢总对此有清醒的认识。
他曾经对公司高层领导多次吹过牛皮:“土地这东西是个无价之宝,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会成几何级升值。现在我们征收到的农民用地5万元一亩,将来升值到上百万元一亩都有可能。现在上海、深圳等发达地区靠近城区的土地就已经是这个概念了。我们投资搞房地产,实际上就是占着土地等升值。”
谢名权要求公司人员要有长远眼光,现在要“勒紧裤带过日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出让土地。
然而,如何破解当前的资金瓶颈呢?
谢名权玩起了“借鸡下蛋”的游戏。
这个“借鸡下蛋”的游戏是融资,就是从外地引入投资商,带资金和技术来对公司已经征收到的地块进行地产开发,利润按比例分成。公司主要是对项目建设进行协调管理,还负责地产的营销,这样就可以大幅减轻资金的压力。不过,市政部分的基础设施(包括道路、景观和水、电、气、管网等设施)还是只能由公司来做。
实际上,这个城市公园就是一个由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管辖的一个开发区,谢名权就是一个区长。
谢总打了一下算盘,要把第一期开发好,光是市政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还需要5个亿。
对于一个帐面上空空如也的大公司来说,这笔资金怎么来筹措呢?谢名权紧锁着眉头,与几个副总一合计,总算理出了一个头绪。一是以城市公园的地块作抵押,通过刘国全的关系向建设银行贷款1个亿。为了打通各方关系,公司实际进帐的资金还只有9500万元;二是以先期大幅优惠的房产价格收取购房者定金;三是采取BT模式,引进施工方进行全额垫资建设。
这样又经过近一年的开发,城市公园的建设初步成雏形。公司修建成了两条连接环线的主干道,建设好了一个山顶公园、一个三星级宾馆、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度假村、一座教堂、一个渔村,开发出了三个组团式的别墅村。
谢名权在市人大会议上曾经对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担保过:“下青乡这个开发项目,只要有政府的支持,我们一定能做到三年成型、五年成区、十年成城。”实际上,还不到二年的时间,城市公园的总体格局已经形成了。
这个项目,实际上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是“打肿脸充胖子”在做,但谢名权感觉到还是面子上过得去。
(十)债务纠纷
城市公园这个项目开发到近两年的时候,虽然总体格局已经形成,给外界同仁一种颀颀向荣、朝气蓬勃的发展景象,但支出与收入的差额是成负增长的。到2014年上半年的时候,公司的负债已经达到6个亿了。为了加快项目的整体推进,公司以筹积到的少量启动资金为诱饵,把大量的必建项目急功近利地上马。
这样负债搞建设,实际上就是借社会资金为公司的发展铺路。这种方法只要勉强混得过,谢名权可以反复地用。
他信誓旦旦地说:“有那一个开发商能一次性拿出上十个亿的现金呢,不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去周旋。公司怕什么,就是这块地,十年后就是几十个亿了。”
谢名权要把有限的钱用在刀口上,一是征地,二是打通关系,三才是工程款支付。他之所以要快速开发,就是希望通过开发使地块升值。
随着开发建设的步步推进,谢名权越来越感觉到对这个项目的投入是个无底洞,而资金的回收周期太长。譬如渔村开发好了后,因找不到承包商一直闲置着,高尔夫球场和宾馆还只能勉强维持开销,根本谈不上盈利。
百江城市公园在加速开发的同时,由于资金的短缺引发的社会矛盾迸发出来了。
先是一部分房地产建设商要求退股。这些通过招商引资过来的房地产建设商都是垫资在搞建设。由于开发出来的别墅标价过高(200-500万元),一般工薪阶层的市民买不起,能够在这里购房的都是一些大老板和达官贵人。由于房屋的购买力不强,导致资金回笼慢。为了不至于陷入太深,那些实力不雄厚的建设商宁愿选择资金回收快利润低的项目去做。
接着,承包市政工程的施工方一批一批集体在项目部闹事。按照BT模式,公司签约以四三三的模式三年付清工程款,实际上大部分工程一年后连20%的工程款都付不出,按照“挤奶”式的付款进度,工程款十年也到不了位。这样就形成了这么一个局面:海瑞公司欠施工方老板的钱,施工方老板欠民工和供货商的钱。一到过年过节,民工代表和供货商就围着施工方老板吵,老板又围着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吵。
为了回避一些根本无法解决的矛盾,到了过年过节时,谢总玩起了“失踪”,他开着车到乡下去度假,干脆把手机都关了。
为了不让行为过激的老板和民工们到指挥部捣乱,公司还与当地黑势力暗中勾结,要他们在关键的时候出面“维持秩序”。这些黑社会的人认钱不认人,动不动就打人。记得有一个老板被下面的民工逼得没有办法,想找公司多要一些工程款付清拖欠民工的工资。在得不到公司答复的情况下,他只好组织民工去堵公司的大门,结果遭到公司叫来的黑社会的小混混痛打,老板被人打伤了一条腿。
老板和民工们屈服于这些人的淫威,只能忍气吞声。
面对这一连串的事件的发生,谢名权和他的公司团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继续开发建设,后续资金怎么来呢?如果停止开发建设,这个项目的前期投入就会化为乌有!
怎么办?
不是说“12345有事找政府么”,谢名权在这时又一次想起了还在百江市市委书记任上的刘国全。
于是,他又一次把电话打了过去……
(十一)秘密交易
电话的内容与上次差不多,也是谢名权借老同学的名义请刘国全晚上到海瑞宾馆来作客。
刘国全带着小英子如约而至。
饭后,谢名权单独把刘国全请到了休息室,顺手就把房门关上了。
谢名权一走到刘国全的身边,拿出了一串钥匙,神秘兮兮地说:“国全,这是公司在城市公园第一期开发的别墅的房子,在一个山坳里面,特意为你准备的,我现在就可以把钥匙给你了。”
“不行,你们公司现在经济很困难,还是把它卖出去套现吧!”刘国全装蒜地说。
“您过去为了城市公园的事帮了不少公司忙,以后还有好多事要麻烦你。再说,小英子跟了你这么多年,也要让她有个落脚点咯。”谢名权诚恳地说。
提起小英子,刘国全就有一种惭愧感。为了他,二十七、八年了,她还是一个单身女。但是她无怨无悔的,她感谢刘国全给了她的一切,她愿意过这种有真爱而无名份的生活。
为了小英子,刘国全还是收下了这串钥匙。他决定把这套房子临时让给小英子住,这样自己可以随时来同她约会,至于产权问题以后再说。
等到办完了这件大事,谢名权就可以大胆地向刘国全提要求了。
“刘书记,城市公园这个特大型房地产开发项目,是百江市的形象工程,对建设大百江将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现在公司面临资金严重紧缺的危机,可否请政府出面再解决一下资金来源问题。”
“上次不是由政府出面担保向建设银行贷了一个亿,再向银行借贷好难的。再说,对于房地产开发项目来说,政府主要是做协调工作,我们已经给了你们最优惠的政策,这个你是最清楚的。”
“说句实在话,那一个亿作办公经费都不够。为了疏通关系,公司花了不少钱。再说,给农民的征地拆迁费是一分钱都少不了的。现在,我们的工程项目都是开发商和施工方在全额垫资做,只能靠出售的少量房地产生意运转。”
“你们可以试着卖去一部分地块,许多地方都是在用这个方法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
“虽然城市公园的地块升值了好几倍,但要卖出去并不容易。一是由于整体开发不到位,还找不到买家;二是就算是找到了买家,盲目地开发也会打乱整个城市公园的布局。要知道,我们这里的地块毕竟不同于市区的一、二类地块,商业投资价值并不明显。”
“现在,银行放贷越来越难了。房地产开发公司有地皮和房产也不行,非得要有房产收益,而且要按期归位。象城市公园这样的项目,房产收益在五年内难得见效,银行同意放贷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高息揽储。公司可以以年利率15%的高额利润向社会积资。”
“这是唯一可行的一个办法了,但谁又愿意上这个船呢?”
“当然要有政府担保才行。”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刘国全心里明白,只有把城市公园这个项目做下去,自己才能在百江市立住脚。他还深信,城市公园这个项目最终还是会成功的。到时候受益的不仅是自己和海瑞公司,而且是整个百江市人民了。
望着一脸无赖的谢名权,刘国全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十二)钥匙功效
离开海瑞宾馆后,刘国全心事凝重。
望着那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他心潮起伏。这可是一套市面价值达500多万元的高档别墅啊。从内心上来说,他对谢名权的守信、义道是心生感激的。对这套别墅,他自己不敢住,暂时只能以小英子“租房”的名义借住着。他知道,在现在党和国家强势反腐的关键时机,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毁掉自己的前程。
他想到要继续帮谢名权一把,让他把城市公园这个项目搞起来。对于他提出来的高息揽储这件事,他与市里几个常委们私下里通了一下气,大家都认为还只有这个方法可行一点。不过,在办这件事时,还是要把握好几个分寸:一是为了避免引发社会矛盾,积资的范围仅限于机关干部;二是只能采取自愿积资的方式,政府对积资人的行动(包括积资额、年限)不作硬性规定;三是积资合同由海瑞房地产开发公司与机关干部签定,政府不出面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