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醒悟 ——女人花
杨秀秀跑到刘氏门前,大声地捶着门喊:“妹子,妹子!你睡了吗?咱家雪梅要生了,求你帮帮忙!”杨秀秀满心盼着刘氏快些出来,但她没想到,随着她的这一声喊,屋里原本亮着的灯却“噗”一下灭了,久久也没人应答。不仅如此,周边人家屋里的灯也一盏盏地灭掉,村子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杨秀秀顿时明白了,这是故意的啊!没想到韦居礼竟然这么招人恨,以至于连乡邻都见死不救!
杨秀秀的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这是报应,报应!”她在门外哭着指天大骂:“他造的孽,要报应到我身上我认了!但雪梅和孩子是无辜的,这两条人命得罪了谁?你们这么绝情,小心天打五雷轰!”
不管她怎么骂,屋里还是没有动静。杨秀秀绝望了,刚想转身离去,这时,隔壁一座低矮泥房的门“吱呀”一下打开,韦光祖大叔举着油灯站在门口,关切地问:“秀秀妹子,咋了?”
“雪梅要生了!我来找人帮忙,谁知这些天杀的一个个都假装听不见!唉,报应啊!呜呜……”杨秀秀见了光祖大叔,放声哭起来。
“别急,你要不嫌弃老汉肚里这些粗糙的技能,我愿跟你看看去,只怕还有点用。”韦光祖老汉道。光祖老汉是村里的兽医,平日哪家的猪啊牛的,生个病或是娩头小牛,都是光祖老汉帮着接生,他今年已经七十好几了,孤零零的一个老头儿,待人接物极和气,平日也就他还和秀秀雪梅说说话了。
杨秀秀犹豫了一下,想到雪梅正在生死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忙带着光祖大叔往家里赶。
龚雪梅还在床上呻吟着,身下的被褥都湿了,脸色越来越苍白,只是意识还很清醒。
韦光祖老汉等在门口,不好直接进来。秀秀走到床前说:“妹子,姐无能,找不到人帮忙!光祖大叔说他来给你接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他虽是个兽医,毕竟见多识广,有他在你会没事的。”
龚雪梅咬着牙说:“杨姐,光祖大叔人虽极好,但他到底是个男人,女人身上的这三两肉,还要被别的男人看去不成?再说,让一个男人来接生,今后人们的唾液更要淹死人了!你来!”
“我来?我……我啥也不懂啊!”杨秀秀着急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听我的,别怕!你要不懂,让光祖大叔在门口教你!”龚雪梅的肚子翻腾得越来越厉害,说话也越来越吃力了,看得出来她已经快痛得支持不住。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啊!
光祖大叔在门口听到两人的对话,忙隔着门答道:“雪梅这孩子说得对!秀秀妹子,你仔细听我说,先去烧锅热水,准备柴灰、油灯、剪刀、针线和孩子衣服。雪梅妹子,你先别急着用力,先深吸一口气,等肚子痛了,再往下使劲,就跟拉大便一样。孩子,不着急,你一定行的!”
屋里的雪梅和秀秀听到老人有条不紊的安排,立时有了主心骨,分别照着做去了。
经过三个时辰的折腾,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雪梅的孩子生下来了!秀秀抱着浑身还沾着胎便的孩子冲出来,激动地说:“大叔,孩子生了!孩子生了!是个男娃,母子平安!”
“好,好啊!”光祖老汉看着胖乎乎的娃儿,也激动地抹着泪,帮忙把厨房里的火烧旺,就着火光给孩子洗了人生第一次澡。
八
说着话,窗外不觉天都快亮了。姥姥再也支持不住,话越说越低,最后歪在枕头上睡着了,轻轻的鼾声立马响起来。我却死活睡不着。故事的后续像爪子一样在我心里挠啊挠,真想把姥姥摇起来,再给我讲讲韦居礼和两个女人的命运。韦居礼真的死了吗?他送走小战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村里人面对那个七老八十的兽医韦光祖和那个孩子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有愧?他们要怎么破除彼此之间结下的这份仇?尤其是龚雪梅,她那么年轻、那么俊俏、那么聪慧的一个女子,难道真会守在韦家,等着一个不可知的未来?虽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但她和韦居礼的那一夜不过是被强迫的,有什么恩可言,凭什么要为一个伤害自己的土匪强盗守着呢?
我越想越觉得难解,但看着姥姥疲惫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把她吵醒,只好按捺着,静静等她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睡着了。
等我一觉睡醒,已是中午了,太阳高挂空中。姥姥在厨房里烧中饭,燃烧的枫木香味混合着米饭的香气,格外吸引人。
我伸伸懒腰,走到门外,偷偷张望着龚雪梅的家。她们家此时也是炊烟凫凫,院里架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屋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秀秀满脸喜气,不停地在厨房和堂屋串来串去。难道是她们的儿子回来了?
我没顾上洗脸就钻进厨房,坐到姥姥身边揪着她的胳膊说:“姥姥,你还没给我讲讲,韦居礼到底是死是活呢?”
“呵呵,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好听故事!好吧,我就给你讲讲,免得你老惦记。”
——那一夜,韦居礼把小战士送到他的部队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竟然和他想象的大有不同。部队经过的地方,人们都像迎接亲人一样迎接这些解放军战士,四处充斥着暖暖的家的感觉。韦居礼感受到了民主、自由的快乐,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兄弟之间的情谊,他深深被这种氛围感动,回想起自己在老家时对乡亲们的所作所为,心里非常惭愧。他找到部队首长,要求参加解放军,和弟兄们一起打鬼子,剿土匪,解放全中国,让人们都过上安宁的、丰衣足食的日子,后来,他随着部队辗转各地,所到之处土匪组织纷纷瓦解溃败,小日本也被一步一步地逼退。一九四九年,全中国解放了!
韦居礼非常激动,他和全国人们一起欢呼,他想把这个喜讯带给在深山里的两个女人,于是时隔三年后,他终于回来了!
家还是那个家,打扫得非常干净,院里没有一丝杂草,厨房外面的柴堆码得整整齐齐。正是午饭时间,屋顶上升着袅袅炊烟,风里飘来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院里,有一老一少在嬉戏。
老的,韦居礼认识,是从小一直照顾他的韦光祖大叔,而那孩子,大概两三岁的模样,长得眉清目秀,五官隐隐有他的影子。
“这是我的孩子!”韦居礼看着那孩子,激动得流下了男儿泪。
雪梅和秀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韦居礼穿着军装,英姿飒爽地站在院落外,整个人比起以前,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听到韦居礼这些年的遭遇,两人激动得抱头呜呜痛哭,觉得这些年的苦都值了!秀秀还坚持找出家里过年剩下的鞭炮,噼哩叭啦放了一阵,乡亲们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围着韦居礼问这问那,一些陈年旧怨也悄无声息地随之瓦解了。
韦居礼在家呆了一段时间。这期间,秀秀和龚雪梅免不了推来让去,韦居礼夹在中间哭笑不得。因为部队事务繁忙,韦居礼没敢多呆,过不多久又回去了。秀秀让龚雪梅送送韦居礼。雪梅送了一程又一程,两人难分难舍,千言万语化为一个眼神,痴痴缠绕。韦居礼看着龚雪梅依然娇俏的脸,猛然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然后转身离去。
龚雪梅站在高坡上,一直望着他转过树林,走过田野,消失在一座山后面。“我会等你回来的!”龚雪梅轻轻地说。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等了一辈子。
韦居礼回到部队的第二年,朝鲜战争爆发,他随着部队奔赴前线,从此再没有音信……
姥姥说着,垂下眼睑,看着灶膛里的火发呆。
“他死了?”我问。
姥姥摇摇头,深深地叹口气。
“龚雪梅从此后,就一直守在韦家没有改嫁?”
姥姥点点头,眼里闪过一阵婉惜。
“等等!姥姥,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说了这么多,我才猛然想起,姥姥知道得未免太多了些!
“呵呵,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龚雪梅的堂妹。”姥姥轻描淡写地说。
这句话落在我耳朵里,却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您说什么?”我惊得跳起来。
姥姥一面往灶膛里塞柴火一面说:“龚雪梅那么俊俏的女人,就算生过一个娃,喜欢她的人也不在少数。你姥爷就是那帮人中最积极的一个。韦居礼走后,他经常帮助龚雪梅干些粗活,几年后韦居礼一直没有音信,他就试探龚雪梅,说如果韦居礼不再回来,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过?龚雪梅拒绝了,说她生是韦家的人,死是韦家的鬼,这辈子不再出嫁,好好守着这个孩子,把他抚养成人,其他的都不再惦记了。后来,她见你姥爷人品实在不错,又知书达理的,就介绍我俩认识。唉,想不到,这都过了大半辈子啰。那孩子长大后也有出息,在两个娘的照顾下,长得壮壮实实的,还念上了大学,毕业后进了国家单位,还是个官家干部呢!他多次提出要把雪梅和大娘接到城里住,但杨秀秀不愿意去,龚雪梅也不愿意,甚至拒绝了孩子给修新房的要求,就一直守在这座破房里。”
“龚雪梅真是让人猜不透啊!她那么年轻漂亮,花一样的女人,为什么单单对韦居礼死心塌地?算起来两人在一起生活也就短短的一段日子,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承诺吗?”
姥姥意味深长地说:“我的儿,你还小,有些事你将来会明白的!”她把目光转到客厅墙上。那上面挂着一个大相框,相框里的姥姥和姥爷并排坐在长椅上,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很甜蜜。姥姥看着看着,嘴角翘起来,眯眯地笑,眼神愈加温柔。
我猛地醒悟,这就是爱!这就是爱啊!原来从一开始,龚雪梅就已不知不觉爱上了韦居礼!
那个,F真的很好听。哇咔咔咔。
我爱大横按。。哇咔咔咔。
稍稍砸一砖:姥姥的叙述稍稍生硬一些,个别地方属于文字性的语言。如:人们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中国的土地上除了日本人在大肆烧杀掳掠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