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风骨】美丽的梦想(小说)
阿敏一听心下便有数,知道鱼儿就快要上钩了,暗喜之余更加放开情怀:“呵呵,S先生真风趣。远道而来,不问商业运作的情况,倒先取笑起小女子。莫非这是贵国绅士的习惯?”还没等S先生回答,阿敏觉得玩笑开得有点过火,脸瞬间一红,赶紧把准备好的冻顶乌龙,朝他车窗抛去,娇嗔道:“呐,S先生,我们中国人的习惯呢,是先品茶、用餐……”阿敏的玉臂,透着幽幽的玉兰花香,又似两节白生生的荷藕,冲击着对方的视觉感官。
“是吗?我们英国人对女士向来优待,尤其是神秘古典的‘东方玉人’。哈哈!”S先生边调笑,边摸捏着阿敏的‘白藕’。两人相聊甚欢,媚情一波接一波,将火热的气氛撩拔到了极点。S先生示意司机先走,接着他坐在了阿敏的车上。阿敏带着他在K市繁华的地方兜转了几圈,又往歌舞厅去消遣畅怀,最后,宽大的慕思双人床借宿了两人的身体。
一场浪漫的鱼水之欢后,阿敏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百万支栗,递给了S先生。
S先生接过支票,脸上闪过几丝揶揄:“没想到我这回当了‘宠物’,而且还是最贵的一种,我是不是该感到高兴。”
阿敏没有理会S先生,幽幽的点燃一支雪茄,风情无限的含在樱唇间。半晌,她销魂地吐出一圈烟雾:“S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给上级回复。”
硝烟弥漫,绻缱缠绵的欢情瞬间荡然无存。
一道厉光闪过精明的眉眼,S先生面色乍变,脸上的肉突突跳动着:“美女,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可不吃这套!”
“S先生,别激动。来,我们先看看新闻吧。”接着,阿敏用摇控器打开电视,上面便是数条K市高调打黑的新闻:XX餐饮公司,XX夜总会……,黄奇因运作色情场所,被选上了重播组,后面是关于他的负面报道。市政机关批露,黄奇乃黑社会出身。涉嫌贩毒、洗钱,非法组织聚众斗欧等,严重为害社会治安,已被打黑组盯上。
阿敏干笑一声,纤细的手指掐住烟屁股,用力一挤,将尚未燃尽的雪茄捻灭:“黄奇迟早要倒台,负面影响不可小觑。S先生,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容我再想想,暂时别替我下结论。”
S先生到最后还是妥协了。通过一场公开考核,将K市服装的代理权转到了菲敏公司名下。他色利双收,并不情愿看见自己的污点曝光,而致使身败名裂。
随着黄奇的代理权被取缔,菲敏公司一下子强盛了起来。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了K市服装的笫一大户。当黄奇动用地方恶势力打击阿敏时,李纲就在暗中保护。阿敏提心吊胆,每天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在侥幸逃脱几次惊心动魄的暗杀后,她想到了市政的打黑组。李纲与黄奇这两只豺狼,在彼此明争暗斗时,阿敏不动声色的协助警方,将二人来往的帐目,及自己电脑里上锁的日记,一并交出,最终铲除了这两股黑势力。面对铁证,他俩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双双被送进了监狱。原来,阿敏高中毕业后,家里无力让成绩优异的她继续求学,只得离乡去外面拼搏。她便将所有的郁闷与失落,都以文字的方式写进日记里。这种坚持了多年的习惯,不曾想在关键时刻竟阴差阳错的帮了自己。
命运似乎总在有意无意的和她开着玩笑。一次突发的意外,令阿敏认定了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曾因跟丟黄奇,而被她训得灰头土脸的青年阿达。
那天,从银行办完事的阿敏徒步回家。走到僻静处,路边突然闪出几个蒙面壮汉来。他们穿戴严实,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长刀,朝她扑来。
正在喝酒的阿达见此情形,来不及多想,将喝了一半的啤酒罐一甩,从小巷窜出,一把拉过阿敏的手,夺路狂奔。嘴中高呼着“救命,杀人了”,并向宽直的大道跑去。没逃出一里远。“呛!”,一声刀响,鲜血染红了阿达的后背,他只是踉跄晃了两下,依旧紧攥着阿敏,“快跑,快跑”的喊着,危急关头,一辆巡逻警车迎面驶来。蒙面匪徒见状,只得作罢。惊魂未定的阿敏瘫倒在地,这才发现汗水已浸湿了衣裙,粘着肌肤,而一旁的阿达也几乎虚脱,伤口不断渗着血水。
“对不起啊,害得你差点没了命。”一向妄自尊大的阿敏,不禁流下心疼的泪水。回想当初,自己趾高气扬,派他跟踪黄老狗,替她应酬挡酒,就连擦烟灰缸这类小事也没放过。她,从未将唯唯诺诺的他放在眼里。可危急时刻,正是“受气包”挺身而出救了自己一命。
经过这件事后,两人的感情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就在打黑组平息了恶势力的残余力量,一切变得风平浪静时,阿敏以为从此可以安稳的过日子了。可是,事情又有了转变。先是她最信任的生意伙伴,将货款卷跑了,接着S先生受不了当枪使的气,向上级举报阿敏。她的K市代理权再次易主,公司成了“空壳”。为了生存,阿敏卖掉了桑塔纳,又借债苦撑着运作,最后还是一张张艳照,把她彻彻底底地击垮了。谁也不清楚那些照片究竟是怎么流出来的。昔日风光无限的女老板,竟然登上了色情杂志的封面,再度成为K市“名人”。
消息传到狱中,黄奇听了,连声苦笑:“人生,本就没个定数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纲亦不由的感叹着:“惊艳四方的阿敏,不可一世的‘浴火铁敏’。依靠男人,终究也还是败在男人手上。”
六、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阿敏彻底败了,但老天并没有夺走她的全部。不离不弃的阿达,在阿敏陷入绝望时,成了她的精神支柱。阿达平常沉默寡语,不会逗女孩子开心。当阿敏看见自己的艳照登上杂志封面时,几度要寻短见,是他便奋力拦下。他替她擦眼泪、倒果汁,费尽心思的安慰:“是你飞得太高了,他们无法企及,只能通过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满足自己卑劣的欲望。”
“阿达,那,那么你呢?”
“敏儿,我自然和他们不同;若能娶到你,便是前世积累的鸿福。好敏儿,你就别胡乱寻思做傻事了。看你这样寻死觅活的,我很是难过。”阿达拉着她的双手,苦苦相劝,直到阿敏渐渐的平静下来。
这天是阿敏的生日,浪漫烛光中,阿达将一大捧鲜花奉上,单腿下跪动容表白道:“敏儿,一切都过去了,都忘掉吧。从今起我们过全新的生活,好不好?”
感动的泪水瞬间流淌了下来,前尘往事如烟云拂过,阿敏托着腮帮思忖了半晌,默默无语。后来,在阿敏的半推半就下,两人双双回到朴素宁静的青凤镇。
父亲见到儿子回来,满心欢喜,但转眼看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女人,正亲密挽着儿子的胳膊,他的面容就在瞬间不悦的冻住了。
“爸,这是我女朋友,阿敏。”阿达低着头解释道。
“哦,阿敏小姐,你好。”阿达的父亲毫无表情的朝阿敏点点头,又上前几步抓住阿达的手:“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了,爸离不开你。”
父子俩侃侃交谈,被晾在一旁的阿敏不禁朝准家公看去:半袖花格子短褂,腆出黧色的肚皮。一双断了带子的拖鞋,把塞满泥垢的脚趾挤得像座小船。她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心里隐隐升出几分不安。
两人到家没几天,为了对阿敏的娘家有所交代,阿达就向父亲委婉提出,要不把老房子装修一番,再置办几桌酒席,好歹风光点迎娶阿敏过门。可父亲却是语气生硬的表态:“咱穷家小户的折腾不起,是你的终归跑不掉!”
见此,阿敏既委屈又失望。她纠结着,几度想离开青凤镇,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可又难舍阿达深情。就这样,心高气傲的阿敏,在没有钻戒、婚纱,也没有众人声声祝福的情况下,于空荡而破旧的家中,做了个不伦不类的低调新娘。
每当阿敏推开那落了锁的宅门时,腐败酸臭的气息,伴着“嘀嗒嘀嗒”的自来水管声,迎面扑来。阴瘆瘆的风穿堂而过,家里的锅碗瓢盆杂乱的堆放着。凭着一种天性的敏锐,阿敏企图想发现些疑点,她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可屋里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你在看什么?这屋里可没啥宝贝哟!”
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家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背后。他悠然的坐在长条木凳上,抽着旱烟。星火般的烟头,时燃时灭,卷开丝丝亮点,像,像游荡的鬼火!
阿敏悚地一跳,退了几步,半晌才缓过神来:“不是,爸,我看到这卫生间的门是闭锁的,正找钥匙呢。”
“别找了,在这里。”
阿敏的家公嫌恶地皱着眉头,他边不情不愿的掏出口袋里的钥匙,边起身走到门口,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吊在房梁下的灯亮了,无精打采,像黄昏斜迟的阳光。阿敏怔怔地望着家公:与身材高大,相貌还算过得去的儿子阿达相比,他体态瘦矮,似有先天不良遗留的疾症。一副歪瓜裂枣的面孔,印刻着岁月的沧桑。在尖细牙齿间发出别扭的异声,两眼深凹又散着乌幽幽的光,叫人实在难以琢磨。每当她与阿达略微显得亲昵些,家公的脸色便立刻变天。不是叫儿子单独过去帮他捶背揉腿,就是帮他脱衣擦药……后来阿达解释说,家公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生母因难产早死了,自己也没见过。是养父将他拉扯大的。再多问,阿达什么也不愿透露。只是冷冷抛出一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我从不去计较你和黄奇、李纲的陈年往事,那么你又何须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阿敏被阿达的一席反问扼住了喉咙。回想当初在车马喧嚣、波云诡谲的K市求生,那是一段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日子。她已厌倦了,累了。婚后,已作人妇的她,在辛勤地操持着家务之余,常常倚靠在阿达的肩膀上,温暖的梦着未来。虽然丈夫阿达对自已不复当初的体恤,可夫妻俩毕竟还有黄昏散步,夜醉清风的休闲时光。这么一寻思,阿敏便将对家公的异感暂抛脑后。不久,阿达在当地的超市找了一份安保工作。阿敏也闲不住,在老街菜场的服装市场内,帮着一家‘步生花’鞋店的刘桂婆编鞋,每月挣些零花钱贴补家用。鞋店对面有三家装修精致的店铺,分别售卖童装,女装和男装。从漂亮的女店主们身上,阿敏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影子——过去是高高在上的女強人,今朝成了默默无闻的编鞋姑娘。她不禁几分轻叹,任凭手上勒出一道道细长的口子,无数次开裂、愈合,又被撕开……
阿敏自言自语道:“‘浴火铁敏呀浴火铁敏’,你不过商海一梦。是别人给戴的一顶从头遮到脚,看不到太阳的帽子罢了。”
七、
“阿敏,你这段时间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刘桂婆瞪大了眼珠子,向她责斥道。就在刚才,阿敏低着头编鞋,手被锥子扎出了血,她却浑然不觉。店里的客人来来往往,货架上的鞋样突然掉了下来,差点打到懵懵学步的小阿达。幸好刘桂婆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
阿敏猛的清醒了些许,“桂姨,对不起,我……”她一脸愧疚的望着刘桂婆,连忙起身安抚受到惊吓而哇哇大哭的儿子。
店里的生意,说不上十分兴隆,但亦有顾客时常登门。或三五情侣,或本镇街坊。刘桂婆一面充当导购,一面还要自己劳作。对于阿敏,除了小员工这层身份外,又兼着“半个女儿”,如自己亲生的一般,给予精神慰藉和生活乐趣。刘桂婆对她,自是严格又慈祥的。冷寒的末秋,青凤镇上萧条了许多。阿敏每天往返于鞋店和家里,心事重重,身体亦消瘦不少。
“阿敏,你近来变样了,脸色不好,连黑眼圈都明显不少,还是在家里调养一段时间再来吧。”天色暗沉,刘桂婆把阿敏送到门口。又拿出自己为小阿达亲手编织的毛衣,还有一双虎头鞋交给她:“我店里也不大忙,过阵子我儿子许文也回来了。你且回去好好休息,莫再胡乱寻想,等把身子养好再来。”一片晶莹闪烁的灯光,温暖着清冷的秋夜,亦安抚着那颗堵满石子的心。临别前,阿敏不禁紧紧抱着刘桂婆,温热的泪水无声地夺眶而出,她多想像个闺女般对阿婆倾诉一切烦忧,可偏偏无从说起,一时间思绪纷乱如麻。
月色穿过树林,照亮了青凤镇。阿敏脚踏着青石板桥,抚着凭栏上的露水,露珠滚落,如雨滴打在油纸伞上。阿敏望了望河中的残荷,家公就像那萎黄败落的荷叶,浮现眼前,令她发呕不止。
“娘,我想带着儿子回来住。”
“敏儿,怎么了,阿达他们欺负你来着?还是孩子让你磨累伤神,吃不消?”
阿敏不知道该怎样回复母亲,一想起家公的那副猥琐样,她欲言又止,搪塞道:“没,没有,都不是的。不过是女儿想你和爹了。”
回过神的阿敏,不禁又思忖起阿达父子:家公看不惯自己化靓妆,不准将女性内衣晾挂在阳台中间;嫌弃自己烧的菜是水煮盐拌;只要看到女性不洁净的纸巾,就不通情理的锁上卫生间的门。对此她十分不解,与阿达争执,然而她的抱怨并没有换来安慰。
那晚,阿达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阿敏急了,她一把扯过被子,推搡着老公:“你倒是说话呀,你爸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处处看我不顺眼?!”阿达瞪了她一眼,又将被子拽过来重新盖上:“你烦不烦!深更半夜的。”阿敏犹如被毒蝎不轻不重地蛰了一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平常老公对自己,虽然不比婚前那般体贴温柔,但也不至于蛮横无理。良久,只见阿达将头从被子里露出,严声告诫:“你听着,我爸都孤身这么多年了,家里从未来过女性。看不惯你扔在纸篓里的脏东西,闻不惯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这也无可厚非,你别啥事都上纲上线的。”
刀斫黧蜡鉴长夜,赤水钩提拂天明。
百日流光开细愿,千时伏案费新音。
甘苦自言昨朝路,疑有尘埃著人心。
余尝读此八句,倍感其作文之不易,作佳篇更难。老师性敏娟惠,每每下笔,自然而多率真。言情情动,意在笔先,且善抒叙尘世百态,以朴实之心表达,由此文为之一见。
愚钝肤浅如我,劳烦你数番费心耗神的指导、点拨、斧正,令我感动生愧。这,不仅仅只是一篇小说,更是一面明镜和一件珍贵珍藏的礼物。不言谢,惟铭记于心!
沫沫姐的小说写得很用心,情节环环相扣,铺垫有序,可读性甚强。成功塑造出阿敏的鲜活、饱满的形象(善良,勇敢,坚强,有冲劲)……
问好沫沫姐,问候文安!
感谢沫沫姐的辛劳付出,为我们带来如此佳作,愚弟深知创作之艰辛,望沫沫姐在创作之时注意身体。祝沫沫姐文艺增进,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