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的肩膀靠靠
“太好了,去我家帮我修修,两三天了,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太不方便。现在就去,有没有空?”
“没问题。有空。”
晓月骑上车,掉头往回走,那人跟着。没走多远,晓月觉得不对劲,停下车等那人,要那人骑车,她走路。那人说:“你坐车上,我拉你。”“走吧。我走路,我跟得上。”晓月一米七三的个子,大长腿,一步抵他几步。
“今天还出摊吗?”那人同情地问。
“太倒霉,不出了,在家陪儿子好好过生日。”
“该休息就休息,别太累了。”那人搭讪道。
“……”
经过一个大超市前,那人停下车说:“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便下车进了超市。晓月漫无目的地四处瞅瞅,无精打采,心有余悸,还未走出刚才低落的情绪。身旁的街边,有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妪坐在那儿乞讨,行人如织,却很少有人停下脚步,更不用说给钱了。晓月走上去往碗里丢进两元钱,那老妪点头千谢万谢。
那人走出超市,提着一个大红塑料袋,鼓鼓的。依然他骑车,晓月走路跟着。“大妹子,你心眼太好,你给老太婆钱,指不定她比你有钱。现在这社会,一不小心就会上当受骗。”那人感慨地说。
“我看那老人可怜。哎,凭良心做事,想那么多干啥。”
拐进小巷,那人不得不下车,由晓月推着。在一处低矮的老房子前停下,那人左顾右盼,隔壁是个麻将馆,不时传来麻将碰撞桌子的当当声。相隔没几间是一处发廊,发廊妹们浓抹艳妆,站在门口招揽客人,两个酥胸似乎随时都会挤出来了。那人皱了皱眉,晓月开了门,两人一道将车推进屋去。
屋内陈设简单,靠墙有一张旧沙发,估计是房东留下的。晓月搬来两条板凳叠在一起,估摸了一下,不够高,去邻居家借了两条,再叠上。那人上不去,无奈之下,晓月只得把他抱到凳子上,他站在上面,正好够着日光灯。他看了看,说灯管和灯架都坏了,需更换。他要晓月拉下闸,然后将灯管灯架拆下来。那人被抱下来后,晓月要去买灯管灯架。
“还是我去吧,我能辨别好坏,他们蒙不了我。”那人说完就要走出门去。
“等等,给你钱。”晓月连忙喊住那人。
“不用,回来再给。”
大约一小时后,灯换好了,一送电,明晃晃的。“师傅,多少钱?”晓月高兴地问。
“就给灯管灯架钱吧,三十五元。”
“那怎行,工资多少?”
“工资就算了。”
“多不好意思。”晓月感激地说,把钱给了他。
“妈,我回来了。”飞飞一进屋就喊道。
“今天咋回来这么早?”晓月很意外,平时飞飞要下午三点以后到家,他看了看手机,才十二点多。
“明天是周末,当然放得早啰。”说完好奇地看着那人,“妈,这是谁家的哥哥?”
“你再看看,是哥哥,还是叔叔?”晓月忍不住笑道。
“我不是哥哥,是叔叔。”那人转过身微笑说。
“哦……”飞飞惊讶得张大了嘴。
“小朋友,今天是你的生日,叔送给你一个礼物,祝你生日快乐!”那人把从超市带回的大红塑料袋递到飞飞面前。飞飞疑惑地看了看叔叔,又瞅瞅妈妈,想接又不敢接。
“不行,不行。你不要工资,还给小孩送礼物,不能让你破费。”初次相见,就收人家礼物,太唐突,太别扭。
“大妹子,你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喜欢小孩。这不,赶巧了,正好赶上你小孩生日,我就买了。买都买了,就收下吧。”那人左右为难。
“好吧,但我必须给你钱,多少钱?”
那人迟疑了半天说:“不贵,十一块。”
“师傅,你贵姓?能不能留个电话?以后灯坏了好联系。”晓月给了钱后说。
“我叫张一水,就住在沿河路,离这儿不远。”那人掏出名片递给晓月,向飞飞挥挥手说,“小朋友,再见!”说完走出门去。
“叔叔再见!”飞飞迫不及待地打开塑料袋一看,大声惊呼说,“哇塞,是赛车!我超喜欢!”兴奋得手舞足蹈。
4
几天后的清晨,天阴沉沉的,夜里下过雨,路面湿滑。一水走出家门,来到东风路上,准备去山景小区给住户装水电,经过一个站台时,看见飞飞在等公交车。“飞飞,上学去?”一水笑着与飞飞打招呼。
“嗯,叔叔。”飞飞对这位叔叔很有好感,叔叔给他买的赛车太好玩了,妈妈从来没给他买那么好的玩具。
“你妈卖豆腐脑去了?”一水随口问道。
“我妈病了,在床上躺着。”飞飞神情忧郁。
一水哦了一声,继续赶路,经过那个巷口时,迟疑了一会,还是往前走。没走多远,又折返,进了那个巷子,朝晓月家走去,一水不放心,决定去瞧瞧。到了晓月家,敲门,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谁呀?”“我,张一水,上次给你家换灯的。”“哦。张师傅,进来吧。”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大妹子,你病了?严不严重?”一进屋,一水急切地问。
“你怎么来了?”晓月想坐起来,面部潮红,一脸痛苦。
“你躺着,别起来。没什么事,听说你病了,顺便过来瞧瞧。好些没有?吃药了没?”一水来到床前,踮起脚关心地问。
“可能是感冒了,还没来得及买药。”晓月有气无力的样子。
一水用手背熨了下晓月的额头,惊呼道:“哎呀,太烫了,你烧得厉害,得赶紧看医生,我陪你去。”
“不去,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去给你买药。”一水放下背包,推出三轮车,掩上门,朝街上驶去。出了巷口右拐,因拐得太急,咣当一声车翻倒在路旁,由于惯性,车往前滑行了一两步,正好把一水扣在车厢下面。
一水脑袋嗡的一下,重重地倒在地上,想站起来,被车罩着,使劲顶了顶,车掀不起来。想爬出来,可缝隙太小。一水无奈,只得顶,累了又放下,就这样,反复顶,反复放,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引起路人的好奇,许多人围拢过来:“奇了怪了,这车子怎么自己会动,是不是车下有东西。”
有好心人把车掀过来,露出一个小矮人,人们大吃一惊,接着哄堂大笑,笑得一水面红耳赤。一水满身是泥,像个小泥人,站起来骑上车从容不迫地走了,身后传来刺耳的嬉笑声。买了药回到晓月家,晓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听见屋内有响动,睁开眼一看,见一水一身泥,很滑稽,吃惊地问:“你怎么啦?搞成这副模样。”
“没事,摔了一跤。”一水轻描淡写地说,拿热水瓶倒开水,瓶是空的,只得用壶烧水。十几分钟后,水开了。把开水倒进舀水用的瓢里,再用瓢和杯来回倒腾,以加速开水冷却。冷得差不多了,一水搬了矮凳放在床边,站在凳子上要给晓月喂药。晓月想坐起来,被一水制止。晓月吞下药后,一水一勺一勺给晓月喂水。晓月从来没享受过如此待遇,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眼角淌出泪来,偷偷瞟了眼一水,觉得这个矮小的男人,仿佛突然间高大起来。那尘封已久的情愫,被撬开了一丝缝儿,吹进了一缕清风,凉凉的,柔柔的。
当杯里的水还剩一小半时,一水脚下一滑,梭到地上,来了个狗吃屎。水撒在被子上,湿了一片,杯子掉下来,没碎。晓月侧过身,惊问:“摔疼了没有?”一水慢慢爬起来,哂笑道:“没事。”
“没吃早餐吧?我给你买了包子。”一水把包子拿到床前。
“谢谢!我不想吃。”晓月柔情地看了眼一水。
“不吃咋行,少吃点。”
“你放在床头柜子上,我饿了再吃。”
“好吧。我走了,下午再来看你。你起来把门闩上,别让外人进来,这周围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还是小心为妙。”一水说完走了。
晓月艰难地爬起来,走出门,目送一水远去,热泪盈眶。风一吹,咳了两声,头更晕,关上门,又躺回床上。
下午四点多,一水手机响了,是晓月打来的,晓月在电话里急哄哄地说:“张师傅,实在没办法,求你帮个忙,飞飞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又起不来,请你帮我找找,急死人啦。”
“好嘞。大妹子,你别急啊,我马上就去。”一水撂下活,下楼来到地面,雨正噼哩啪啦地下着。一水冒雨好不容易拦住一辆面的,直奔小天使幼儿园。到了幼儿园,向老师打听,老师说单青已走了好大一会。一水连忙掉头沿2路车路线寻找,雨越下越急,像一个个小锤子不停地敲打着地面,敲打着一水的伞儿。一水心急火燎地四处张望,搜寻,在距2路车站台不远处,在朦胧的雨中,有一个小孩跑着,一水跑过去仔细一瞅,正是飞飞。
“飞飞,你咋冒雨回家,伞呢?”一水赶忙用伞给飞飞遮雨,心里充满怜悯之情,擦干飞飞脸上的雨水。飞飞身上全湿透了,如同落汤鸡。
“我没带伞,在学校避了好长时间,可我担心妈妈,不放心,就跑着回家。”飞飞抖索着说,并没减缓快行的脚步。
到家时,天快黑了,飞飞推门而进,径直走向床前。一进屋,一股酒味扑鼻而来,伴有支支吾吾地争吵声,突然晓月大喊:“来人啦!”声音不大,似乎拼尽了全力,旋即又没了。一水惊了一跳,连忙开了灯,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有个高大的男人正骑在晓月身上,一只手摁住晓月的嘴唇,另一只手撕扯着晓月的内衣和胸罩,晓月拼命地挣扎和反抗。一水立即反应过来,从包里掏出螺丝刀,冲上去猛扎那人的臀部和大腿。那人发出“哎呀,哎呀”的痛苦声,立马松了手,下身冷不丁被晓月用腿猛顶了一下,疼得那人痛苦不迭,滚下床去,爬起来一瘸一拐地逃出门去。一水想抓住那人,被那人狠推一把,一踉跄坐在地上,站起来追到外面,那人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水闩上门,来到床边,晓月呆呆地靠在床角,嘤嘤地抽泣不止。她头发凌乱,胸前的内衣被扯烂,胸罩的背扣扯掉了,挂在胸前,露出两个白白的大乳房。“大妹子,没吃亏吧?赶紧盖上被子,躺下,别受凉了。”一水站在矮凳上,给晓月掖了掖被角。晓月仿佛癔症般,忽然清醒过来,连忙拉被子遮住胸前,躺下,两眼望着楼板,出神发呆。
“大妹子,别难过了。没吃亏就好,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可得小心。”一水隔着被子用手晃了晃晓月。
“妈妈,别伤心了,我长大了会保护你的。”飞飞安慰妈妈。
晓月侧身,勉强地笑了笑说:“妈妈有飞飞,妈妈不难过。你衣服全是湿的,赶紧换掉。”又感激地看了眼一水说,“谢谢你,一水!”
“谢啥。”一水觉得晓月母子太难了,心里满是怜悯,忍不住两眼潮湿,转身帮飞飞脱衣服。
“叔叔,你不用帮忙,我自己会脱。”飞飞像大人似的说。
“飞飞,换了衣服,喝几口凉水,否则,会发痧的。等会我烧壶开水,洗个热水澡。”一水经验老道,慈父般关心飞飞。
“我给你们做饭,我的厨艺不错噢。”一水走向灶台,边淘米边说,“大妹子,别在这儿住了,这儿藏污纳垢,什么鸟都有,再住下去,迟早会吃亏。明天就搬,去我那儿,那儿有空房子,就住我隔壁,房租也不贵。”
一水的到来和忙碌,给了晓月极大的安慰,她凝视眼前这个小男人,眼里充满柔情,感到这个男人的魅力和家的温馨。心想,家,需要他这样的男人,孩子需要他这样的父亲,她需要这样一个温暖的港湾,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靠一靠。
晚饭做好了,晓月起床吃了一些饭,感觉好多了。饭后,一水要回去,飞飞拉住他的衣服说:“叔叔,你别走了,就在这儿睡吧。我害怕,怕坏蛋再来欺负妈妈。”一水难为情地看了看晓月,因为屋里就一张床,怎么睡?
“一水,留下来吧。你和飞飞睡床上,我睡沙发。”晓月感觉脸微微发烫。
“好吧,大妹子。我睡沙发,我身体棒,没事。你感冒没好,哪能睡沙发呢?”一水看时间太晚,也不放心她们母子俩,内心有点激动,顿生“邪念”,瞬间又被掐灭了。
“还大妹子,大妹子的,叫我晓月。”晓月嗔怪道。
5
第二天,晓月感冒好了多半,送飞飞上学后,一水硬拉着她去他住的望江楼小区看房子。房子就在一水的隔壁,一楼车库,三十多平米,里外间,房租费比原来那间还便宜。晓月看了很满意,与一水做邻居,心里踏实,互相也有个照应。
既然做了邻居,又都是善良人,你忙我帮,是常有的事。“一水呀,你一人过日子,冷锅冷灶,冷冷清清。不如与我们一块吃得了,不就添一双筷子一个碗嘛。”
“这样不好吧?不怕别人说闲话?”一水还犹豫。
“怕啥。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晓月平静地说。
“嘿,你都不怕,我怕啥。”一水高兴地应承下来。
在一起久了,周围闲言碎语就多了。某天,当他们吃饭的时候,有长舌妇竟上门来讥讽取笑:“晓月,你领了谁家的孩子呀?哈哈。”
“哎呀,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哪有这么大的孩子?这是我老公。”晓月毫不示弱,直截了当地堵住她的臭嘴。一水瞅了眼晓月,脸刷地红了。
“唉吆喂,这是你老公,不错嘛,嘻嘻。不错是不错,就是短了点。”
“短点怕啥,我喜欢。有些人够长的,好比长颈鹿,可惜它是畜生。”晓月反唇相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