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两口安静地坐在小区外的公园里，夜幕降临了，吞没了他俩略显苍老的身影。突然一阵秋风吹过，吹得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刚刚出来时忘了加一件衣服。女儿的话还响在耳边，“爸，你跟妈出去吧，我和同学想好好玩玩，你们在都放不开。”
　　 “老李，你饿吗？咱一天没正经吃些东西了！”老伴先打破沉默，站起来说，“我饿了，咱去吃点饭吧！”
　　 “好吧！”老李也确实饿了，刚站起身又颓然坐下，“钱包没带。”他上午买菜回来，随手把钱包扔在床头柜上。
　　 “哎，瞧你这记性！”老伴无奈，只好重又坐下。
　　 老李又想起这一天的事。一大早陪老伴特意去了离家远一点儿的大菜市场，那里的菜新鲜且比较便宜。他们走走停停、挑挑拣拣，还不时为几角钱讨价还价。最后一大圈下来，手中便提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已经够多了，再买就无法拿了。”老伴叫住准备去买鱼的老李。老李这才低头看两人手中的塑料袋：有各种蔬菜，水果，二斤鲜肉，还有一只鸡，加起来恐怕比他们平常半月吃的菜都多。“还是买一条吧，女儿爱吃，另外我再去订个蛋糕。”老李说着放下手中的菜，让老伴看着，自己去买了条鲤鱼，又径直进入蛋糕店。他看上了一个一百多元的生日蛋糕，付钱时一向省吃俭用的他还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唯一的女儿生日，便又坚定地把钱递了过去，并叮嘱店家下午五点一定送到。
　　 等回到家里，时间已近中午。女儿住校，老两口就胡乱嚼了几口馒头，便一边整理房间，一边着手准备女儿的生日晚宴。前天，女儿特意告诉他们同学要过来，所以他们精心准备，不想让女儿难堪，以致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
　　 老李在忙着收拾那只鸡，认真地拔上边遗留的鸡毛，并烧了一盆开水，把剁好的鸡块洗干净，便放进锅里炖上。老伴整理完房间，坐在一边择菜。忙活的间隙，老两口还不时拉着家常。
　　 “真快啊，转眼咱闺女都十八了，成大姑娘了！”老李在一边切肉一边感叹。
　　 “可不，搁过去十八岁就该出嫁了，要是在农村老家，恐怕也早寻下婆家了。”老伴喃喃应答。
　　 “女儿跟咱也没享上福，净过穷日子!”老李想到这些年在外漂泊，居无定所，心里便有些愧疚。
　　 “嗨，她也没吃什么苦，小时候，你背着抱着，宠她跟什么似的，好东西咱舍不得吃，尽给她了。再说这次过生日你这么铺张，你大半辈子过过几回生日？”老伴低头择菜，一边宽慰老李的心。
　　 “算了，就当成人礼吧！她成绩也不好，这次考学无望了，咱也供不起她上民办高校，以后就靠她自己造化了。”老李一边刮鱼鳞，一边心里纳闷，补习班也没有少报，女儿成绩却不见提高呢？“还是自己没文化，给孩子耽误了！”老李自言自语，最后还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老李为此常常失眠，从心底觉得对不住女儿，谁让自己无能呢，让女儿也跟着受累。所以，他就想借着给女儿过生日，弥补一下心里的愧疚。
　　 女儿下午六点准时到家，后边跟着五六个男女同学。满满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全都是女儿爱吃的。蛋糕也送到了，放在桌子一角。等安排同学们坐下，然后就听到了女儿对他们说的话。老李听后先是一愣，接着默默脱掉做饭的围裙，转过脸强笑着对女儿的同学们说：“你们好好玩啊，我和你阿姨去楼下遛弯去。”说着便和老伴出了家门。
　　 外边天凉如水，一弯冷月如钩。由于感觉冷，他们站起来随便走走。他们疲惫地依偎着走在大街上，苍老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老伴，这是咱女儿吗？”老李看着老伴，伤心地说，“我怎么觉得那么陌生呢！”
　　 “怎么不是，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老伴宽慰他。
　　 “可——哎——”老李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长叹了一声。
　　 ……
　　 不觉月已西沉，他们的衣服也被露水打湿了，可他们仍如雕塑一般坐着，一动不动。
　　 老两口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同学们走了，女儿也已经睡下，地下桌上一片狼藉。他们累极了，什么也不想吃，更不想收拾桌子，便拖着沉重的步子到床上和衣睡下。临睡时，老李幽幽地说了一句：“老伴，我们当初捡她时，她在襁褓里怎么那么乖，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