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 那年那月】千古奇缘(传奇小说)
花长茂沉思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我得回去跟孩子商量一下才行吧?”
张志昌话中有话的说:“老花,你是读书人,也是明白人,对吧,这次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你没受到冲击,对吧,你看看,比你问题轻微得多的人,都进了学习班,接受组织的审查。你也知道,就凭我一句话,就能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信不?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时候,我对你能够网开一面,就是因为这么个关系。要不然,就凭你的历史问题,给你戴个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一点都不为过。这样吧,你回去好好合计合计,我也不为难你。”
花长茂说:“那我就感谢张书记的一片好心了。”
张志昌说:“你能明白就好,能明白就好。”
花长茂走出房门,看见张忠余还在比比划划地挥舞着毛主席语录,还在高声呼喊:“紧跟毛主席,永远干革命!紧跟毛主席,细界一片红!”
张忠余看见花长茂,兴奋地咧着嘴,说道:“老花头,我可喜饭你家花正艳了。”
花长茂说:“你喊错了,是世界一片红,不是细界一片红。”
跟在他后面的张志昌说道:“这孩子天生有点夹舌子,是有朴素的无产阶级革命感情的,跟别有用心的人恶毒攻击毛主席,是不一样的。”
花长茂听了,默默无语,他想,人嘴两层皮,怎么说都有理。
叶秀芝正在准备早饭。早饭也是异常的简单,她煮了一锅面糊糊,菜照旧是一碗大咸菜。
花正艳给爸爸挑干一些的面糊糊,盛了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叶秀芝关切地问道:“你去张书记家,张书记是咋说的?”
花长茂叹了口气,说道:“宅基地没说不行,那可是有条件的。”
叶秀芝问他:“啥条件?”
花长茂气愤地说:“他让正艳做他的儿媳妇。”
叶秀芝恨恨地说:“这不是熊人吗?就他儿子那副德行,能配上咱家正艳吗?”
没想到花正艳说:“爸,你答应吧,为了咱家能住上好房子,我心甘情愿嫁给他。”
花长茂愕然地看着花正艳,问道:“孩子,你没傻吧?”
花正艳说:“爸你放心,我没傻。”
就这样,花长茂家的宅基地,顺顺当当地解决了。
三、想入非非
花长茂这几天没有闲着,上山捡石头,还去砖厂买红砖,去瓦厂买水泥瓦。
张志昌也是大力支持,派社员也去山上捡石头,然后用生产队的马车拉回来。社员的工分,当然也是生产队出。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还差三千块土坯,没有着落。社员们这些天都是在搞大会战,战天斗地学大寨,不论什么地形,都是一股脑儿地修梯田。
由于有了花正艳这层关系,花长茂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家张罗盖房子的事情,而不用去参加大会战,他就打算和泥脱坯,这样,还能省下不少钱。
花长茂的宅基地旁边,有着深厚的黄土层,可以就地取材,也算是得天独厚的。于是,花长茂就开始和泥,花正艳平整场地。还求会做木匠活的刚庆巴给做了一个齐腰高的案子。
花正艳从泥堆里剜出来一块泥,放在案子上面的坯模子里,用手压实,然后,她端起沉重的坯模子,走到场地,翻过来一扣,三块坯就出来了。她干得很起劲,豆大的汗珠子从她那娇媚的脸上淌下来,她也顾不得擦。
花长茂有些心疼,这也不是女孩子干的活呀!他说:“你歇一会儿吧!看你累的。”
花正艳说:“没事儿,我能干动。”
她就是这样的要强,干起话来一阵风,丝毫不亚于年轻小伙子。
张忠余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唱:“下定决心,不怕牺星,排除万难去争取胜你。”
花正艳瞪了他一眼,说道:“光喊口号有啥用,过来干活!”
张忠余说:“我不会,干不动。”
花正艳说:“看你那个熊样,就是完蛋玩意儿。”
张忠余嬉皮笑脸的,在一旁站着,也不生气。
花正艳说道:“不干就滚犊子,别在这磨磨叽叽的,招人烦。”
张忠余死皮赖脸的,就是不走。花长茂看着这个缺心眼的未来姑爷,心中一阵厌恶,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生闷气。这时,在不远处做木匠活的刚庆巴走了过来,小伙子一表人才,由于家庭成分不好,婚姻大事也是姗姗来迟。他一把拿过来坯模子,说道:“妹子,我来干,你歇着吧!”
花正艳现在已经是累得四肢无力了,通身是汗,花布衫紧紧地贴在后脊梁上,胸前丰满的乳房也凸显出来。张忠余贼眉鼠眼的,死死地盯着,恨不得把花布衫看穿。
刚庆巴一边脱坯,一边说:“一个女孩子家,干这样的活,太委屈你了。”
花正艳心存感激地看着他,同时还恶狠狠地瞪着张忠余。张忠余可不管那个,还是我行我素地唱着歌。他想好了,反正你是我锅里的菜,说啥也得把我爱。这工夫,刚庆巴连跑带颠地一路小跑,很快就把这些泥用光了。
花正艳拿过来一条手巾,替刚庆巴擦汗,急得张忠余干瞪眼。
一连好几天,刚庆巴都是任劳任怨地帮助花正艳脱坯,在他的努力之下,三千块坯终于完成了。刚庆巴把晒干的坯,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剩下的就是准备砌墙了。
花正艳看着眉清目秀的刚庆巴,心中充满了爱意。
花长茂的房子开始施工的时候,正赶上大会战结束,生产队的社员都来帮忙,没用几天,就顺利完工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地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
花长茂把毛主席的画像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他知道,没有毛主席,就住不上新房子。
张忠余也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他的想法是,没有我爸,你家就住不上新房子。
花正艳看见张忠余,好像吃了一只苍蝇那样,让人感到恶心。
偏偏张忠余是打铁的烤糊脑袋,看不出来火候,还是唱个不停:“新苫的房,雪白的墙,墙上挂着毛主席的像,贫下中农掌大印……”后面的歌词他记不住了,他就“了里格朗,了里格朗……”
花正艳的鼻子都气歪了,她从炕上拿起扫帚疙瘩,照着张忠余的脑袋就是一下子,骂道:“没事就他妈的滚犊子,少他妈的在这丢人现眼!”
张忠余觉得“嗡”的一声,眼前直冒金星,他捂着脑袋说:“我细宣传毛泽东细想呢!”
花正艳看他还是死皮赖脸的,黏黏糊糊的,就又举起了扫帚疙瘩,说道:“我让你宣传,我让你宣传。”张忠余见势不妙,吓得抱头鼠窜,一溜烟跑了。
这时候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到了“斗批改”的关键时刻,阶级斗争天天讲。每天晚上,社员忙都要去大队部开会,花长茂看见,那些戴着帽子的阶级敌人,天天都是站在会场的前面,诚惶诚恐地弯腰鞠躬,向广大贫下中农请罪,向毛主席请罪。他知道,自己之所以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是张志昌在保护他。
所以,花长茂告诫花正艳,千万不能得罪张忠余,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花正艳倒是无所畏惧,她知道,张忠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方设法把我弄到手,所以,他是不敢这么做的。
过了两天,在开社员大会的时候,张忠余偷偷摸摸地递给花正艳一张纸条。花正艳打开一看,上面有几个歪歪斜斜的字:明天下晚七点,在河边龟头石见面。爱你的鱼。花正艳微微一笑,这小子说不上又搞什么鬼花样呢。她本来不想去,可是为了爸爸,为了家庭,她不得不去。
杨柳河边,杨柳依依,河水静静地流淌,几只雪白的鸭子,在水中不停地扑腾,寻找小鱼小虾。龟头石是一块光溜溜的圆石,凸出的部分,好像乌龟的脑袋,龟头石因此得名。这里环境幽雅,是少男少女幽会的好地方。龟头石的旁边,有几株狗尾巴花,虽然平庸无奇,却也是亭亭玉立,别有一番风情。
花正艳准时来到了龟头石,坐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张忠余踢踏踢踏地走过来,也坐在龟头石上。
花正艳不高兴地问道:“你嘎哈去了,咋这晚才来?”
张忠余说:“就怨我妈这个老兔崽子,煮饭老糊,就重煮一锅。”
花正艳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呢?”
张忠余说:“就怨我爸,我爸当初要是找一个像你妈那么漂亮的女的,你说说,我能这么丑吗?”
花正艳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
张忠余说:“这回好了,找到了你,看我多么有福气呀!”说完,他色眯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花正艳那一起一伏,丰满的胸膛,屁股也不由自主地往花正艳身边蹭了蹭。
花正艳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可是,龟头石就这么大,再躲,就掉河里了。
张忠余看见花正艳无路可逃了,咧着嘴笑着,露出黄黄的龅牙,凑了过来。他觉得自己现在浑身燥热,身体内部好像涌动的岩浆,随时都可能爆发。他看见,许多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自己还在忍受单身的痛苦。为此,他感到愤愤不平。今天,天赐良机,貌美如花的花正艳就在眼前,千万不能错过。于是,张忠余伸出手来,去摸花正艳的乳房。
花正艳看出来了张忠余想入非非的心思,就说:“你着什么急呀!等我们结婚了,我就是你的人了。”
张忠余厚着脸皮,说道:“今晚先摸摸,先摸摸。”
花正艳说:“让人看见多不好。”
张忠余说:“都这么晚了,没人来了。”
花正艳现在已是无路可退了,忽然她灵机一动,说道:“你看,那边来人了。”
张忠余回头张望,看看哪里有人。花正艳卯足了劲,用力推了张忠余一把。没有防备的张忠余,一个踉跄,身子一栽歪,就从光溜溜的龟头石掉进了杨柳河里。好在河水不是很深,尽管这样,张忠余还是喝了两口,呛得他直翻白眼。他扑腾了几下,狼狈不堪地爬上河沿。
花正艳故作关心的问:“你怎么不加点小心呢?”
张忠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浑身水淋淋的,像个落汤鸡,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也顾不上说话了,急急忙忙往家跑去。花正艳看张忠余跑远了,才放声大笑起来。
四、耗子动刀
张志昌吃过晚饭,嘴里打着饱嗝,随手拿起一支烟叨着,慢悠悠地走到窝瓜架下面的靠椅前,哈腰捡起一把蒲扇,然后坐在靠椅上纳凉,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卢春英也跟了出来,坐在张志昌旁边的小板凳上,先把火绳点着,给丈夫熏蚊子,院子里飘散着艾蒿所特有的淡淡的香气。然后,她捡起地上的艾蒿,继续搓火绳。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问张志昌:“忠余干嘛去了?咋撂下饭碗就没影了。”
张志昌说道:“一个老娘们家,这点事也看不出来,你没看见他吃饭乐得那个样子吗?八成去跟花正艳约会去了。”
卢春英说:“花正艳可是个好孩子,忠余跟她搞对象,那是咱家的福气,就怕功夫长了,有啥变化。”
张志昌摇着手里的蒲扇,胸有成竹地说:“啥变化?就咱家这么好的条件,她花正艳有啥不知足的?”
卢春英说:“又吹了,那你说说,你家条件这么好,忠余咋就搞不着对象呢?”
张志昌说道:“你知道个屁,这叫好饭不怕晚。”
卢春英说:“得了吧!你也没瞅瞅孩子啥样,还好饭不怕晚呢,你要不是大队书记,人家花正艳能给咱家吗?”
张志昌洋洋得意地说:“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给我们贫下中农带来的好处。他花长茂要是敢有别的想法,我就弄个帽子,给他扣上。”
卢春英说道:“真能吹,现在不是没有右派分子这个名字了吗?”
张志昌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可以让他是历史反革命,也可以让他是坏分子,让他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卢春英说:“我看你是作损呢,平白无故的,给人家扣啥帽子?”
张志昌不以为然地说:“作啥损,这叫无产阶级专政,毛主席说了,阶级斗争要天天讲,年年讲。”
卢春英说:“你就讲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也没看见有人上赶着往咱家来。”
张志昌说:“着啥急,不是已经有花正艳了吗?你看咱们大队这么多小姑娘,谁能比上花正艳?”
卢春英说道:“那倒是的,那要不要给花正艳点彩礼啥的?”
张志昌说:“啥彩礼,现在都是思想革命化,彩礼是封建迷信那一套,咱们不能搞。”
卢春英有些不相信,嘟囔道:“人家那么大的姑娘,白白给你养啊?”
卢春英长的丑,是张志昌的爸爸根据“丑妻近地家中宝”的原则,特意选择的,属于包办婚姻。这么多年来,张志昌已经习惯了丑恶的卢春英,并且以为女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直到有一天,叶秀芝跟随花长茂,从城里被遣送到鞍子山村,他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这么美丽的女人。
张志昌正值当打之年,有时候也会产生一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就对叶秀芝大献殷勤,期许能够得到叶秀芝的青睐。可是事与愿违,剃头挑子一头热,猫叨鱼鳔,空喜欢。有时候,他只能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去想一想让人着迷的叶秀芝。
两个人正在嘟嘟囔囔的,看见张忠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顶军帽。
卢春英大吃一惊,忙问:“妈呀!你这是咋地了?”
张忠余没好意思说想摸花正艳,让花正艳推掉河里的事儿,就说:“在河边没注意,出溜河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