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雾林灯光(中篇小说)
许赖子 并没认真考虑,还以为是被他们的大部队吓跑的。继续不顾一切的往前追,当他们追到野人寨时,刘连长和他们的兵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他们 仰望野人寨前的陡崖,密密的树林,不禁额角冒汗,腿脚 打颤。难道他们钻天入地了?难道他们化蝶飞进了密林?他立刻率兵冲了上去,但还没冲到半山腰,就被哗哗啦啦的石块砸了个人仰馬翻,哭爹喊娘。
许癞子突然记起他向上锋立过的军令状,只得咬咬牙,狠下心,发起第二次冲锋,这一次他派了一百人的敢死 队打头阵,又命炮手向山顶上猛轰,掩护敢死队死命的往山顶冲。他自己依然在后督阵,退一个毙一个,退一个毙一个,尽管他这么凶残,仍旧督不住逃兵败将。正当他们的敢死队快冲到山顶下时,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球从山顶上直飞入他们的队伍中,霎那间火光四起 ,烟雾冲天,路边的茅草烧着了,枯枝败叶烧着了,清剿队员的衣服也烧着了,他们只得在地上打滚,还没等他们将火扑灭,一阵阵炸雷就在身边响起,因为火星点燃了弹药箱,敢死队员受到两头夹攻,还没退到山脚,一阵阵雄壮的冲锋号响彻云霄,撼天动地般的席卷而来。
丁团长第一个从山顶上冲下来,接着是徐宏志、刘光武等红军们紧随其后,一阵阵子弹如骤雨般射向敌阵,许赖子只得哑着嗓子嘶喊:撤!撤!快撤呀!又一颗子弹像长了眼睛一般打中了他的左臂,一个卫兵冲上前,动作麻利的给他止住血,缠上绷带,然后狼狈而退。
丁团长见敌溃不成军,也不追赶,赶忙退到野人寨,再做休整。
许赖子这一仗又输得惊心动魄,出发前一千五百人现在只剩下一千人。他害怕回到县里受到军法处置,当着队长的面 就想自裁,可是队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枪,臭骂了一顿:好没出息的家伙!……
这样,清剿队对龟田畈的第二次清剿彻底告败,气得县太爷吐血几口,差点一命呜呼。清剿队长,保安团长也差点彻办。
国民党省某军军长何立克闻听到在他统辖下还有这样的“骨头”,立即调集五千人的师下来,协同清剿队第三次清剿龟田畈的红军。
丁团长和郭政委获胜而归,红军们一个个春风满面的回到野人寨,但他们并没有因此骄傲自满,而是继续学习,继续练兵。
第三天,丁团长派出的侦查兵气喘吁吁的回来报告:国民党某军军长何立克要带县清剿队万余人,第三次来啃他这块“大骨头”,见到根据地的人要过刀,房要过火,地要过锄。活捉到丁团长和郭政委各赏银十万,毙死赏五万,连长一万。
这消息很快被我军侦查员查到,他们立刻秘密的将这机密信息送到了丁团长,丁团长即刻做好了部署。
为了做好第二套战斗计划,丁团长还召开了排长级以上的军事会议。
会上,连长和排长们有的主张继续死守野人寨,有的主张撤出野人寨,因为敌我的力量悬殊,再则也应跳出包围圈去扩大自己的根据地。有的主张仍用老办法,派一批人埋伏在龟田嘴的山林里,等到敌人进攻我寨时,然后前后夹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丁团长根据老经验,同意徐宏志、刘益群连长的意见,但郭政委综合团长和连长的意见,主张围魏救赵,丁团长一听觉得更有道理,就同意了郭政委的战略,并且马上要做好战略转移的准备工作……
何立克带着清剿队万余人,气焰嚣张的奔向龟田畈而来,他们想:不就是几百个红匪吗?每个人撒一泡尿都能把红匪淹死!现在果如他们所料,一路上什么障碍都没遇到,待到他们快冲上野人寨的山顶时,突然飞蹿出筛子大的石块,好像洪水一般直泄而下,接着又是一个个火球飞向他们的队伍,霎那间,石块砸得他们人仰马翻,鲜血飞溅,火球则烧得他们也成了火球,火海,可是他们还不敢后退,有的只想着那十万块大洋,拼死拼活也要冲上山岗。有几个不要命的刚刚冲上山顶,又被一阵弹雨扫成筛子般倒在山顶边。可是后面的还不敢撤退,依然往山上冲......
待到何立克冲上山顶时,前面的队伍已冲到了红军的营房,他还以为红军不堪一击,但他们哪里想到:他们又中了“空城计”,何立克气得朝营房边的一棵大树一阵猛射,又将红军留下的一些锅碗瓢盆砸了个稀巴烂,然后一把火点燃了营房,但这还不解恨,他们又冲进附近的村庄,企图找到老百姓杀出点威风。但他们仔细搜完村子后,只发现一个哑巴窝在草棚里,何立克走上前就是几刀,砍得那哑巴头是头,脚是脚,鲜血溅了他一脸。接着又把那头牛大卸八块,让他的警卫担着回营加餐。
这时,躲在山顶的一个排的红军绕到他们身后,又是一阵猛扫,然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红军早跑得没了踪影。
十三
何立克第一次清剿红匪就碰了个大钉子,心中好不恼火!但又无可奈何,只得 带着垂头丧气的部队 返回县城。
然而就在他们返回县城的路上,一个卫兵跑得大汗淋漓的赶来向他报告:他们的营部被红军占领,县政府被攻破,连县长都被捉去谈条件,不得清剿红军,要团结起来一致抗日。要给红军发军饷,不得破坏抗日根据地。否则送上苏维埃政权的审判台,决不 姑息留情。县长担心项上的人头不保,只得勉强的答应。
何立克听到这里,气得脸色发青,恨不能展翅飞往县城,为县长报仇雪恨。为他们的清剿队出一口窝囊气。为 他日后的升迁铺一平路。
可是,当何立克打回他们的县城,竟然连红军的影子也没抓到。他怒气冲天的走回营房,却被插在房门上的一把匕首划破了军装,他取下匕首一看,还有一张纸条,上书:如再清剿红军,不共同抗日,就像这匕首插进纸条一般!他一怒之下,竟将房门踹了个稀巴烂。
其实,这时的丁团长就在离他们营房四十多里的一个叫吊脚楼的村庄扎营,为的是牵制他们不去英山清剿红军,迎接高敬亭带领的红军到来,扩建红二十八军。
许赖子又一次被丁团长带的红军打败后,霜打的茄子一般缩在队部里,他对丁团长的恨 如同埋在心中的炸弹,他无时不想着报复。但他深知他不是丁团长的对手,明斗是不行的,那就来点暗的,派特务潜伏在丁团长的身边,择机杀害。但他们的军纪严明,滴水不漏,又怎能潜伏的进去呢?这是许赖子把自己关在家里的“秘密 。”
一天,许赖子出门散步,遇到他从前的一个酒朋友,绰号叫“八不醉”意思是他通常喝八两酒不会醉倒。八不醉平时好喝懒做,贪生怕死,他既怕红军,又怕自卫队,便在门头上挂个牌子,红军来了挂个红字,保安团来了挂个白字。这就是说他在耍两面派,谁给了他好处,他就帮谁说话。
现在八不醉见堂堂的大队长邀请他去大队部喝酒,他竟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许赖子被安排坐坐在大手边,队长亲自给他倒酒 ,他觉得有点受宠若惊,飘飘然起来。当 他一连被许赖子灌了七八杯时,也就有点摇摇晃晃了。许赖子见时机已到,更加亲热的对他说:“老兄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帮助一下,成功后给赏银一万两。” 什么事?八不醉急忙追问。
“宰掉红匪丁团长!”
啊!那我可不敢!
真的不敢吗?
不敢!
好!“啪”的一声,许赖子将盒子枪顶在他的脑门 。
不敢!不……哦……敢!敢!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不要赏银可以,你的头要不要?
队……队长,怎么个杀法?
许赖子将他的嘴巴对着八不醉的耳朵,咕咕哝哝了一气,八不醉先是惊讶的合不拢嘴,接着微笑地说:“大丈夫一眼既出,驷马难追!”
放心!放心!大大的放心!许赖子拍着八不醉的胸脯保证说。
八不醉这几天和丁团长混得越来越熟,他既给红军送粮、送药,送衣服,又给红军送一些枪支弹药,逐渐赢得了丁团长的信任。但郭政委就有点怀疑,为什么他对红军那么好呢?他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因此他就私下派人到处调查八不醉的背景, 而据八不醉本村的人说,他不过是个好酒贪杯,爱财如命的人,但也没听说他干过杀害红军的事情,尽管这样,还是保持高度警惕为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晴芳虽不是丁团长的夫人,但也是他最贴身的警卫员,生活服务员,丁团长和郭政委等领导人的饮食都得经过她的检查,好几次敌人派来特务暗杀,下毒,都被细心的晴芳发现,而把特务抓捕。
俗话说:“忙中有错。”晴芳这几天就是忙于后勤,购粮,购药,制作棉衣,都得她亲自指挥。
八不醉经过十几天的观察,如果硬杀是行不通的,只有找机会下毒,但他们的卫兵都不离团长,政委,连他们喝的水都要警卫员先喝,吃的饭菜就更不用说了 。
十四
八不醉这天又送来一大袋粮食,他故意选择黄昏来送米。他走进屋时,天色黑暗了下来。他把一大袋粮食放进办公室,便装做回家的样子。但等办公室的人走出,他也就暗藏进办公室后的门角落。这时,晴芳送进来一杯茶,因为丁团长正在认真的查看地图,她知道团长看完地图时就要咕噜几口,然后就去干别的工作。
这一切都被八不醉看在眼里,他一见时机成熟,便蹑手蹑足的来到桌前,动作非常快捷的将一包毒药倒入杯内,然后又蹑手蹑脚逃出门外,消失在黑漆漆的山路上。 这一切八不醉都做得天衣无缝,只等丁团长转身喝上一口,就可立刻毙命,他的十万大洋就可装进腰包了。
果不出八不醉所料,丁团长看完地图,来到桌边还真的端起了茶杯,咕噜了几口,八不醉喜得差点叫出声来,他慌忙逃出团部,消失在茫茫的黑夜。
晴芳从 厨房端来一碗麦米饭,让团长吃。她一见团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连忙哭喊着:来人呀!来人呀!团长倒在地上了!
郭政委一听,急忙冲进屋里,还有刘益群、徐宏志等几个连长都冲进了办公室,他们将连长抬到床上,然后摸摸他的额角,脸部,撩起眼皮,但都像睡着了一样,嘴唇一张一合,气息均匀的往外吐着。
郭政委一看说:“按道理说,如果中了剧毒,嘴角就会流血,但他并没有流出血水,这也可能是喝了某种药。”晴芳给团长捺了一下脉搏,跳动可就超出了正常脉搏次数。
刘益群连长突然问起这茶是哪一个给沏的?
晴芳说:“是我!”
“那你得说清楚!”
“你是在怀疑我下的毒吗?”
晴芳气得一下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你别冤枉好人呀!我跟随丁团长都五年了,要是想暗杀他还能等到现在?
刘益群连长被问得哑口无言。
郭政委连忙站起来说:“不用争了,赶快找医生急救,时间长了那就更危险了!”
刘连长,你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赶快找医生去!
徐连长,你带几个侦查员去找那个经常给我们送粮、送米、送药的那个老乡,只要他一露面,就立刻给我抓回来。
何连长,你负责这里保卫工作!
晴芳,你给丁团长喂点水!
郭政委布置好这里的一切,又说:“我和徐连长一道去抓那个“好人”!”说罢,他就和徐宏志 冲出了屋子,消失在 黑漆漆的深夜。
八不醉兴冲冲的跑到许癞子哪里,报告了他毒死丁团长的经过,他原以为许赖子立刻付给他十万块大洋,可是 许赖子 把脸一乌,说:“你为党国做了 一点应该做的事 ,也不足奇!还要赏钱!看着我给你吧!”接着,他猛地抽出手枪 ,对准了八不醉的额头。
“你是要命呢,还是要钱?”
八不醉一看,吓得瘫倒地上,急忙哀求说:“我.....要.....要命!”
“那好!滚!滚你娘的蛋!”
八不醉吓得一包尿都淋湿了裤裆,但他此刻也顾不得了,连忙慌慌张张的退出了许赖子的营部,便撒腿往家跑。
八不醉刚刚跑了几步,突然一声断喝:“八不醉,你给我站住!”
可是,他不听,竟然想逃跑,郭政委冲上前一个扫堂腿,便把他踢翻在地,徐连长也赶忙冲上前将他死死按住,另外几个战士则拿出绳子将他五花大绑,郭政委顺势撕开他的衣袖,扯下一块塞进他的嘴里。八不醉这时似乎明白了:他是呼鸡不成,倒要把自己的命折掉了!他一边被徐连长拖拖拽拽的往前走着,一边哭哭啼啼的哀求:“饶命!饶命呀!”但他的嘴巴被衣角塞着发不出声来,只能哼哼唧唧的哦哦哦......
不大一会儿,郭政委和徐连长就将八不醉逮到了营部,徐连长将他嘴里的袖角扯出来,然后一脚将他掼倒。
跪下!跪下!郭政委命令道。
徐连长解下腰间的皮带,高高的举起:“狗日的,好好坦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八不醉一看,一包尿又淋下来了,骚骚的味儿熏得自己直打嗝。他想了想反正是一死,干脆承认了了事,免得受皮肉之苦,那滋味更难受。
“对……对……对不起,红军长官,这事是我干的,但我也是鬼迷了头,贪那许癞子十万块大洋,然而大洋没得到,还害死了首长,我有罪,我该死!”
说!怎么害死丁团长的?
“我从黄大发家买了一包砒霜,说是回家毒老鼠,黄大发要五块银元,我只给了一块,黄大发很不高兴从柜台下随便拿了一包,我也不敢怎么打开看,就风风火火来了你们的营部,装作送粮食。本来我应该送到后勤部,可是我仗着和丁团长的熟悉,就溜进了你们的办公室,当时丁团长正在看地图,有位女红军送来一杯茶放在桌上,我就悄悄的将药放进了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