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圆月下的团聚(传奇小说)
院子里聚满了人,罗立被人拉开。汪牛儿躺在地上大吼:“罗立打死人!罗立打死人!救命!救命呀!......”
王晓英和二儿子汪二娃及女儿汪琴从打谷田回来了,几人看见汪牛儿躺在地坝上呼救,几人连忙走过去问情况。汪二娃听了,立即把门边的锄头用手拿着直冲向罗立,大声吼道:“罗立,你欺人太甚,我今天要和你拼命。”
院子里的人把汪二娃挡住。
王晓英去叫生产队长来解决砍树打人事件。生产队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娃娃。名字叫文奇,高中毕业回到生产队当会计,因为罗队长年龄大了退休了,他就当了生产队长。王晓英来到文家院子,生产队长家今天打谷,来帮忙打谷的就是生产队里的社员。王晓英进了晒坝上看见周贵英在用木杷翻晒稻谷,周贵英见王晓英到来再也不叫喊姐姐了,沉着脸冷冷的语言:“你有什么事?”
“我来找队长,叫她去调解打架纠分。罗立唆使他儿子砍我家梨树,罗立又把儿子按在晒坝上打,打得我儿子躺在地坝上起不来了。”王晓英说着眼泪直流。
周贵英说:“打架闹事双方都有责任,一个手巴掌拍不响。秋收这样忙还打架,为什么不在秋收前和秋收后打架呢?”
王晓英叹着气说:“叫你儿子出来。”
“他们在屋里吃饭,吃了饭又要去打谷,趁天晴抢收。”她说到这里,双手停住了木杷,转身向屋里喊道:“文奇,文奇,你出来,外面有人找你!”
队长见了王晓英这个劳改家属来叫他去解决纠纷,他出来晒坝上说:“秋收忙忙,你的儿子还和邻居打架,罗立是忠实人,你要教育自己的儿子,不然他也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队长,不是我家大儿子打罗立,是罗立唆使他的小儿子砍我家梨树枝,是罗立动手打我大儿子。我大儿子现在还躺在院坝上......”
王晓英扭了好久队长才说:“你回去,天黑我来解决。”
王晓英就这样站在晒坝边,她想昔日她进这个院子大家热情招呼,热情叫坐,如今她们谁都是对她这样冷漠无情,谁也不叫她喝茶吃饭,她听了这个年轻队长的话回转了。
天黑了,队长来了,梨树湾晒坝上十分热闹,几家人的稻谷被木杷推成了山,有的在用风车把谷中的砒谷及杂质去干净。
队长叫两家人到场,罗立和王晓英各自叙说了梨树事,队长听了后说:“这棵梨树是罗立家的,罗立砍梨树丫枝汪牛儿无权阻挡。汪牛儿你不要像以前那样仗势欺人,你和罗立打架,互相对打,各自的伤各自拿钱去医治收好发票,汪牛儿你年轻,身强力壮打一个体弱的中年人,负责医药费百分之八十。”
队长就这样解决砍梨树丫和打架一事,王晓英和儿女听了大声呼吼:“我们有冤无处伸,我们家受欺负。”
王晓英哭吼了许久,一家人才回到家中。
夜已经很深了,汪牛儿感到身上疼痛,他翻来复去睡不着觉,他在自问:“文奇现在是生产队长,听他的语气,还在记着童年一起打架的事,今天似乎要复仇,为什么我们家现在受欺负呢?当年罗表叔给我家担水,帮我家担煤担柴,就像一条温顺的忠实狗,为什么罗表叔自从爸爸犯罪后就变了样,还跟着别人来欺护我家呢?”
他想了很久,又捧面哭泣了很久,他要走岀这个耻辱的家,他要到远方去生活,就是给别人当上门女婿,也不在这个耻辱的家中生活。
汪牛儿就这样走了。
王晓英的长子的身影在没有在母亲弟妹面前出现了。王晓英哭呼长子:“牛儿呀!你到哪里去了?你的罪犯爸爸对不起你,你恨你的罪犯爸爸,难道你也恨你妈妈吗?牛儿呀!你到哪里去了?......”
汪二娃见大哥不归家,多次暴跳起来,发誓要把罗立处死,为自己的哥哥报仇,经过干部们教育他才静下心来。汪二娃也常常在想,如果自己的爸爸不犯罪,罗立家敢欺负自己的家吗?他恨自己的罪犯爸爸,他要出人头地,不被许多人岐视;他要把古屋重建,建成楼房,成为生产队里建新房前列人家;他要有台电视机,全大队的农户数百户只有两三户人家有电视机;他要娶老婆......钱从何处来,仅靠种庄稼收入微少,全家人这三四亩田地,种粮食卖钱是无法达到这些要求。
汪二娃这天担公粮,他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介绍他发财的“朋友”,“朋友”告诉了他怎样发财才快速。他听了“朋友”的指使,他将自己的妹妹汪琴哄上了火车。她的妹妹才十六岁,穿着花的确良衣服,麻花辫子挂在她的胸前,一双大眼把外面的陌生世界望了又望,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二哥,我们要去哪里?”小妹问自己的二哥。
汪二娃对妹妹说:“你听二哥的话,二哥叫你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我们有了钱......”
汪琴被带到了一座村庄里,她被一家人看上,她成了一个三十余岁男子的媳妇,那男子家穷,破烂的两间屋里住六七个人,这个男子还有四十来岁的大哥和二十多岁的弟弟都没有结婚。汪琴被他二哥收了五百块钱把她卖掉了,她按照二哥的决定,第五天她和那男人去赶场在大街上就挤散了。
哥妹又相会了,这五百元钱是来得这么容易,汪二娃把自己的妹妹就这样放“飞鸽”,半年里干了好几次,他收入数千元,有了钱他改变了自己,戴上了昂贵的手表,穿上了高级服装,他梦里都在高兴,我有钱了,我有钱了。
可是最后一次他的妹妹再也不能相会了,他在那地方伺机两月都不见妹妹的影子,他不知道回家怎样向母亲交差,他最后想了一个好办法,又能使母亲高兴又能挣钱的好办法。他回到了母亲身边,把钱放在母亲面前。
这位母亲变得很苍老了,常常被太阳晒的脸上漆黑,有四十多岁,牙齿都掉了好几颗,双手像开裂的生姜,留下厚厚的茧巴。地上被人扔了的橘皮她会捡起来揣进衣服包里,那橘皮晒干了拿到供销社收购站能卖点钱买盐巴。她的丈夫在服刑,她的公公所谓的畏罪自杀了,她怄气的婆婆死了。使她更伤心的事是她的长子服农药身亡。泪常在她脸上挂着,繁重的农活常常使她累得喘不过气来,那个耻辱的“犯人婆”呼声使她见人低头。她怎么不苍老?她多年里没有笑了,今天她看着钱,看着穿着新衣服戴着昂贵手表的儿子笑着问:“二娃,你真的发财了,你挣了这么多的钱?”
他向母亲说:“妈妈,我把妹妹带到那座大城市里的工厂里上班,妹妹就坐在那办公室里按时上班下班。不久妹妹就和一位高干的儿子耍朋友了。这些钱都是那高干之家打发给我们的。”
娘听了儿子这样的话说:“二娃,你能带我去见见你的妹妹吗?”
“妈妈,我就是回家来接你去见妹妹。”
母子出门了。王晓英把钥匙交给邻居林百顺家,并叫邻居帮助看守房屋。别了,母子别了老屋,别了他们住了许多年的家乡,火车又把母子载到遥远的地方。那里不是大城市,那里是偏僻山区。“二娃,你怎么把妈妈带到这山上,这里什么厂都没有,你的妹妹在哪里上班?”
汪二娃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好给娘讲了实话,并叫娘听儿子的安排照办,这个二娃子把自己的娘也当成一只“飞鸽”。几十年的生活中,王晓英都没有离开家乡,他不知这地方距家乡多远,她愤恨自己生下了这样的儿子,她扬起巴掌向儿子打去,这一巴掌用力太猛,她的儿子鼻孔鲜血直流。看着儿子鼻孔流水,她心里又痛,用纸擦着儿子的鼻血水说:“二娃,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妈妈打你心也痛,不想这样打你。”
母子抱头痛哭,好心的人们都来问候这位从远方来的母女。
好心的人们把母子安置下来,王晓英见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们这样热情,她再不想回到家乡了,再不想被别人骂犯人婆了......
汪二娃再不想手握锄把去干农活了,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使他又重操挣钱又多又快的旧业,他又走上贩卖人口的犯罪道路。严打的号角吹响了,汪二娃贩卖人口数量多,性质恶劣,对有的被骗少女还先奸后卖。汪二娃是一个卖自己妹妹自己母亲的罪犯,他受到了法律治裁。汪二娃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汪家的房门多年里就那么锁住,那把铁锁已经生了锈。那屋里许多人在阶沿上听见有声音,那声音响起使人毛发直竖。屋里有声响,是坛坛罐罐的碰撞声?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是“鬼”在屋里走动声呢?还是“鬼”与“鬼”之间的打斗声?
人们议论着这些事,这“鬼屋”就被大家公认了。
十六、看着老梨树痛哭
梨树湾那棵老梨树下,一个光头老人在失声痛哭。老梨树叶黄叶落,秋风无情,老梨树又要变成光凭凭的老梨树,迎接寒冷的冬天。这棵梨树是他童年少时像猴子一样攀爬的梨子树,他不知自己吃了这棵老梨树上多少个梨子。
“老梨树,老梨树,我汪文炳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双眼泪水直流,浅短的头发花白,国字脸上的皱纹也多了,牙齿也掉了许多颗,他显得苍老了。
一个劳改释放老人在那老梨树下痛哭。
汪文炳判刑进了监狱里劳动改造。那天他拿着释放证回到了家。走进院坝,他看见了他的正宅堂屋和旁边一间屋子。没有亲人迎接他,他的亲人死的死了,有的远去了,判刑的人在监狱里服刑,亲人就那么散了,那把大铁锁锁住了他家的大门。
他家的屋子就那么空着,就那样被人们说成是凶宅,是鬼屋,特别是汪元白淹死于堂前梨树边水井里,汪牛儿在那屋子里服毒药死亡,这几间屋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凶宅。
一位老人走出屋子,看见院子里来了陌生人,他仔细看着,不知这位陌生人是谁。
汪文炳喊道:“百顺大叔,你身体还这么健康。”
老人望着望着问道:“你?你是文炳。”
“大叔,我是文炳,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林百顺老人说话间,老伴也来到了面前和汪文炳说着话。
院子里只剩下林百顺这家人了,这家人也选好了地址,要到那公路边建新房了。老夫妻一家人热情,汪文炳和这一家人围在他们的大木桌旁吃饭。
吃了午饭,老人拿出当年王晓英出走交给他的钥匙,这么多年来这把钥匙还没有丢失,多少次老人拿着这把钥匙说:“王晓英这一去把门锁住,把钥匙留在这里。这么多年王晓英不回家,他还会用这把钥匙开门吗?王晓英不用这把钥匙开门了,留着这把钥匙等汪文炳释放回家打开门。”
一位好心的老人,自从王晓英走后,邻居这房子就这么锁住,别人说那屋里有鬼,他不信鬼,是他主张用留下的钥匙打开锁,叫来盖瓦匠,把这空着的房屋瓦盖了好多次,是他付的工钱,他不愿这房子漏雨水毁了,他相信邻居是有人会回家居住的。
汪文炳拿着这把钥匙,他要打开别了十多年的老屋。门打开了,屋里蜘蛛网挂满,鼠粪遍地。铁锄在屋角已经生绣了,铁锅在那石灶上,装了许多尘灰,大木桌、高木凳、低木凳、旧木床,人去物在,屋子里冷静,看到这个样子,他又捧面哭了。
他已经是五十岁过了的人,成了孤独人,已经没有家了。
他知道自父亲那样死去了,知道长子那样死去了,知道自己的二娃还在监狱里劳动改造,知道自己的幺女儿生活在远方。女儿她家幸福吗?女婿是干什么的?长得什么模样,女儿的孩子都很大了吧?自己的老婆王晓英因生活所迫远去了,她现在在哪里?她还能原谅自己这个罪人?
面对现状,他摇着头不堪回想往事,这破败的家都是与他所作而有关造成的,他想起自己端着“铁饭碗”是自己砸了的,自己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后悔,这个人间世界上就是没有后悔药卖。
汪文炳出狱两月多,都是林百顺老人借钱借粮给他生活,大叔大婶不岐视他这个劳改释放犯,放心借钱借粮,这借了的钱粮何时归还?
林百顺老人也在外面公路边修好了砖木结构楼房。他们一家人从老屋搬走了,这么大一个院子就剩下汪文炳一人生活。
藏在院子里的汪文炳觉得无脸面见乡亲们。他两月多就这样闷在寂寞院里。这天他放下面子走出了梨树湾,要到村里走走,十多年了,村里的变化也大。
他走在路上,几分钟就到了通往镇上的公路上。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大地,孩童们在上学路上崩崩跳跳,高高兴兴地去学,他们看见这个陌生老头子,似乎在问:“老头子,你从哪里来?”
有几个孩子在说:“那个老头是个劳改释放犯。”
汪文炳假装没有听着这使他感到羞耻的话。公路边那座房子就是罗表叔家修的新房子,罗表叔的儿子比自己小近十岁,当年给自己家挑水劈柴,后来成了公开争梨树第一家人。他想,事已过几秋,争梨树事件已经过去了。君子感恩,小人记仇。罗立全家人发现汪文炳走来,老婆在门前洗衣服对丈夫和孩子们说:“快看,那个劳改释放犯向我们家走来了。”
罗立在用砍柴刀削竹片,抬头望见汪文炳到来,脸色一下就变了,立即叫大进屋栓住门,对汪文炳避开,以免他报复。汪文炳路过罗立家,见罗立年近八十的老父由于耳聋,由于视力不差,不知道儿子儿媳孙子为什么进屋把门关住。
“罗表叔,老队长,你老人家福星高照,住上新楼房了。”汪文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