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待她们离开后，一水说：“晓，晓月，你咋说我是你老公呢？对你影响不好。”
　　 “咋啦？我配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我？”晓月满脸笑容，眼直勾勾地看着一水，瞅得一水既兴奋又忐忑，浑身不自在。
　　 “是我配不上你，我们悬殊太大，癞蛤蟆哪敢吃天鹅肉。”一水低眉垂睑，他不无担心，怕这样的高低配靠不住，不愿再有一次失败的婚姻。
　　 “我说配就配，想那么多干嘛。来，吃饭。”晓月真是个直爽人。可一水以为晓月说说而已，未必当真，因此，他也没多想。
　　 一天中午，一水去西城的阳光小区装水电，经过光明路时，见一堆人围成圆圈，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一水好奇，钻进去瞧个究竟，中间停着一辆三轮车，车上一个大白桶，旁边一个女人倒在地上，侧躺着，一动不动。一水上前一看，大吃一惊，是晓月。晓月昏迷不醒，连喊几声，没反应。一水急了，赶紧拦车把晓月送往人民医院。
　　 经诊断，晓月患突发性缺血脑梗，幸好送医及时，否则后果难料。大夫要一水不断与患者说话，以唤醒她的大脑细胞。一水趴在病床前，凑近晓月耳边说：“晓月，你醒醒，你不能这样睡下去。老天对你太不公平，太多的不幸全压在你身上，让你如何扛得住。”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晓月，你个子高，人又漂亮，为什么不找个合适的人嫁了，总比现在好得多。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背后一定有许多心酸的往事，我不问，也不便问。
　　 “晓月，你外表坚强，那是装的，其实内心脆弱，大凡女人都如此吧。做男人不容易，何况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
　　 “晓月，你咋还不醒呢，我给你唱个歌吧，虽然五音不全，但我还得唱，专为你唱。我喜欢名族歌曲，给你唱个降央卓玛的《西海情歌》，‘自从你离开以后，从此就丢了温柔……
　　 “晓月，我给你读报纸吧——
　　 “晓月，我给你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
　　 第一天，晓月没反应。第二天，依然没醒。到了第三天凌晨，一水急了，含着泪用沙哑的声音说：“晓月，你不能这样，你要挺住，你不能这么狠心，丢下飞飞不管，飞飞不能没有你。”
　　 这时，晓月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
　　 一水没注意，趴着继续动情地说：“晓月，我早就爱上你了，可我配不上你。如果你不嫌弃，我们结婚吧，你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你说了算。我来照顾你，照顾飞飞，晓月，你别睡了，快醒过来吧，我求你了。”心想，反正晓月听不见，干脆把心里话全说出来。
　　 晓月恢复了意识，头脑清醒过来，听了一水深情地告白，很感动，泪顺颊而下，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一水的手。一水一激灵，惊喜地看着晓月说：“晓月，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谢谢老天爷！”眼含热泪，喜极而泣。
　　 “我的豆腐脑呢？我记得还没卖呢。”晓月开口就问豆腐脑。
　　 “命重要，还是豆腐脑重要？都昏迷三天了，命快没了，你呀，你呀。”一水嗔怪道。
　　 “三天？我还以为就睡了一会呢。”晓月惊讶不已，“是你送我来的？你一直守着我？”
　　 “我不送你，还有谁会送你？你睡得太久了，把人急死了。”
　　 “那飞飞呢？谁管他？”晓月焦急地问。
　　 “放心，我托付给我姐了，他好着呢。”一水声音嘶哑，猛咳了几声。
　　 “你喉咙怎么嘶哑了？”
　　 “陪你说了三天两夜的话，阎王爷嫌我太唠叨，就把你放了回来。”一水俏皮地说。
　　 “一水，辛苦你了！”晓月温情地看着一水，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这次绝对没错，一水是个好男人，是值得托付一辈子的男人。“一水，我爱你！我们结婚吧。”晓月紧紧握住一水的手，激动地说，双眸盈满泪水。
　　 “别冲动，你好好想想，现在不要忙着下决定，过几天再说，好不好？”一水异常冷静。
　　 晓月缓缓地坐起来，诡秘地说：“一水，你凑近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水把耳朵贴过去，晓月突然一把抱住他，在他脸上猛亲了一口。一水既激动又胆怯，红着脸焦急地说：“别，别这样，旁人看见了多不好。”“怕啥，我就是想抱抱你。”晓月撒娇似的说，就是不松手。
　　 一水顺水推舟，轻轻地抱住晓月。不经风雨，哪见彩虹，两个经过许多磨难的人拥抱在一起，幸福的泪水，模糊了他们的双眼。
　　 出院后，两人就忙着结婚的事，去民政局在工作人员惊讶的表情中，领了结婚证，去影楼照了全家福。一水说：“我们照一套婚纱照吧，要不太简单，太寒酸。”一打听，最便宜的还要两三千，晓月没同意。
　　 “结婚，是我们一生的大事，我不想留下遗憾，何况这钱我出得起。”一水见晓月对婚纱照很感兴趣，才一再坚持，他要让晓月高兴。
　　 “算了吧，花这么多钱照相，还不如捐给公益事业，捐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晓月郑重其事地说。
　　 “为啥？我们的钱来之不易，为什么要捐出去？”一水纳闷。
　　 “我小时候得过重病，差点活不过来，是许多好心人的帮助，让我有钱看病住院，把我从死神那里抢了回来。人，要知恩图报，尽自己的能力去回报社会，我还是县志愿者协会的老会员呢。要想让我高兴，就把这钱捐出去。”
　　 “好吧。是啊，我们难，可还有许多比我们更难的人们，需要我们去帮助。”一水感慨地说，不由得敬佩晓月，被她的善行所感动。
　　 婚后，晓月脸上总洋溢着幸福和笑容。这笑容，这幸福，来自心灵深处。当两人独处时，坐在一起，晓月不自觉地靠在一水身上，头歪在他的肩膀上，十指相扣，那种感觉真好。夜里，晓月小鸟依人般头枕在一水的臂弯里，甜甜地睡去，心，在黑夜里，不再彷徨。
　　
　　 6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是飞飞的奶奶七十大寿的日子。已是深秋，寒气袭人，一大早，饭后晓月带着飞飞去乡下给婆婆祝寿。晓月知道，婆婆心里一直挂念着她这个孙子，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婆婆待她不错，离婚，是儿子的错，不是老人的错，老人毕竟是飞飞的奶奶，那种血缘关系是扯不断的。不让孙子与奶奶见面，晓月做不到，也于心不忍。
　　 在车站候车时，往事又滚滚而来。“晓月，你又回乡下？”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晓月回过神来，转身一瞅，惊讶道：“是你？你这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前夫——单昌福吗？只见他：头发长，估计很长时间没理了，面容憔悴，衣着单薄，旧西服宽大，皱巴巴的，一副落魄模样，完全没了先前的风光和精气神。
　　 “是我，我准备去广东打工。”昌福低着头满脸羞愧地说。
　　 “你的工程呢？你那‘爱妃’呢？”晓月吃惊不已。
　　 “被人骗了，工程款没要回来，欠了一屁股债。那女人没良心，见我没了钱，撇下孩子，跑了。”昌福既气愤又懊恼，眼眶又红了。
　　 “今天妈七十大寿，你为啥不回去？”
　　 “我，我没脸回家，更没脸见老人。请你代我向老人问好吧。走之前，我只想看看飞飞，都长这么高了。”昌福蹲下来想拉飞飞的手，飞飞躲在妈妈身后，不愿意。
　　 “飞飞，他是你的亲爸爸，叫爸爸。”
　　 “爸。”飞飞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声音很小。
　　 “听说你结婚了，看你气色很好，过得不错，真心为你们高兴。好了，我走了，飞飞，再见！”昌福挎个大背包，走进人流当中，形单影只。晓月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
　　 从乡下返县城，已是下午五点多了，在车站一下车，晓月就接到一水的电话，要她去山景小区帮忙。晓月对山景小区印象非常深刻，那儿是她与一水初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她俩缘分开始的地方。没有迟疑，带上飞飞打摩的赶往那儿，在5栋坐电梯来到2102房间。
　　 一水说：“户主催得急，明天就要贴瓷砖，所以今晚必须把水电管子安装完毕。其实，没剩多少活了，顶多一个小时就完工。只是在墙上安电线，来回搬梯子，我上下太麻烦，太费劲，你帮我移梯子。”
　　 晓月个高，又有力气，两人配合，干起来快多了。一水边干边说：“晓月，干脆别卖豆腐脑了，卖豆腐脑风里来，雨里去，太辛苦，有时被城管追得魂都没了。再说，你一个人，我太不放心，像上次那样突然晕倒，想起来就后怕。还是跟我一起干水电吧，钱不少挣，比你卖豆腐脑强多了。你若加盟，我们还可以扩大业务，贴瓷砖，绝对没问题。我贴瓷砖的水平，那是相当了得。”
　　 晓月犹豫，她舍不得那份职业，卖了好几年了，有了感情。见晓月没言语，一水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么这样，有装修活时，我们一起干装修，没活时，一起卖豆腐脑，怎样？”
　　 “这还差不多。”晓月话未落，一水听了，一高兴脚没踩稳，摔了下来。晓月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正待放下，一水俏皮地说：“别放，抱住多好。”
　　 “你也学会贫嘴了。别得意，一得意就摔下来了吧。”晓月嗔怪道。
　　 “有老婆你在，我摔下来也不怕。”这样夸老婆的话，晓月很受听，听得心潮澎湃。
　　 飞飞第一次进套房，兴奋不已，窜来窜去，看了卧室看书房，看了书房跑阳台，惊呼道：“好高啊！小鸟都在我脚下飞耶。”继而跑到客厅说：“叔叔，什么时候我们也住这么高的房子？”
　　 “飞飞，过一两年，我们就有了。”一水笑着说。
　　 “还叫叔叔，叫爸爸。”晓月笑着责怪飞飞。
　　 “爸爸。”飞飞大喊了一声。“嗯——”一水高兴应了，放下手中的活，抱住飞飞，在小脸上波了一个。
　　 完工后，下楼来到地面，天已黑了，街上灯火阑珊。一水说：“我们奢侈一次，打的回吧。”“你当家，你做主。”晓月温柔地说。在街上等的士时，晓月的手机响了，是志愿者协会何会长打来的，他邀请晓月她们一家参加今年由志愿者协会举办的“双十一”集体婚礼，对她们特殊照顾，费用全免。晓月听了，喜笑颜开，终于能圆自己穿婚纱的梦想。
　　 在的士上，飞飞坐前头，晓月和一水坐后面，两人的手不自主地又扣在一起。晓月的头又歪在一水的肩膀上，斜望窗外的夜景，从来没感觉到，今晚的景致，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