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花】兵团知青(小说)
刘建国说:“喔,就是哦。原来你舅舅家也在昌吉住啊。一车煤炭不算什么,到时候我们哥几个帮忙装就是,不必客气。”
常新耀大腿一拍,道:“好好,痛快!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哈,到时候万一装不上一车好煤,我可拿你们两个小子是问。哎哟,那个小伙子呢,他叫什么来着?喔,李,李美军是嘛?嘿嘿嘿,那个小伙子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嘛,美军,美丽的军人的意思,是吧?哈哈哈,长得也跟他娘的丫头片子似的,还害羞呢是吧?嘿嘿嘿。”老常五官端正,鼻直口方。他头顶上的头发很有特点,稀稀拉拉的没有几根毛。看来,爱动脑子的人可能都是那个模式,俗话说:聪明透顶嘛。不过,那可能也是胡说八道罢了。
常新耀朝着李美军吼道:“李子,你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吧,那车煤可是我媳妇魏丽琴舅舅家里要的,你们两个小子可要尽心尽力哟,不然,我可轻饶不了你们两个臭家伙!嘿嘿嘿。走走走,咱们先到饭馆里面去吃个饭,其他的那是后话。哥们儿来了,咱这当大哥的尽站在这里呜里哇啦胡谝闲传,确实有点儿太不像话了!走走走,都走,连周扒皮和他那个对象也一满吼上,吃饭去,我请客。”看来,他确实有点做大哥的风范与派头。
刘建国和李美军异口同声道:“饭就免了,我们刚刚吃过,不必客气。”刘建国说:“常哥,你要提前和那个司机师傅说好了,我们帮他装好了煤炭,他可一定要把我们两个带到昌吉去啊,可别把我们两个扔在半道上。”
“那是啥话!都是自家的哥们儿,尕尕事情,包在老哥哥我的身上。”常新耀把胸口拍的啪啪响。
刘建国说:“那就好,到时候你就让那个司机直接来找我们两个吧。你们忙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告辞了哈。”然后,又朝着周扒皮吼道,“你他奶奶的,找到了对象就不认识老哥们了是吧,从爷们儿进来,你小子尽窝藏躲避在屋子里面不露头,你个猪头猪脸的扒皮货,好没出息,嘿嘿嘿。”
周扒皮被糟蹋的面红耳赤,只好把脑袋从门里探露出来,吼着:“哈哈,竟然敢骂俺猪头。骚情货快点滚吧,恕不远送,哈哈哈……”
周扒皮的对象却十分利索的猴窜了出来,她依然盯着李美军目不转睛,仿佛恋恋不舍。如此这般目送的眼神,说白了也可能是出于礼貌。岂知,从次一别,却遗留下了一个奇葩故事的起因开端,不过,那是后话。
四、
不久,拉煤炭的汽车就来到了矿上,那个自称是马师傅的司机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找到了刘建国。刘建国和李美军一看,确实是老常写的亲笔“指示”,便急忙找了几个哥们儿为那个马师傅满满的装了一车漂亮的加工煤。
紧接着,刘李二人又都请了两天事假,然后洗了把脸就坐进了驾驶室。马师傅四十多岁的模样,刀削脸,三角眼,两片八字胡往上支翘着,一憨一笑之间不乏透露出精明能干。他边开车边用新疆土话搭讪道:“谢谢你们这两位尕兄弟咧,挺讲义气地么,蛮利索,这么快就整了这么一车好炭么。二天咱们不妨也交个朋友,嘿嘿嘿,到时候,你们为我偷偷弄车煤,我嘛,到时候把你们两个拉到我们房子里面去,请你们两个尕兄弟歹歹地猛搓上一顿饭么。你们两个到时候把腮帮子甩圆了展劲地整。你们不晓得,我媳妇那手艺,羊肉抓饭,揪片子,拉条子,炮仗子……样样都精通么。那技术水平煞,二话再不说,太好吃了唉。”
刘建国纳闷道:“偷偷弄车煤,怎么弄呢?井口值班室里有发炭员在监督把守着呢。”
“喔喝——你们咋那么家木囊煞,你们不会提前把煤炭悄悄倒腾到你们宿舍的门口吗?到了下半夜,我把车悄悄直端端开吭过去,岂不就可以了嘛,嘿嘿嘿……”马师傅就是聪明。要不许多人都说,贼回回的饭可以吃,但话最好别去听。
刘建国思忖:几碗羊肉抓饭外加炮仗子就可以换取一大汽车煤炭,而且,自己还要冒风险去承担那个偷窃的恶名声。孰轻孰重,谁又没犯痴呆症!贼回回真是够贼的哟。便喏喏道:“马师傅,那可能行不通吧,抓住了可能要开我们的批斗会,还有可能要游街示众呐。”
“喔喝——是吗?嗨呀,那你们不会当心点儿,悄悄地过去,打枪的不要,不让他们抓住不就行了嘛?真是一个个笨怂货么。”马师傅翻着白眼。
汽车到了西大桥,马师傅把车缓缓停靠到了马路边上,说:“好了,你们两个先在这里下车,记住了哈,明天一早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候着我,到时候再一搭搭去昌吉么。”
刘建国木呐道:“马师傅,怎么了,难道今天不去昌吉了吗?”
马师傅说:“是啊,你们看看这都啥时候了,天马上就黑哈了么。再说呢,我现在必须要回家一趟,婆姨吼着还有事情要去办呐。嗨哟哟,尕兄弟,我又不会哄骗你们,明天早上绝对过来接你们去昌吉。还不相信人是吧,我们车队就在北门那个院子里面,隔壁就是兵团二中,再不相信的话嘛,你们两个可以到那里去找我煞。”
刘建国和李美军无奈,只有闷闷不乐的下了车。马师傅随之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刘建国掏出来香烟递给李美军一支,看来,两个人一时都没了主意。少许,刘建国说:“这个贼回回,居然把我们撂到这里。不如这样,咱们两个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只能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说去昌吉的事情。”
李美军喏喏道:“好吧,看来只能如此了。我怎么总觉得那个贼回回不靠谱呢?咱们两个是不是再到老常那里去问问,免得到时候……”
“不会吧,假如他敢胡弄咱们两个,到时候可有他个老家伙的好看。老常那里我看就没有必要去了,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他们家里又那么秋远,房间又不是多宽余。不如这样,咱们到兵团杂技团那个老申家里去凑合一晚上咋样?”刘建国盯着李美军。
李美军顿时来了精神:“好啊,当初咱们可真没少给他们家里卖力气,捣鼓了那么多的煤炭。”
“那就走呗。”刘建国说完扭身就走。
“嗨!哥们儿,咱们下午饭还没吃呢,就这样去不大合适吧?不如先找家饭馆把肚子添饱了然后再去咋样?”李美军想的就是周全些。
饭后,刘李这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只有溜达到兵团杂技团的家属院里。
老申见到他们二人进来,急忙开门热情迎接。老申的媳妇周丽英闻听到是刘李两人来了,也急忙跑出来笑脸相迎。落座后,老两口获悉了要借宿的事由,老申嘴巴一撇道:“那还算是个事嘛,我们家还有一间房子正好空着,来来来,先喝杯热茶,然后再让你阿姨给你们做饭去。”
两个人急忙摆手,李美军说:“不用不用,刚才我们两个在饭馆里面已经吃过了,这么晚来打搅你们,已经不好意思了,多谢叔叔阿姨。”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啊。”老申瞧着李美军,“上次,你报考音乐学院那个事,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了,他们说,你最好把简谱和五线谱再精通一下,你的笛子吹得倒是挺不错的。可是呢,识乐谱那可是最最重要的哟。”
“那好吧,哪天有空我再去找我那个姜师傅,让他再教教我。嘿嘿,我这个人的脑子就是笨的很,乐谱对于别人可能不算啥,但对于我来说呢,却是稀里糊涂的。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跟蚂蚁似的,麻烦的很呐,一般的情况下我都不用,嘿嘿嘿。”李美军哭笑不得,不免有些失落,“不行就算了,我看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材料。”
周丽英说:“小李子,依我的眼光来看呢,你的强项并不是乐器,美术才是你的拿手好戏呐。以后不妨把主要精力都放到美术创作上面去,到时候一旦出了名,要想调离那个煤矿,那还不是水到渠成,小菜一碟嘛。”
老申也符合道:“哎——小李子,你阿姨说的不错,我也是那个看法。从今天起,你就专心致志去研究国画吧。”老申老两口对李美军就是不错,不说是视如己出,却也从来没把小李子当成外人对待。曾经,老申到矿上去拉家属煤,还是那个交际圈子比较广的周扒皮把李美军和刘建国介绍给了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老申,过去,老申可是杂技剧团里的团长呢。李美军和刘建国闻听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几年以来,老申只要写来一张纸条,李美军和刘建国就会帮他弄上一车好煤。可想而知,老申两口子能够冷淡刘李二人吗?
长期以来,几个初出茅庐的楞头小伙子均围绕在老申的身边,就像是一群顽皮的小猴子。说白了也并没有图老申什么。有时候,老申会主动送过来几张演出的门票给他们这几个热心肠的小伙子。小伙子们也可以在别人的面前得意忘形的显摆显摆,摇头晃脑着吹嘘吹嘘:“看看,怎么样,这门票可是俺老申叔叔和周丽英阿姨亲自送过来的呢,哈哈哈……”
嘚瑟!可谓是虚荣心在做崇!
就连周丽英那个妹妹周丽群家里面的煤炭,也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时也一并捎带着拉了去。但是,周丽群两口子却没有姐姐周丽英那么大方气派,每次均是依靠依赖姐姐管吃管喝,显得似乎小气抠唆了点儿。
第二天清晨,刘李二人就悄悄起了床,然后就不辞而别去了西大桥。他们凝神瞅着那依稀朦胧迷蒙的东方,博格达山巅峰峦处依旧昏昏沉沉,沉睡在那苍茫的晨曦中。
李美军频繁看着手表,嘟囔道:“喔哟哟,你看看,这这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吧。依我看呐,那个贼回回肯定是把我们两个当猴耍了。不信,咱们两个傻怂货再等上两个小时也是白秋侃。不如这样,咱们现在反正没事,何不溜达到兵团二中那个停车场里去瞧瞧呢。假如他的车还在那里,咱们两个从那里上车不就更好了吗?”
“也行,反正在这里冻的够呛,不如走走路,还可以活动活动身体。走吧,还楞着干嘛呢?”刘建国也似乎气急败坏,但也无奈何。
不久就到了马师傅所说的那个车队的院落里。刘建国兴高采烈吼道:“嗨嗨!李子你看,那个人不是马师傅吗?那辆车不是还停在那里嘛,嘿嘿嘿,看来呀,还是老弟你的疑心太重,太多虑了。”
“嘿嘿嘿,就是就是,走,看看去。”李美军微笑着。
马师傅提着一个铁水桶正在给汽车水箱里加热水,见到刘李二人过来,马师傅就撇嘴吼着:“我昨天不是都对你们两个讲妥了么,你们两个骚怂啊,怎么又急吼吼跑吭来了煞?”他说着,就打开了车门让那个怀里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坐进了驾驶室内。
“这,这啥意思啊?”刘建国纳闷道。
马师傅说:“我啥意思都没有,只是先要把我的小姨子送回家里去煞。”
李美军问:“送回家,家在哪里?”
马师傅用手指向东北方向:“在呶——哒,米泉三道坝公社么。”他那个“呶”字音拖的好长好长,按照新疆人当地方言来解释,就是很远很远的意思。马师傅又说,“你们两个怪怂货啊,就是不听劝告一个。好了,你们两个先到西大桥上面去候着我,我把她送回去之后,就立马挖蹦子跑吭回来,好了好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哈。”
说罢,他竟然上车一脚油门,顿时就又把刘李二人晾到了空旷的车场里。刘建国咬牙切齿道:“干他娘,今天老子还不信了,走,就按照他说的,咱们两个再溜达回去。”
“嗨……”李美军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如此。
最终,刘建国和李美军在西大桥上足足等候到了下午,眼看夕阳又要西沉,希望二字犹如肥皂泡泡,似乎早就随风漂走破裂了。
刘建国和李美军傻呆呆杵立在那座破败不堪的西大桥上,瞭望着来回穿梭的行人和汽车……
此刻,有一种令人发指的感慨不禁冲击着李美军的思绪;如此看来,开头就这么不顺利,自己和昌吉那个胖乎乎的姑娘可能也是无缘!然而,却与这座西大桥倒是挺有缘的,李美军暗处又不禁窃笑;在此处估计已经待了整整八个多小时,那可是一个工作日啊!自己倒还罢了,然好友刘建国呢?他竟然为了自己的事情,却无谓牺牲了那么多的时间。一种感动之情顿时使李美军感慨万分!他盯着刘建国说:“好好!你小子真够哥们的。无论怎样,一切都是为了我,兄弟你辛苦大的有!不过呐,咱们两个再别当傻子了,算了算了,跑路回去吧,哈哈哈……”
刘建国深有同感,呢吶道:“他娘的贼回回,二天再找他慢慢理论。”
无奈,二人只有灰头灰脸地到车站去搭乘公交车返回矿区。
五、
刘李二人回到了矿上,虽然对那个马师傅气愤不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似乎又在无形之中慢慢淡化淡忘了。要不有人说,时间就是消磨人的意志和任何事物的魔鬼,无论恩怨情仇,天长日久,就会把曾经的一切消磨的文丝不露痕迹!
同宿舍的哥们儿周扒皮今天不知道咋了,居然朝着李美军喝斥:“死皮军子,你他娘的以后少眯缝着你那双色迷迷的狗眼看人哈,我的婆子自从那天见了你之后,经常纠缠着我拐弯抹角地询问:那天那个戴着黄色军帽的瘦小伙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年龄多大……”
李美军顿时郁闷,冷笑道:“哦,啥意思啊?周扒皮,你小子可别冤枉好人啊,那天,俺和你对相又没有说过一句话,何罪之有?”
周扒皮手指着李美军喝斥:“不是你的错难道又会是谁的错?我多次染乎她到我们这里来玩玩,她却寻找各种借口理由死活都不肯来。可是,自从那天见到了你小子之后,目前好嘛,她倒反过来了,竟然多次然乎着我让我把她带过来逛逛,啥秋意思嘛?军子,难道还不是你小子的错,你以为我是个傻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