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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精神之美


作者:老吴 布衣,481.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94发表时间:2017-01-22 17:29:59

精神之美 静美,你好。
   来信收读了。
   叫我怎么说呢?从那骄阳似火的盛夏,转眼已是层林尽染的仲秋了。时间是多么的漫长,又是多么的短暂;人生的旅途是多么的仓促,而命运几乎决定在转瞬之间。面对梦幻一般的人生,真使人怵目惊心!
   这封信就从电视剧《血疑》谈起吧。
   我看《血疑》是从中途开始的。因为,我一般不看电视。刚开始,别人看《血疑》,我并不以为然。只是当我偶然看过之后,才感到幸子的魅力。于是,每当播放《血疑》之夜,我必然是积极在先。最感动我的是幸子、光夫和敏惠。他们使我激动,使我窒息的心灵复苏,使我冷却的生命充满活力,使我更加积极地探索人生。特别是幸子与光夫之间的爱情悲剧,净化了我的情感。
   这是今年五月十五日的一段日记。虽然是在看《血疑》之前,但感情的千丝万缕,是与《血疑》有相通之处的。《血疑》最有意义的,是它挖掘了人与人之间,即兄妹之间、情侣之间、父母子女之间的那种复杂微妙的感情。它向人们展示了一个真切动人的精神世界。这是冠居同类主题之首的作品。它是那样具有浪漫主义的理想气息。你看幸子是多么幸福。光夫、大岛茂夫妇,还有巴黎的姑姑,她生活在一个理想的天地。人与人之间除了真挚的感情,其他似乎是多余的了。这是该剧吸人的一个独特之处。因为现实中的人,并不都是生活在这种和谐相处、赤诚相见的环境里。
   我之所以要从《血疑》一剧谈起,是因为你谈到了“记恨”的事。
   诚如我曾经说过的,你给我的印象很好。你是这个社会人群中,我愿意接近的一个。从哲学的角度说,通过你这个具体的对象,而成为我的一种实体性反映;从心理学的角度说,在对象化的反映中,看到自我的映像之后,产生一种喜悦和亲近感。如果从美学的角度说,就是通过我对你的关怀和希望,增添一种崇高感;更重要的,应该从伦理学的角度说,就是通过我对你的行为,而使自己显得圣洁,得到净化,从而增重我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总之,我同你的交往,表明了我的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
   可以说,我给你信的内容是比较积极的。因为我在给你安慰、鼓舞和信念的同时,也正是在给我自己。每当我感到失望、幻灭和痛苦的时候,我便拿出给你的那些信稿看一看。而实际上,给你写信的那些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信念的内容,几乎都是在压抑着自己悲哀的情境下写给你的。每当给你写信的时候,我总是在失望、幻灭、痛苦的生活中,挖掘给人信心和勇气的东西。于是,积极进取的精神,终于战胜了那种消极颓废的情绪。
   在你久不来信的时候,我设想你可能有其它原因之外,而更多的则是想,你可能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使你心灰意冷,懒于同社会结交,而关闭在自我的精神小天地里。我觉得一个人与世不相往来,有其复杂的客观原因外,更主要的是在主观上表现的一种消极态度。一方面是缺乏战胜种种不利因素的勇气,另一方面则是同自己的困苦赌气,把那活泼、坦率、热情的交际也一概放弃,自怨自艾,表现出一种自我关闭的不正常的情绪。
   关于这件事就谈这么多。下面就你信中谈到的文学作品和生活现象中的“美好结局”问题,谈一点我的感受。人并不总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下去的。当经过苦难地磨砺,在偶然的机遇中得到了意外的,实际上是满足人们欲望的结局之后,原来具有诗意的、悲剧美的、崇高意义的追求也就失去了光彩。物质财富丰盛起来,精神世界却空虚了。这说明原来人们梦寐以求的,都是一种对于物质欲望的满足。所谓精神追求,不过是被装潢了的物质的变态形式。纵观人类社会,用悲剧学说,不外乎两种悲剧:一是物质欲望满足之后,精神便显得空虚;而精神充实起来之后,物质财富又是那样贫乏。因此,物质与精神是不可调和的。人类永远是一个悲剧。举《简爱》一例来说。简爱在艰难困苦中的时候,她的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正气凛然的个性气质、无所畏惧的苦斗拼搏、坚贞不屈的追求探索,显得那样崇高,令人敬佩。使人感受到生命的力量,体验到人生的意义。然而,当她意外地继承了遗产,财富和爱情同时获得的时候,她的形象便失去了感染力,同时也就消失在崇敬的印象里。《简爱》译本序曾指明了简爱结局的妥协性;指明了作为小资产阶级妇女反抗的局限性。读者也默认了这一点。奇怪的是,读者并不为简爱的美好结局感到高兴,相反的认为,她继续与她的苦难拼搏下去,她的形象倒还光彩动人一些。这说明了什么呢?这一方面说明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不是得到了什么,而应该是为了什么;另一方面说明了简爱终于被命运拨弄,丧失了向苦难拼搏的意志。因为,她得到的不是她奋斗的结果,而只是一种命运地安排。这就是说,当物质的欲望满足之后,精神追求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个人意志在物质的诱惑下,就这样失去了气节。这是我关于“美满结局”的第一点感受。
   第二,人生的意义,似乎总是随着得到美满结局而消失的。人是有趣的。追求的东西在意识存在中,是那样具有诗意,具有美学的崇高,具有神奇的魅力。而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便靠这追求显示出来。但这种追求以物质形式显示出来之后,一切便化作子虚乌有。人也仿佛一下子聪明起来。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惊叹得到的东西比想象的东西,竟然有天壤之别。人生也不过如此。从积极地追求坠入了宗教的怀抱。尘世的欲望和意念,一下子烟消云散,精神世界从此清静到空茫茫的境地。更有甚者,对得到的东西感到厌恶。因为,得到的东西比想象的东西差距太大,乃至于不相信人类社会有更美好的东西存在,从而产生幻灭感。这里说明了一个问题,物质的东西固然能够满足,但物质的东西却无法填补精神的东西。人的生命在永无止境的精神追求中延续,这生命才是有意义的。当这种追求以物质形式,无论是荣誉、地位、财产乃至于爱情的显示之后,即获得“美满结局”之后,这追求便失去了“精神”的色彩,原来那么神圣的、具有诗意的一切,也便不复存在了。
   上述感慨,有失偏颇。但这是相对而论的。不能忽略其历史背景。任何事物都有其历史过程和条件促成。这里就谈这两点。下面就诗的问题同你交流一下。
   首先,谈一谈《无花果》及“朦胧诗”。
   刚开始想到应该写一首长一点的诗,来抒发我悲壮情感的时候,我首先想到应该写一首悲剧诗。因为,“时隔不久,生活又迫使我写出新的诗篇。就像我在沸腾的海滩,幸运地拾得璀璨夺目的贝壳一串。送给我年轻的朋友看一看,生活是多么丰富而又色彩斑斓。”悲剧诗的核心应该是“坚信着未来”。这是英雄主人公甘愿承受悲剧苦难的精神支柱。正如普罗米修斯坚信自己终将得到自由一样。于是,我试着写了一首以“我只有意志”为题的小诗。(略)虽然这首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表达我的感情,但受到篇幅限制,许久积聚在心的“抑郁”之情,像没有达到山洪暴发的程度,于是,便想到了写《无花果》。开始,是以“献给朋友的悲剧诗”为题而作的。这里在形式和内容上,就被局限在“抒情”上,而没有完全“达意”。以后想到,悲剧诗不是言凄楚哀婉之情。而是给人以激奋,便又想到了“献给我的被疾病夺去了生命的朋友”。这不仅突出了主题,在形式和结构上,也显得有一个整体感。而命题“甜果、苦果、硕果”则是在完稿之后才标上的。用笑料的话来说,就是甜果还刚刚尝到,苦果则吞了进去。但吐出来的终将是硕果。这里有一个层次感。一方面是生活之必然。另一方面表达了一个意境。虽然“苦”的比例大了一些,但仍以“硕果”为主导精神。
   诗稿抄正之后,我送给几个爱好文学的朋友看过。他们热情地朗诵,也忠恳地提出了意见。共同看法则是同你一样,“它像一首朦胧诗”。对此,我确实感到“出乎所料”。何谓朦胧诗?1983年《文学评论》第六期,专门就诗歌现代派思潮展开过笔谈。杜书瀛发表了《说“朦胧”》:“在有的同志那里,‘朦胧’就是令人不懂;在另一些同志那里,就是令人似懂非懂。”接着,该文谈到了诗歌在反映生活和感情上的确定性和非确定性问题。孙绍振在《论诗的想象》一文中也谈到:“当想象力日益发展,感情的浓度越来越大的时候——客观事物的准确性就被征服了,它顺着感情的准确性。”两位评论家的意思是一致的。诗是感情的艺术,它不可能像小说、报告文学、散文那样去描绘生活的逼真现象。不可否认的是,在现代派作品中,的确出现过“朦胧”诗。但出现这种诗歌的思想根源是什么呢?袁可嘉在《外国现代派作品选•前言》中写道:“帝国主义的腐朽本质,所带给西方社会的巨大灾难——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经济恐慌、劳资冲突、核恐怖和各种各样的社会矛盾,在一般说来,即敏感又正直的作家心里,必然造成严重的创伤,产生重大的怀疑。宗教信仰的削弱,对科学真理的怀疑,对传统价值观念的动摇,使许多人的信仰出现真空,虚无主义的思想,悲观失望的情绪也就乘虚而入、应运而生,形成现代派文学在思想内容上的特点。”这里说得很明白,有什么样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便会产生什么样的文学艺术。就现代派作品而言,在总体上有一个共同倾向,即结构布局,选题取材不容易把握,有不知所云,即朦胧之感。但从总体上把握作品的思想内容是清楚的。实质上是生活情感中剧烈矛盾的反映。只不过,这种反映有那种现代派思想的浓重阴影而已。因此可以说,朦胧艺术,就是朦胧思想。有什么样的思想内容,必然有什么样的艺术形式。这是艺术的普遍规律,现代派也不例外。但我的东西为什么给人以朦胧之感呢?我确实模仿过现代派艺术,写过话剧《精神人》,和前不久写的诗《如果:我不是我》。但那是思想模糊,不能把握生活真谛、幻灭和痛苦的产物。因此,它必然以一种“朦胧”的形式,把一种模糊的内容表现出来。但《无花果》是不是朦胧的呢?是的,它不是叙事诗。因为,它没有具体写一个人和事。它只是抒情的。抒情的东西它“常常是在想象的远距离中,以大幅度的变形出奇制胜”。征服客观事物特征的准确性,使它顺从感情的准确性。但非确定性是否就是“朦胧”呢?不是的。因为诗只是表现感情的准确性。我认为《无花果》是遵循了这一原则的。因为诗的内容是健康的,要表达的主题是清晰的,所采用的形式也是常用的。所以,它不是朦胧诗。如果给人以朦胧的话,则是我的表达能力问题了。因为我不追求朦胧。朦胧不应该成为艺术。“朦胧”一词不科学。正如杜书瀛所说:“朦胧诗”“朦胧美”这些术语的使用似乎不确切。特别是把“朦胧”本身作为一种正面价值,来肯定是更不恰当的。下面,我们再来借《呼声》看看诗的叙事与抒情。按照文学原理的分类原则,抒情诗是诗人生活感受的直接抒发。它不详细地叙述生活事件的过程。叙事诗是满怀激情地歌唱一个故事。它借一系列事件,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人物性格发展的历史。但作为专事浓烈感情的诗的艺术来说,诗的叙事与抒情的区别,只是方式上的差别,或只是有所侧重。作为长一点的诗,特别是史诗,叙事与抒情比较好把握。但作为短一点的诗,叙事与抒情就不那么好把握了。就是在明显的叙事诗中,叙事与抒情也是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的。如《呼声》第三封信第一段:“邮递员把你的鼓励、爱憎,一次又一次投进了我对房门。”这是叙事的;“……啊,原来你与我,有着多么共同的理想、感情。”这是抒情的。即使是叙写风景的时候,诗人也是借叙写风景而直接抒情的。如第四封信第一段:“秋风哟,又把红叶梢给枫林,叶尖蘸着银露,逗引小鸟啼鸣。”仅从这两句诗,我们都能理解和感受主人公的感情。但作者还是接着这样写道:“政治气候,带来自然界的美,片片枫叶都染上了我喜悦的感情。”就是说,叙事诗也忘不了直接抒写自己的情怀。从《呼声》的叙写方式来说,它是叙事的。它的主要事件,就是女主人公在“血统论”的迫害下遭受的不幸;它的感情线一方面是如怨如诉,另一方面是恋念不休;它的表现方式是书信体。由于诗作者叙写的是一个纯真少女不该经受的苦难和不幸,以及它采用的真切感人的书信体形式,因而,收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使人不仅从主人公的遭遇中引起同情和共鸣,而且,从抒情的字里行间,涌起澎湃的激情。这就是叙事诗长于抒情诗的特点。抒情诗不能使人对主人公的遭遇有一个了解,乃至于无法引起读者的同情,至多只能从诗人自己的激情中,引起一点波动而已。如果读者不能把握和理解诗作者感情跳动的脉搏,那么,就可能使人“无动于衷”了。打个比喻,诗好比海洋,叙事诗使人置身其中,随波翻涌;抒情诗使人望洋兴叹,略有感触而已。当然,这是我的偏见。世界著名诗人是珍视诗歌的。有人说,雪莱的诗像一只云雀冲破乌云,歌唱人类的光明前程,预报新时代的来临;普希金通过《叶甫盖尼•奥涅金》,表达了那个时代俄罗斯青年的彷徨和苦闷、探求和觉醒、不幸和悲剧,几乎反映了一代人的命运。赫尔岑甚至说:奥涅金是俄罗斯的。而歌德则把他自己的全部生活存在,比作金字塔的事业,而放在歌德的金字塔顶端的花束,就是歌德的抒情诗(罗曼•罗兰语)。我自己也是爱好诗歌的。诗是我漆黑的心胸里闪烁的北斗星,使我看到了一线光亮,重又激情满怀地开始新的生活;诗是我生活中的惊叹号,它向历史表明“过去的已经过去”,我要在生活的废墟上,建造起理想的大夏;诗是我跑步向前的进军号,它唤醒了沉沦的灵魂,坚定地按自己的意志生活下去;诗是我人生旅途中的里程碑,它庄严屹立,证明我的步伐跨过了又一次苦难,斗志昂扬地去迎接美好的希望。好了,关于诗的问题就谈到这里。信写到这里,我正好读过了《人民日报》1984年9月10日转载的孟晓云的报告文学《胡杨泪》。这是一篇感人肺腑的好作品。而主人公钱守仁不愧是人之豪杰。感谢作者高唱了一曲动人心魄的强者之歌。人能像钱守仁不简单。他的一颗伟大的心脏是这样在跳动:“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今后二十年能为人民做些事,得到人民的理解,我的心就得以满足。它将证明我前二十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社会的承认,使一些在那里刚开始发奋自学又遇到挫折的青年产生信心;也让那些曾打击和阻拦我前进的人看看,小草要破土而出,任什么也压不下去。我对生活充满着信心,相信命运是可以抗争的。奇迹多是在厄运中出现的。”这是钱守仁说的话,也是我的心声。希望你读一读。我的话是多余的。
   悲剧研究由于资料有限,而且,我看到国外很多专著,如《个人民族中的人生悲剧》《悲剧原理》《论悲剧》《悲剧和悲剧精神》《悲剧和普通人》等,我汇款去邮寄,回复没有这些书目,因之,我的研究是有困难的。我现在只能以学习为主。
   下半年,我的生活不可能有变化。我想,我是应该像钱守仁那样,即使生活变了,人不应该变。
   中秋节就要到了,让我抄下苏东坡的千古绝句来结束这封信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祝生日愉快!
   写在中秋节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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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老吴的关于悲剧美学的文章,我编过不少于5篇,每一篇都从一个崭新的角度阐述了悲剧美学的意义。鲁迅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观点鲜明地阐述了悲剧美学的意义:“不过在戏台上罢了,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讥讽又不过是喜剧的变简的一支流。但悲壮滑稽,却都是十景病的仇敌,因为都有破坏性,虽然所破坏的方面各不同。中国如十景病尚存,则不但卢梭他们似的疯子决不产生,并且也决不产生一个悲剧作家或喜剧作家或讽刺诗人。所有的,只是喜剧底人物或非喜剧非悲剧底人物,在互相模造的十景中生存,一面各各带了十景病。”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吧,可能我摘录的不太精确,但却可以概括老吴与静美的能信。推荐共赏。【编辑:湖北武戈】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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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17-01-22 17:35:48
  悲剧之美,其实是精神之美。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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