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泥塑(散文)
生命应当是活物,或活蹦乱跳,或灿烂绽放,当我看到了泥塑……那是一件泥塑的风衣,泥黄色的,搁架上立着,有一拃高,并无支撑,衣领立着,衣襟畅开着,空空的一张皮,漾动的姿态似在风中鼓扬又似在雨中裹缩,并无做和作(读二声,故作)的痕迹,自然而然的却有行深意远的生命韵味。并无风雨,却似有风雨,只是一件黄色的衣,却有了动感的魂灵,是泥塑艺人的十指赋予了一团泥于生命?生命,活在一件黄风衣中……我似乎看到一张并不存在的人的冷峻的脸和行色匆匆的脚步。
雕者和我,抑或那并不在场的穿衣人,是谁赋予了这件泥塑风衣生命?是我心中有《追捕》中的杜丘?画外是杜秋很磁性的男低音:跳啊,跳吧,昭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你倒是跳哇……
或写实写意,抑或是中国画风的留白,画家笔意的藏和露……曾有过一幅“深山藏古寺”的诗意画,画面并没有寺庙,崇山峻岭之中,一股清泉飞流直下,跳珠溅玉。泉边有个老态龙钟的和尚,一瓢一瓢地舀了泉水倒进桶里……
一个“藏”字,却让山的深处古刹钟声随风入耳。
如此,或是这件泥塑的风衣是雕塑艺人的匠心独运?
都不是。于这件风衣来说,如是,便也俗了。
我端详这件泥塑风衣只是一件风衣,独立,灵动,虚空里而透着看得见摸得着的冷峻,如骄傲的鹰,跃跃欲飞,如矫捷的狐在窥视着你……不再是泥塑,它是一件飘动着欲望的生命。它就是它,不需要雕塑它的人,也不需要穿着它的行者,也不需要我,它活着,它自己活着自己,不需要任何诠释,不需要任何陪衬,不需要任何的填充。
生命,甚至不要这一件衣!
佛说实相非相。心不孤起,托境方生。境不自在,因心而显。
灵空中有那一念,它是谁,我又是谁,又是什么在活着?
我顿悟:心空境谢,境灭心空。
它只是泥土。我只是过客。
我默默地离开了……
今天,我去了博鳌。
在博鳌镇,我从熙熙攘攘的街市折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不期,在巷的拐角遇到一家泥塑馆,我走了进去,手工作坊式的杂乱,四处搁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成品半成品的泥塑,有静物或动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一个小伙坐在案前埋头工作,手下是一团黄泥……已有了些许的雏形,似是一器,椭圆口的笔洗,小伙见我到了案前,他抬起头冲我笑了笑……那件风衣就摆在他的斜对面。我的目光掠过寻常,久久停留在一件泥黄色的风衣上……
2017.2.4夜于海南万宁椰林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