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梦】今生,我们相扶相伴(征文·散文)
第二次手术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医生在等待,疾病更是时不我待!而老公每天跟她说得最多的总是“该出院了,还赖在医院干什么?”
三天后的那个夜晚,她瞒着公公婆婆,叫来了所有的兄弟姐妹,她终于还是于万般无奈中说出了真相,她要大家帮着想一个主意,既不能耽搁治疗,还不能让文轩的情绪心理受到影响。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误疾病不误君!这样的难,真的是太难。最后,大姐抚摸着她的肩膀说:“雅倩,还是据实说出吧,十二年前,你能够面对的,今天我相信文轩也一定能够面对的。”
夫妻俩终于面对面坐在了静静的病房里,就在与姐妹们商量之后的当天晚上。事先,雅倩从家里拿来了无线上网的电脑,她查过了资料,假如真的只是类癌的话,预后还是相对乐观的。她一边打开了电脑,一边吞吞吐吐给文轩讲出了犹豫了千百次的结果。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结果,文轩惊呆了,何其相似的遭遇,相隔了十二年的光阴,夫妻俩面对的是同样的噩梦!他沉默着,沉默着,许久,他突然呵斥着赶走了她,把她赶出了病房的门,然后又“乒”的一声把门关死了。
隔着病房的门,她听到门内的他在来来回回地渡步,脚步从慢到快,从忧郁到混乱,接着又是一声接一声的长吁短叹。门外的她轻扣着门,“文轩,开门,你忘了我们十二年前的约定了吗?”
“文轩,还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说过,我们要相依相伴。你说,我们不管那些强加于我们身体上的不幸,天气晴朗,我们就欣赏每天晨曦的太阳和日暮的霞光;天气阴翳,我们就看那些乌云变幻的诡异和最终太阳战胜乌云的笑脸;要是下雨下雪了,我们就看那些小动物们是如何在风雪中处乱不惊的。你说过经历了风雨才能感受太阳的温度。你还说过,神仙也有烦恼事,人生焉能无病无灾,病的只是身体,我们要是被身体上的疾病打倒了,那我们充其量只能算是身体的从属、傀儡。”
门外,雅倩眉头深锁心焦急,她苦口婆心,絮絮叨叨。门内,文轩万念俱灰泪暗抛,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隔着一扇门,如同隔着万座山。到后来,她用力推着,他用背顶着。
最后,雅倩流着泪叩着门,“文轩,你忘记了十二年前我们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了吗?你真的忘记了那些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吗?还是,那时,你压根就不是这么想的?”
沉默,无声,此时无声胜有声。许久许久,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那么久,门,终于静静地开了。他终于伸出了他的手,他苦笑着,“我的亲,我让你担心了。现在没事了,我,是个男人,我怎么还不如我的雅倩呢?”
那一刻,她把他紧紧地抓牢,把自己的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他的浅笑告诉她,他已经走出了最初的惊慌,她对着他含情脉脉地说,从现在起,我要做你的大树,一堵能够让你依靠的,能够为你遮挡风雨的墙。
第二次的手术从准备,到开始,再到结束,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过程上都给了雅倩无法轻松的重负,那该是坎坎坷坷的第二刀,她的心在煎熬中苦度,手术后的再次病理结果是她的担心,手术的范围又是她的担心,连续两次手术对于身体的考验和手术之后的并发症可能性的趋大都成了她的担心。
这些如山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使她难以开心颜。可在文轩的面前,她还是强颜欢笑着,她请了假每天陪在文轩的身边,为他做着一切,观察着一切。第二次手术后八天,一切正常,她终于稍微松了口气,之后,她把文轩托付给姐妹,只身去了上海。此去,她是要去找专家,十二年来一向在老公呵护下的雅倩,勇敢地挺起了胸膛,走出了家门,现在她是老公的肩膀,她是老公的希望和支撑,她要为老公塑一个必胜的神话。
首先是分型的再确定,她进行了电脑预约、生怕遗漏又电话预约。等待中,她心焦如焚,她一次、二次、三次,无数次往返于家和医院,医院和医院,本地与外地之间,不认识路、没事,闯出去总行;不认识人,没事,豁出去总能。她把所有的资料整理成书面的文字,一家家医院地走,一个个部门地问,那一段时间,她忘记了自己,更忘记了疲累。
记得那一天,寒风呼啸,她几乎一夜无眠,凌晨四点出了门,登上了去上海的公交车。到了目的地却发现外面正下着大雨,而自己却忘了带伞。身体淋湿了不要紧,只是那些资料千万不能受损啊!情急之下,她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把整个的装有文轩病况的资料藏进了羊毛衫内,然后冲进了医院的大门,冲进大门后,落汤鸡样的雅倩第一个动作就是拿出资料,还好,毫发无损啊!
记得那一次,为了寻找上海一家著名医院消化科肿瘤病理专家,她几乎又是一夜未眠。要见一个素昧平生的全国知名医院的专家谈何容易?去的前夜,文轩劝她实在不行就放弃算了。她安慰他说,你安心休息,一切有我,你要相信你老婆的能力和本事哦。那一天,当她最终裹夹着满身的冷风和疲累站到那位专家面前的时候;当她娓娓道出十二年前老公为她所做的一切和今日要为老公所做的一切的时候,那位专家被深深地感动了,专家破例为她加班做了一切。而当她千恩万谢地拿出那只沉甸甸的红包的时候,那位头发花白的专家竟然哽咽了,最后,专家把钱放进她的手心里,再把她的手握紧了,拍着她的手背说,“你们是一对相濡以沫的好夫妻,我知道,现在对于你们来说,最缺的就是钱,你用这钱买一点营养品给你老公吃,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们对于生命最好的馈赠就是保重啊。”
连续的一个多月焦心劳累的奔波,她瘦了整整十斤,老公心疼地对她说,“看把你累的,我却帮不了你,假如再把你累垮了,我们这个家怎么办?”她摇头微笑,“放心好了,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彼此每天给对方一个微笑,又有多少难关是我们攻不下的呢?今生,我们是一对相扶相伴的同命鸟啊”说着,她又拉起他的手,“来,我们击掌相约,我们相濡以沫走人生。”
艰难又困顿的时间总是过得太慢太慢,第二次手术后的并发症又让她和他在心的煎熬中苦不堪言,每天拖着一只引流袋的文轩,又瘦又衰弱,睡觉不好,胃口不好,每天连续三四次腹泻,还有……为了免除他的劳顿,她就每天在家里为他更换伤口敷料。
每一条裤子她都为他进行了改制,她为他熬中药调理,为他调口味,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最难受的是文轩的心理承受力,他常常会发火,常常会萌生颓念,十二年前的主次被彻底地颠覆了,她成了他心理上的导师,她常常把他的头轻轻地拢进自己的怀抱里。谁说男人是永远的天,谁说男人永远是昂首挺胸的勇士?男人也要呵护,男人也有脆弱时,那段时间,她常常和他憧憬着那健康的幸福,那天长地久的希冀。
漫长的三个月后,他的病终于在她的精心照顾下,有了大大的起色,这一天,在漫天的红霞里这一对相濡以沫的爱人慢慢地向着公园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知谁家的窗口飘出委婉的歌声
我早已经习惯了荆棘做的窝,
雨离开云朵跳入河遇见漩涡,
相约好一起漂泊与他相濡以沫
没选择。
歌声里她含情脉脉向着她的文轩笑着,紧握住他的手说:“今生,我们相扶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