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主任的私人秘书
我刚从食堂吃过午餐出来,除了回味这顿难得的留有余香的午餐外,我自是不喜欢火锅,恰好食堂阿姨今日烹饪了俩小炒,那我便只捡炒菜吃,于是,大半个冬天以来,我第一次吃得称心如意。我还在回味饭局上大家窃窃私语的“马主任的私人秘书”。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悄声说着“马主任的私人秘书”,我一开始很是纳闷,我们办公室里的马主任何时配备了一位私人秘书呢?我还坐他对面,有这等美事,我可不曾听说。直到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我才想起来,大家口中的“马主任的私人秘书”是我们办公室里那位“朱老师”。
那是2016年10月左右,我去青石开展挂村工作回来,噢,那是去开展“缉枪治暴(记不清是不是这样写的了)”工作回来,因为从青石回镇上的路突然塌方,车辆无法通行,我们十多人便在漆黑的夜里苦等从镇上临时安排去接我们的公车。
大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挤在一张公车里来到普南,而在普南挂村的同事们正好在路边烤烧烤吃,在盛情难却的邀请下,我们不得不坐下来喝酒吃烧烤。
我自从2014年来到坝美政府,从来没有跟同事一起不谈工作的小聚,更不用说跟他们喝过一次酒,加上那几日我因为文学上取得了一点点小成功,自个儿内心窃喜不已,便在你推我嚷里,四五杯白酒下肚,喝高了。最后,是跟刘副、陆琨一起搭乘胡书记的车回广南,那时,已是半夜两点多了,我的手机忽然闪出几条QQ消息。我睡意朦胧里打开一看,是个陌生人发来,“小妞,酒量不错啊!”我纳闷谁那么大胆敢以这种不屑的口气跟我说话(聊天),便不理他,余下的QQ消息,乱麻麻一片,也就懒得看下去。
很多天以后,我闲来无事,慢慢看完这些消息,再问他是谁,而后我才知道,他是我们单位新考来的小朱。那晚在普南,他恰好在一边看我豪爽痛饮,不由得主动加了我QQ。
据说,此人因为个性强烈,经由党政办“撵走”,而后方才来到我们办公室的。
而我自己不甚喜欢他,一来因为他一开始对我的称呼,带有调戏和鄙视的感觉,而他一个毛孩子,比我小好几岁,怎么说也没有资质如此失礼的,二来,某次他自个儿胃出血吐了满地,竟把血淋淋的图片发送在我们坝美镇机关行政群里,我当时不顾所有领导同事如何看待此事,就在群里提醒他注意分清场合。可此人,因为是单位唯一一个可以看到我私人动态的,知道我爱文学,便傲慢的在群里假装文艺范回了条“你是吟咏于天涯的诗,是凛冽于边城的刀,是关山瘦马道的西风,是晚来天欲雪的烈酒”之类的,我看他从头到尾压根就不配谈文学,便不再搭理他。
后来,和此人在同一办公室的几个月时间里,据他自个儿透漏,他在校期间,一向屌丝惯了,曾把所有学费拿去豪赌,而后输得精光,身无分文,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饥饿包裹全身,实在饿坏了,就约着哥们几个满街寻找哪家办酒席,他们便明目张胆进去混吃混喝,把酒藏衣袋里带走,大把大把抓托盘里的香烟,有时,混同一家饭馆混多了,厨师发觉不对劲,便疑问他们;“你们是主人家什么亲戚?”
我也是在逐渐的总结后回问他“你是不是个屌丝”,他才把以上这段历史告诉我的。
如何总结他的屌丝范呢?
此人,在办公室办公期间,总是兀自发“FUCK””SHIT””香巴拉”,或会突然高一声低一声讲话,或会不管领导老幼,称呼错乱,某次,武装部部长来办公室叫他一块下村,可部长突然有事,便在我们办公室耽搁了,此人不耐烦来回几次都不见部长有马上出发的可能,他叼着香烟,双手插裤袋,口里甩出“走啦,我去外面等你!”可知此人语言是冒失的,耐心是狭隘的,个性是张扬的。
而他为何身为“马主任的私人秘书”,实在不易解释。
马主任是规划中心的马哥,他来我单位后,因为个人的办公特性,大伙基本上都叫他“马主任”,直到今年,新分八宝那边来的沈书记到任后,单位给各个中心任命了中心主任,而马哥也当上了规划中心中心,自此,他是名副其实的“马主任”。
我们办公室共有五人,俩老叔,我,马主任,小朱。
俩叔,因为年纪的因素,几乎很沉闷的。而我几乎埋头看书,于是,马主任和朱老师的对话便时时传入我耳(小朱,因为一下班就抱着兵乓球拍去学校打球,被同事戏称“朱老师”)。
朱老师称呼马主任可以说经常换口味的,比如,”喂,领导”“大哥”“马主任”“老大”等等,总没有定性,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而马主任,因为确实分管朱老师,而他一向是具有官瘾的,此时恰好给他手下配了个帮手,于是,马主任经常对朱老师说“你去上面帮我抱箱A4纸下来。”“你赶紧打电话给村委会落实……”“人家某村书记就在门口,还不快去问他这个。”而朱老师很能逆来顺受,统统参照办理,只是,在马主任眼里,他什么也没有办好,于是,马主任,这位当年在他那届的高考上的文科状元,这位笔名叫“寂灭之诗”的陆良人,非常看不起这位朱老师,几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更让马主任鬼火的是,朱老师不怎么按时上下班,甚至会逃班。
那天,办公室里就我和马主任,我忙着看小说,可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朱老师还没来,且他昨天一整天也消失了,马主任眼看不行,必须给他个下马威,于是,口里嘟咯着:“我去找书记,让书记来解决,我就不信了。”我只听着,懒得搭理。
真巧,马主任刚上去,朱老师刚好进来办公室了。
几分钟后,马主任右手插在裤袋里,沮丧的跺进办公室“朱YD,你去哪里了?昨天也不来,今天也不来,上次开例会还说自己睡过了头,你不想要这工作啦?”
朱老师缄默。
两个人开始各自叼根烟,闷闷的抽,我一个孕妇,前面飘来烟雾,右面飘来烟雾,恨之入骨,只好去把窗户推开,寒气逼来,“啊,好爽”我心里嘀咕着,慢慢的,只见这两个大男子,冷的瑟瑟发抖,夹紧了大腿,一只手放在腿间,一只手摸鼠标。
刚刚的饭局上,大家默认的马主任的私人秘书,常常趁办公室其他几个同事出去了就单独跟我聊天,可我总觉得跟他聊不上,比如,聊到教书的问题,他说教书可以鬼混,我说教书必须称职,说着说着,我便又懒得搭理他,装作没听见。
有一天,他趁同事都在,自言自语:“你们哪个借我三千块嘛,我助学贷款今天到期啦!”半响,无人搭理。
朱老师的办公桌混乱不堪,烟头,烟灰缸,凌乱的文件,散乱的药片,电脑从来不关,直到他有一天发现它坏了,他问马主任:“领导,我电脑咋个坏了呢?”而马主任自是大气暴力的说:“问你自己。别人用几年都不坏。”
因为朱老师不爱卫生,周身臭味,俩老叔曾悄悄问我“小张,要是你找男朋友,给会找他这份?”“啊,疯掉了,我找他,脏死了。”
朱老师确实身上有臭味,不爱卫生,他的宿舍,在我隔壁,从虚开的门缝可以看到凌乱的摆设,灰尘满地,满屋子中药味,他经常把衣服裤子袜子泡在一个胶盆里,不闻都知道是臭的。
而想起这些,更让我不喜欢他的原因还在于,那次,他新分来单位报到,不知怎么跑来我办公桌旁问我“村镇规划中心给是在这里,我新分来的。”“你要去党政办报到。”他留下一冲一冲的背影在过道里,背着黑书包。而此行,便是他留党政办被嫌弃的开始。
这位常常蹲在楼梯口抽烟,有着鼻炎,吃饭从不把筷子送进嘴里,总是满嘴皮饭渣子,不停甩筷子上的米粒,同桌人个个讨厌得要命,唯恐他甩到人家干净的衣服上;这位在办公室经常喘粗气,自己发一些乱糟糟的武侠小说解读词,冬天只穿一个毛线衣一个外套,冷得满脸青紫还不添衣,我问他冷不冷,他说工作这几个月,一直在还钱,没有买过一件衣服。那也怪他做事不靠谱,落下的祸根太深的缘故!
马主任的私人秘书,高端大气上档次,我实在觉得他长不大,在单位遭领导同事嫌弃,也不晓得他自己有木有一点点发觉,可看他依旧屌丝到底的样子,看来也无药可救了。不过,兴许他不愿意成长为别人口中的样子呢,那也说不定。比如,我自己,从曾经的乖乖女,变成如今天的“三不管”自由穿梭人,自是一番别样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