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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绿色芬芳


作者:晓音 童生,541.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820发表时间:2016-07-17 00:13:34
摘要:发生在著名庐山的鲜为人知的故事。在新的现代庐山恋中,夹杂并展示了许多中国人和外国侨民在庐山的历史故事。值得发掘,值得珍藏,值得回味。为人文庐山再添一枝小小的玫瑰,以纪念那些热爱和怀念庐山的人们。


   “你的歪理还真不少。”谷峰笑道。
   康王谷,又名庐山垅,深达9公里,山谷内山水环绕,九曲十八弯,溪水从大汉阳峰飞流而下,形成千丝万缕的瀑布,小河曲曲弯弯,河谷里有一垄一垄的农田,森林,鲜花,农舍隐约可见,像人间仙境。
   “谷哥,你最喜欢《桃花源记》里哪几句?”
   “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为什么人们到现在都还在寻找桃花源呢?”丁岚又问。
   “因为陶渊明太聪明了,他在文章里不露痕迹,让人们永远都找不到,桃花源只是人们心中理想的家园,虽然他是以庐山垅为原型的。”
   “谷哥,你又如何理解陶渊明的无弦琴?”
   “其实大自然已经充满了动人的声音,尤其是庐山,只差听见云流动的声音了,诗人心中充满了诗流动的声音。‘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琴弦的声音已显得多余。”
   “有意思。看来,以后看见手抚无弦琴的人,定是高人。”丁岚笑着说。
   “不会有了,再有,人家以为是神经病。”
   “为什么?”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我们的耳朵早已被五音充满了,内心也早已没有了诗流动的声音,无弦琴根本不需要了。”
   “嗯,有道理。”
   “德国哲学家有一句名言:‘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诗意地安居于大地上。’陶渊明追求自然主义,与法国思想家卢梭回归自然的思想完全一致,但早了14个世纪。”谷峰对哲学也很感兴趣。
   “我很喜欢他描绘自然的诗句:‘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4世纪的人温暖了他远隔一千多年的后代,我为他骄傲!”丁岚感慨地。
   “陶渊明不仅是诗人,还是哲学家,思想家。也只有庐山才能孕育出这么伟大的人物和文章。是应该为庐山的山水而骄傲。”
   “谷哥,无论你将来走多远,都要记得回庐山。”丁岚停下脚步,深情地望着谷峰。
   “谷哥会回来的,迟早的事。”谷峰也深深地望着他的高中女生。
  
   从康王谷到九江汽车站,天已经黑了。向南边缥缈的空中望去,可以看见闪烁的灯火,极像是天上的星星,那就是庐山的街灯,那里有一座天上的街市。
   庐山很早就有电灯照明。这之前,庐山曾使用过汽灯。每当薄幕时分,掌灯人就挑着一担子灯,一路沿街放灯:用撑杆把汽灯高高挑起,挂上灯柱。一路走,一路挂,身后的街灯一一亮起,夜晚的牯岭才更迷人。天快亮时,掌灯人又将路灯一盏一盏地收回去。
   谷峰把丁岚送到窑洼的家门口,准备离去。
   “谷哥,进去一起吃晚饭吧。”
   “不了。”
   “为什么走得那么快?真的是晚了没车么?没车住在我家不行么?”
   “不了。到现在我还没听你爸说过一句话。”
   “哦,原来是这样。他平时也很少讲话。”
   “为什么?”
   “他耳朵坏了!”
   “他怎么了?”
   丁岚有些不情愿地:“他是石工,听说当年放炮时被哑炮炸伤了。”
   “哦!对不起啊,我误会他了。”
   “爸爸参加了解放后的南北公路开通工程。我外公也是石工,参与了庐山别墅的建设。哪天我带你去外公家听他讲故事,怎样?”
   “外公住在哪?”
   “离这里不远,他和舅舅住在一起。”
   “听说石工的辛苦程度不亚于轿工。”
   “没错。下周末,我们去外公家吧?你早点来,要不时间又不够用。”
   “行,那就下周见。我走了!你快点进去吧,妈妈要等急了。”
   “嗯!”丁岚嘴里应着,脚却站在原地,直到谷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丁岚舅舅听说他俩来听外公讲石工故事,先让他们听了一段音乐。
   “这是美国著名钢琴家哈顿夫妇创作并演凑的钢琴双重凑《庐山组曲》,选用了石工号子作为组曲的主旋律。”丁岚舅舅颇有研究。
   “好像徐志摩也创作有《庐山石工歌》。”谷峰想起来。
   “是的,当年徐志摩在庐山避暑一个多月,写了这首诗。而哈顿夫人是在牯岭出身,在庐山生活到十八岁才离开。小时候,当她坐在窗前练钢琴,就能听见从野外传来的石工号子声。《庐山组曲》是哈顿夫妇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创作完成的,她很爱庐山。”舅舅道。
   音乐响起,外公也坐在边上听,他苍老的样子,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眼角却有老泪渗出,不知是人老了就这样,还是被音乐所打动。
   “石工号歌分小号、中号和大号三种。小号也叫单号,抬的石头小,人数少,二到六人。中号也叫双号,抬的石头大,要多人配合。如果抬的是特大石材,或者遇到路难行,就要喊大号了。”外公开口讲话了,他虽苍老,说话却很有条理。
   “外公,你还好吧?”丁岚拉起外公的手。
   “好,你都好久不来看外公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再不来听外公讲故事,以后就听不着了。”
   “外公,你讲一个石工号子救人的故事好么?我听舅舅讲过,可还想听你讲。”丁岚两只手握着外公的右手。
   “那我就再讲讲。
   有一天,我走在一条很偏的山路上,听到附近有号子声,开始是中号,很好听。突然,就变成了大号,声音很低很沉,好像冬天的西北风,凭我的经验,感到情况不妙,可能要出事,就急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原来,十几个石工抬着一块巨石,上到高墙上,不料拐弯时却被什么死死地卡住了,进退不得,放下不得。沉重的石头在折腾中,几乎用光了他们的力气。这时,如果有一个人顶不住,大家都会跟着死。这里荒无人烟,他们发出大号,就是想有人听见了赶紧过来救援。
   我赶过去,用撬棍把卡住石头的东西撬走。他们都要谢我,我说不用谢,我们石工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你们说是吧?我也可能遇到要别人救命的时候呀。”
   “原来号子还起到急救信号的作用。”谷峰感慨道。
   “那外公,您原来就是庐山人吗?”谷峰接着问。
   “不是,我是湖北大冶人。”
   “哦,大冶石工,很有名啊。”
   “从牯岭到莲花洞,最难的路段,就是我们大冶石工打通的,就是那段好汉坡。抗战前,我们大冶石工几乎占总石工的十分之九,总数超过3000人。
   石工分四种,开山采石的‘糙工’、凿石雕花的‘打工’、安砌石墙的‘砌工’、搬运石材的‘抬工’。抬工是主力军,占百分之九十,数他们最吃苦,每天穿得破破烂烂,露皮现肉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抬着石头翻山越岭。
   刚来的时候,还有很多毒蛇,石工常常被蛇咬死。开山炸石,有时就被炸得血肉横飞。抬石过岭,有时一脚踩空,就掉下悬涯,不死也伤。加工石料的,头发、胡子、眉毛全是白的,很容易得硅肺病。
   石工们有很多忌讳,忌讳说‘蛇、死、肉’等,忌讳清早出门碰到女人,特别是蓬头垢面的女人,所以,女人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梳头洗脸,再下厨做饭。女人遇到男人要懂得避让。石工老板出门谈生意,要是碰到女人,必定打道回府。抬石头的木杠,人不得从上面跨过,特别是女人。”
   “外公,女人的地位好低呀!还不如狗。”丁岚快要受不了。
   “没办法,大家都这样,也就信了。”外公道。
   “这是一种集体从众心理。信则有,不信则无。”谷峰道。
   “哪个敢不信呢?要真的碰到就死了,后悔也来不及,石工的命每天都是悬着的。”
   “外公,那您做的是哪种工种呢?”谷峰接着问。
   “我是砌工。”
   “难怪,外公身体现在还好好的,你只是石工中的少数。”丁岚笑着说。
   “砌工工钱也比其它工种高,要不然,我们在窑洼哪里建得起房子?”舅舅在一边说。
   “那这么说,我有一半是湖北人啰。”丁岚说。
   “江西和湖北的混血儿。”谷峰望着丁岚。
   “小伙子,你是哪儿人?”外公问谷峰。
   “我家在浙江东阳。”
   “呵,浙江人,聪明!蒋介石不就是浙江人么?”外公清楚得很。
   “浙江和四川人都是人精。”丁岚望着谷峰笑道。
   “来来来,开饭了!”舅妈的声音。
   谷峰感到,庐山的一山一水,全都是故事啊!
   午饭后,外公还讲了一段石工号子被禁又解禁的故事。
   1928年,正值庐山号子在庐山满山遍野、如火如荼欢唱之际,庐山管理局突然下了一纸公文,禁止石工干活时打号,理由是,有人反映石工整天打号,吵得避暑人员无法安生。
   没有号子,石工们脚步变得踌躇杂沓,全无章法,呼吸紊乱急促,到后来,喝了酒一般,步履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甚至相互之间有气似的,挤作一团,脚上踩来踩去。抱怨声、叫骂声代替了号子,他们的力量不是用来集中对付石头,而是无谓消耗在相互的挑剔和埋怨上,最后一个个变得有气无力,筯疲力尽。
   1929年,江西省主席朱德培买下了洋街别墅32号,对这栋俄式建筑重新设计、整修并扩建。大冶石工承揽了这项工程。完工后,还想在大门再安装一对气派的门柱。
   石工们在医生洼一座石窖里找到一对3米高的整石石料。这么大的石柱要搬运,绝非易事,线路又长,五六华里。又不能打号,怎么办?领号人吴天赐跟大家商量,想了一个办法。选了32位精壮石工,开干!
   当石头抬起,领号人喊出了压抑已久的号歌:“哦!呵!嘿——”
   众人也齐声附合唱起来。两队石工抬着两块巨石,沿着河南路,一前一后,相互呼应,一路号歌一路走。
   到了牯岭街,已聚集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好久没听到号歌了。
   石工们运足了力气,加大了噪音。
   “停下,停下!”警察拦住了石工,高声大喊::“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唱的?早就禁止了打号,可你们越唱越起劲。抬石头就抬石头,还唱个什么歌?”
   石工们立即歇肩,抽出木杠,撤到路边,蹲在地上,将两块巨石撂在街心。这样一来,使原本不宽的街道变得更窄了。看热闹的人更多了,整个街面水泄不通。
   警察担心会出乱子,害怕了,就说:“怎么回事?并没有叫你们停止抬石头,是让你们停止唱歌。你们分明是捣乱!还不赶紧抬走?”
   石工们一动不动,几十双眼睛一齐盯着警察。
   吴天赐对警察说:“不让我们打号歌,这石头我们就抬不动。”
   许多石工跟着说:“打号歌有什么错?凭什么不让打?”
   一旁的群众也帮腔说:“这么重的活,还不让打号,怎么个抬法?你们去抬一下试试看?”
   警察辩不过,围观者越来越多,赶紧派人去禀告上司。
   不一会儿,没想到管理局局长亲自来了,了解到他们是替朱培德主席修房子,态度缓和起来,就让石工们尽快抬走算了。
   吴天赐说:“要我们停就停,走就走,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局长说:“那你们要怎么办?”
   吴天赐说:“号歌是祖上传下来的,又不是我们发明的,抬石头,打号歌,天经地义,自古就有,为何要禁止?”
   局长无话可说。
   局长看着满街黑压压的人群,下令警察赶快疏散。
   为了不让事态扩大,得罪朱德培,局长最后让步了,同意石工们取消禁令的要求,但要石工们打号时注意一点时间场合,不要影响人家休息。石工们满口答应。
   他们赢得了胜利,兴奋不已,一片欢呼。
   这样,一度中断的石工号子又重新唱起来了,唱得比以前更加欢快热烈,更加响亮奔放。
   谷峰离开丁岚外公家回到植物园,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想外公说过的故事。石工之苦,轿工之苦,从没有人专门为他们写过什么,这些社会低层百姓,就像蝼蚁,它们的死活,是那么轻微,不足挂齿。可是,谷峰记得有一位作家曾经说过:关心低层百姓和妇女儿童,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做的。虽然谷峰如今还没有任何能力真正关心他们,但听他们的故事,谷峰还是很有兴趣的,他甚至忘记了考研复习迫在眉捷。
   劳工号子在庐山消失了,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号子,轿工消失了,庐山还有多少已经消失了的人文景观呢?它们也许是落后的生产方式,但并不代表,我们就不必了解先人,他们曾经的过往,曾经的争扎,曾经的苦难,他们用那样一种艰苦卓绝的方式,活过。
   没有对照的人生,不足以领略幸福的真正内涵。
  
   谷峰和丁岚相约周末一起去庐山博物馆看看。
   在博物馆里,才看到《后汉书·地理志》中记载了石门涧瀑布;“庐山西南有双阙,壁立千余仞,有瀑布焉。”瀑布的上游就是流经牯岭东谷的长冲河。
   所谓双阙,就是天池山与铁船山,两峰并峙如门,一挂瀑布宛如一匹白马,飞流直下,在洞底同众水汇合成滚滚激流,喷雪奔雷,气势磅礡,蔚为壮观,这就是著名的石门涧。
   石门涧中,曾经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制香的水车,延绵上百个,气势浩荡。
   “哦,谷哥,上百个水车一起运转,那是何等壮观!”丁岚指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不仅壮观,而且木斧从高处重重地捶在石碓中发出‘咚——咚’声,合着水车装置木齿轮的嘎嘎声,连成一片,声震山谷。”谷峰说道。
   “在这种景观面前,有弦琴与无弦琴都无用武之地了。”丁岚又想起陶渊明的无弦琴,笑看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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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初恋是人生中最难忘记的时光。本文主人公谷峰拥有过一段美丽浪漫的初恋,恋人丁岚是个纯洁、多情的姑娘,她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倾注到谷峰身上,并且希望谷峰会像她一样热爱对方的同时热爱她的家乡,将一腔热血洒在庐山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谷峰除了爱情外还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他渴望到国外去深造发展,并且将理想变成了现实,一对相互爱慕的恋人因为终极目标不同身份两地,忍受着感情的煎熬。作品文字功底深厚,语言精练,思路清晰,以主人公的私人感情为主线,自然融入我国著名景区庐山的人文文化,结构合理,内含丰富。感谢赐稿,推荐共赏!【编辑:海淼】【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60718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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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海淼        2016-07-17 00:21:09
  欢迎晓音文友来江山发文,拜读饱含爱家、爱国真情,内涵丰富的好作品,祝生活顺利,创作愉快!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2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20-05-06 23:07:29
  老师文笔娴熟,字字珠玑,描写细腻,文章没有看完便使人陶醉,很是敬佩老师文字功?十分了得。得空再看余下部分。若老师不嫌弃请加QQ1912334777
梦锁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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