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没有心思理会小柔的言语，胡乱穿好衣服后狼狈地逃离了她的房间……
　　
　　 十八
　　 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后悔也只是徒劳罢了。起初我还有一点负罪感，但一连一个多月过去了，小柔居然没有半点责怪我的意思，相反，她却学会了小鸟依人，对我总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骤然间，我感到自己还是个男人，一个可以掌控一切的男人。哪知就是这种错觉将我一步步带到了人生的悬崖边上……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小柔拿着一个文件夹神神秘秘地跑进我的办公室，眉开眼笑地说：“阿刚，把这份单据上签上你的大名！”
　　 “签什么名？是什么单据？”我谨慎地问道。
　　 “电脑以及耗材，还有一部分数码产品。”
　　 “是我们部门订购的那一批吗？”
　　 “不……是的！”
　　 听着小柔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的手从那份单据上拿开了。
　　 “我的程大经理，这批货是销售部从我的一个朋友那里订购的。这不，销售部的王经理出差去了，我思来想去，还是请你代为签收。我这个朋友也不容易，等我们部室的货到了之后，我请王经理签收，这不就两清了！”小柔半开着玩笑，一边将一个黑塑料袋递到我的跟前，“这是我朋友的一点小意思，喝喝茶！”
　　 见我还是犹豫不决，小柔撒娇地走到我的旁边，几乎是捉着我的手签下了我的名字，然后乐滋滋出来办公室。待我打开黑塑料袋是，立刻惊呆了，“天啊，整整一万元！相当我一个月的薪酬，这可是我收到的第一笔天价好处费！”
　　 冷静之后，我忽然记起公司有这样一条规定：任何人不准拿业务往来单位或个人的回扣，违者作辞退处理！“交给公司，我真是舍不得；如果不上交，到时候查出来我岂不是玩完？”这一万元钱，此时成了烫手山芋，搞得我左右为难。理性与侥幸的心理经过一番电光火石的碰撞后，侥幸的心理又一次抬了头，驱使我将这一万元现金理所当然收下了。
　　 我暗自提醒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如我所想的那样，在随后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小柔又以同样的说辞，同样以金钱为诱饵，诱惑我陆续签下了另外三张总价值超12万元的大单。就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不敢相信我收受的好处费已达4万多元！伴随着好处费的不断增加，我的担心也在不断累积着，“要是我签收的货品出了问题，那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就拨打了王经理的电话，可电话里传出的是该用户不在服务区的语音提示。我顿生疑虑，一回到小柔的家，我就急忙问道：“小柔，王经理还没回公司上班？”
　　 “我……我不知道。”小柔支吾道。
　　 “你怎么总是要我跨越部门签单呢？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我还不至于傻到把我爱的人往水坑里推啊！”小柔信誓旦旦地说，一面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
　　 就像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你越是担心就越要发生一样，在我刚收下4万多的好处费还没出半个月的时间，我的担心不幸就转化成了现实。销售部所订购的电脑及其耗材全都出现了质量问题，这些问题先后在销售部乃至全公司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大家纷纷指责订购和签收这批货物的经手人，甚至还有少数人揣测这里面存在着权钱交易。
　　 “完了，完了，这次我死定了！”就在我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总经理的一通电话把我叫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当我低着头准备接受总经理一顿猛批时，哪料总经理却轻言细语道：“程刚，其实此次失误主要责任在王经理身上，与你没多大关系，你千万不能有任何包袱，往后的工作既要细心又要大胆！对，工作要大胆，那样才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魄力！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总经理的此番表态，极大地鼓舞了我，我也从总经理的话语中读到了“嫡系”的味道，兴奋之余，信口说道：“叔，今后我一定听您的！”
　　 ……
　　
　　 十九
　　 深夜，气温下降得厉害，我不得不来到了办公室的小单间躲避寒冷和寂寞，我倚靠在行军床上放空着大脑，孰料冰冷的思绪不经意间又带我回到了从前……
　　 就在那一年，公司成立5周年的纪念会上，我和小柔被总经理钦点成了活动的主持人。按照道理来说我应当高兴才是，可现实的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测，我和小柔刚一上台就马上引起了台下一片嘘声，好在是小柔颇有些对付此类笑场的功夫，在她的插科打诨下，同事们的注意力全都转移了方向。
　　 就当一切按照预定的程式运转时，小柔突然在舞台下干呕起来。突发的状况，是我始料未及的，当即我略显紧张的眼神透露出这样一个讯息：“你不舒服？还能坚持吗？”
　　 “怕是我坚持不下去啦！”小柔痛苦并快乐着冲我摇摇头，“你先一个人顶一顶，反正今晚的节目不多了。”就在小柔转身将要离开时，我嘴里才蹦出这么几个字：“哎，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小柔立即回过头来莞尔一笑：“还知道为我担心了？傻瓜，庆典结束后马上回家，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好在庆典活动已接近尾声，大家的激情被推到了最高处，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舞台上细微的变化，我愣是一个人硬撑了下来。散场时，我在公司门口与王语嫣相遇了。此时，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天生丽质、面容姣好的她完全变了个模样：身材臃肿，眼角无光……
　　 “你，你……”因为心里有愧意，我想要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一阵短时间的沉默过后，倒是王语嫣先开了口：“主持得不错，我为你点赞！”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
　　 “变胖了吗？”王语嫣笑着接过话，“咱属于心宽体自胖的那一类人喽！”
　　 “要不咋俩找个地方叙叙？”我试着征求王语嫣的意见，王语嫣却立马婉拒了我的提议，“你快点回去吧，当心小柔有意见，咱俩……”
　　 “咱俩怎么了？”
　　 “呵呵……咱俩……咋俩来日方长呗。”
　　 昏暗的灯光下，印入我眼帘的是王语嫣一脸的欢笑。说不清道不明，我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一张强颜欢笑的脸庞……
　　 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我回到了小柔的家，却发现客厅里没有小柔的身影。“小柔，小柔。”我轻喊了两声，然而并没听见她的应答。我便走到茶几边，习惯性地泡上了一壶龙井茶，借助清淡的茶香，我疲惫的神经才有了些许的缓解。背靠在沙发上，一些同王语嫣所经历的美好瞬间竟悄悄地复活了。忽然之间，小柔头戴浴帽身着睡衣出现在我面前，“快去泡一个热水澡，等一会儿，我好洗衣服。”
　　 “知道了。”虽然我口中应道着，但是我却丝毫没有起身的迹象。小柔像看出什么端倪似的，撒着娇也坐到了沙发上，“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听听，我来给你参谋一下！”
　　 我顿了顿声，平静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庆典活动结束后，我碰见了王语嫣……”
　　 “喔，原来如此，怪不得你魂不守舍！你还想和她再续前缘吗？”不等我把话说完，小柔脸色一沉，醋意大发，一个劲地挤兑我。对此，我显得极为不耐烦，“行了，行了！你不是说回家后有要事跟我说的呢！”
　　 由于我这一不耐烦的言辞，小柔立马就停止了絮叨。少顷，她委屈地说道：“你要当爸爸啦！”
　　 “什么，我要当爸爸？”我瞪着小柔的双眼，惊讶道。
　　 “就是你醉酒的那个晚上……”小柔红着脸准备说出实情时，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叔，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情吗？”刚说完这几句话，小柔陡然站了起来，“等等，我这里不太方便。”说完，她就起身急匆匆地往房间里走去。
　　 客厅里，我已呆若木鸡，除了冒着热气的龙井茶以外，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似的，了无生息……
　　
　　 二十
　　 单间里不大的空间，仿佛将我的思绪禁锢了一样，我的情绪越发压抑起来……
　　 记得是在第二天清晨，当我还处在睡梦中的时候，小柔重重地拍打着我的房门，急切地叫喊着：“程刚，程刚，早餐已经做好了，就放在餐桌上，我先去上班啦！”
　　 半梦半醒之间，我还没来得及作答，就听见门外传来“哐当”的一声，家里迅速恢复了宁静。
　　 “不对！小柔今天为什么不等我？”两三分钟后，我猛然惊醒，马上从床上坐起来，脑袋也逐渐清晰过来，“自从我搬过来之后，小柔总是和我成双成对地出入小区，她今天……”
　　 下了床，换下睡衣，匆匆洗漱罢了，我随手抓起餐桌上的一个馒头就迈出了家门。刚进办公室，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何部长就紧跟着我的步伐闪了进来。
　　 “程部长，你听说了吗？”何部长低声问道。
　　 “听说什么事？”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何部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面露疑色，干笑了一声：“这年头自己的事情还操心不过来，我哪还有心思去操心其他人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吗？”何部长进一步试探我的口气，“有关于王经理的哦！”
　　 “王经理怎么了？”
　　 “翘辫子啦！”
　　 “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是昨天在海南发现了他的尸体！”何部长不敢肯定地说道，“照说你们家柔柔应该知道呀！”
　　 “是啊，是啊……怪不得昨晚小柔刚跟我说起她怀孕的事情时，就接到了总经理的电话，之后便没有了下文，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啊！”我机械地应答着，同时一个大大的问号盘旋于我的脑际，“碰到这种事情交给警察去办就好了，可他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弄得像搞地下工作似的呢？”
　　 何部长刚离开我的办公室，王语嫣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你听说了销售部王经理的一些事情吗？”
　　 “嗯。”我低声应答之后短叹一声，“刚才何部长告诉我的。”
　　 “那你前几天代王经理签收的单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不会，总经理已经了解事情的真相啦！”
　　 “不会就好，不会就好……”在近似于两声喃喃自语中王语嫣挂断了电话。
　　 ……
　　 “程刚，赶快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上午十点多钟时，我正查看着本月处理的售后数据时，接到了总经理的电话。“是”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电话中“嘟嘟嘟”的忙音一片。
　　 “什么事情，这么急啊？”我寻思着，赶紧向总经理的办公室跑去。“咚咚”几声敲门声后，办公室里响起了总经理的声音：“请进！”我推门而入，迅即看见了两个身着制服的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总经理这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面移动着身形向我靠拢，一面用手指着他们给我介绍道：“这两位是海关的同志，现在找你了解一下我们公司前些日子购得的几批电脑及其耗材的情况。”忽而他转过头去，对两名海关人员说道：“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售后部经理，王经理订购的货物也是由他经手签收的……”
　　 此时，我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总经理那张口若悬河的嘴巴。
　　 “你是程刚吗？”其中一个穿着制服的人问我。
　　 “他呀，他就是程刚！”此刻，总经理却积极主动地替我回答着，两名海关人员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他，瞬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即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并暗暗地用力捏了捏，忽然声调一转，声音明显高了八度，“你们谈，你们谈啊！小程，你可要好好配合啰！”
　　 和总经理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这是我第一次拿不准他的真实用意，我只有似懂非懂地迎合着他难以捉摸的眼神，直到他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
　　
　　 二十一
　　 “他们问了你一些什么问题？你又是怎么回答的？”就在海关的工作人员刚走后不久，总经理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急切地问道。他这种紧张的表情，令我直发怵，于是结巴地说：“没什么，就是问了那几批电脑及其耗材的情况。”
　　 “你是怎么回答的？”总经理继续追问。
　　 “不知道啊！”
　　 “糊涂！你刚才说的话都忘记啦？”
　　 在总经理出人意料的大发雷霆下，我有些语无伦次，“我是说……我是说我不知道这几批货是否为公司订购的……要弄清楚那还得问当事人和您……我收这几批货纯属帮忙！”
　　 “你真是这样说的？聪明！”
　　 总经理“嘘”的一声，长吐了口气，右手摸着秃秃的头，满意地冲我笑出了声。
　　 “叔，叔……”正当我处于惊喜之间的时候，小柔边喊边闯进了办公室，“那几批电脑及其耗材全被海关人员给查封了！”
　　 “哈哈，柔柔，来得正好！”
　　 “叔，都火烧眉毛了，您这还笑得出来！”
　　 “这个事我知道！”总经理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起身回到办公椅上。
　　 “干嘛海关人员要查封那几批货？难道是那几批活来路不正？”我疑惑地看着小柔的眼睛。
　　 “程刚，程刚！”总经理一连喊了两声，我才回过头来，“你们俩的事考虑好了没有？要是你们都没有意见，选个时间把事办了！”
　　 “什么事？”我弱弱地问。
　　 “傻瓜！”小柔像换了个人似的，立马娇笑道。
　　 “呵呵，终身大事啊！怎么，还没考虑好吗？人家柔柔可是已经怀上了你程家的血肉啦！”总经理指着小柔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