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一些偏僻、落后的农村，权利就像一把利剑握在某些干部的手中，肆意挥舞。有多少憨厚的庄稼人，曾为之顶礼膜拜？又有多少乡下女人，为此洒下屈辱的泪水。
　　 ____题记
　　
　　 一
　　 素芬羞怯而慌乱地把头从村委会主任马大炮家那高大气派的朱红漆大门伸出来，朝四下里望了望，还好，大街上这会儿正好没有人，她心里稍微镇定一下，抬手拢拢两边凌乱的头发，便低了头疾步往家里赶着。
　　 “唉！谁叫咱家男人没本事呢。”素芬在心里无奈地感叹着。这样一想，她似乎觉得自己刚才被人欺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歹总算是给儿子小明从学校拿回来的这张家庭困难申请表盖上了章。素芬早也听人说过，有了这张家庭困难的证明，儿子以后两个学期就能白白得两千多块钱呢，这不就省了要她操心费力地得自己往出掏钱了么？丈夫春生自打去年得脑血栓落下了半身不遂后，力气活不光干不了了，而且还要每天吃药，当初那会儿都快要把她愁死啦。现在，儿子学校好不容易给拿来了这张家庭困难证明，这一下家里总算是得救啦！
　　 素芬在快要进家门的时候，手又不由地再一次摸摸自己的头顶，然后才强装着啥事也没有地推门进了屋，可她却不敢迎接炕上丈夫春生那望向她的目光。
　　 “那表，给盖上章啦？”春生见媳妇回来了，忙关心地问道。
　　 “盖啦。”素芬低着的头，但还是掩饰不住内心一丝慌乱。接着，她又不得不强装笑颜地补了一句：“这回好啦！小明以后上学，一年能省下两千多块呢！”
　　 “好啊！好啊！”丈夫春生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此时终于一下落了地，人也顿时显得精神起来。稍后，他的眼神忽然又黯淡下来，嘴里叹口气，道：“唉！我这个样子，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呢。”
　　 “看你，又成天价瞎琢磨。”素芬顶不喜欢丈夫这么自卑自弃的样子。不管咋说，丈夫活着，她就有“主心骨”，闺女、儿子回来就有一个完整的家。可背着丈夫，她心里却又不知道叹过多少回气呢！
　　 他们这地方穷山恶水，光看北面那耸立而裸露着灰白岩石的山峰，就知道这是个兔子也不拉屎的地方。小青年们都出去打工了，剩下家里的人，只有靠天，种几亩薄土地为生，人们过的日子真是紧做扒拽还为难。素芬是个要强的女人，丈夫得病后她不光一人要侍弄着家里那几亩地，她还养着猪和鸡，为的就是想帮衬一下家里，何况现在又添了丈夫要常年吃药的经济负担呢！钱，对于她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因此，她在听儿子说学校给了一张救济表时，便心头不觉为之一亮，看来，是老天爷也想帮她家呢！然而也正是这张表，却把她带入了要忍辱负重的境界之中。
　　 一会儿，丈夫春生就又睡着了。像他这种人，除了吃饭，啥也干不了，也只有这样了。素芬忙趁这工夫烧了一大锅开水，然后把自己关在隔开的里间屋里，就全身上下地狠狠洗了一遍。她边洗边流泪，为自己遭受的刁难和侮辱；当然她也害怕夜里在挨着丈夫睡觉时，被他嗅到自己身上的烟草味，因为丈夫是从来不吸烟的。再有，素芬又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今天的事儿，说啥也不能让丈夫看出破绽来。好歹她和丈夫心中的一份心愿，总算是了结啦，自己要让一家人感到高兴才是。”可她内心那被欺负的阴影，又怎能消失呢？她此时是刚刚想要松懈一下的心情，又被无形地绷紧了。
　　 闺女小燕勉强地念完初中，连高中也没敢考，就离开家跟伙伴们去外地打工了。这丫头从小就懂事，学习在班上也算“尖子生”，怎奈家里实在无能力同时供俩孩子念书，再加上父亲又得了这样的病，所以，她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外出打工挣钱养家的路。素芬和丈夫也清楚这样很对不起女儿，耽搁了她的前程不说，让才十四五的孩子孤身在外，心里也着实心疼，可眼前的处境又有啥办法呢？现在他们两口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里祝福遥远的女儿身心平安。
　　 儿子小明星期五下午从镇学校放学回来时，素芬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她放下桌子，端上简单的俩菜，又拿碗先给儿子和丈夫盛上饭，最后才是她自己的。一顿饭，吃得气氛比平时要喜悦些，全都是因为儿子以后上学要有帮助了。丈夫春生此时还破例地喝了半小杯散打的白酒。他的话也多了，先是当着儿子的面夸自己媳妇家里家外地能干，接着又叮嘱儿子以后要好好学习，为他们这个家争光。
　　 素芬看着丈夫和儿子喜滋滋的样子，她在笑容的背后，只能任自己委屈的泪水往心里流着。
　　
　　 二
　　 “这娘们，味道还真不错哩。”素芬离去后，村主任马大炮仍浑身舒服地仰在他家那真皮的沙发上，脑子里还在美美地回味着刚才的情景。尽管他已经看出来，素芬不是十分地愿意，可是在他的权利和利诱下，最终还是束手就范了。他喜欢素芬那不好意思的样儿，觉得女人在这方面如果太主动了，反而令他心里腻烦；他也爱看素芬那羞红着脸的样子，这无疑更激起了他对她的强烈占有欲。哼，两千多块钱，对于他马大炮来说，算个屁呀！就如同是从他身上拔下一根毫毛一样，何况这钱又不是他自己掏的腰包，是学校给她家的，而他只去扮演了一个白白享受一个心仪女人的角色而已。而现在，马大炮心里是越发地看重自己手中的权利啦。因为有了这权利，别人就会来尊敬你，巴结你，来求助你，当然还会给你送这送那的。有的女人，甚至还把自己的身子也送到你的嘴边来。说实话，他一开始胆子还真是小，怕自己因为吃喝或沾了别人的，有人会到上面去告他的状。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后来不光不那么想了，还滋生出这种想法：“他去告我？那他以后还想不想在这个地方混啦？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在找死吗？”他忽然觉得父母给他取“马大炮”这个名字，也是在暗暗告诫他：活着，就要有炮轰一切的精神和勇气。何况他现在又是马王庄的村委会主任呢！有权又有势，他怕谁？这样一想，他的胆子就不由地大起来了，以后有人来送礼时，他都是照收不误。而对于那些找上门来求他，并用自己热乎乎的身子有意来挑逗他的女人，他也再不像从前那样既怕又躲的，而是张开胳膊就把那女人揽入怀中。这叫啥？这就叫双方互惠互利，事后又彼此互不相欠。马大炮在村里有多个相好的女人，她们都把他当成自己心里的一块“香饽饽”似的，这家子请，那家子唤地叫他去吃饭。马大炮也就利用平时给她们一些小惠小利当诱饵，不停地周旋于她们中间。他不觉得自己心里是多么地爱她们，而只认为她们这是在他面前犯贱，不占她们便宜白不占。而对村里春生的媳妇素芬，马大炮却是今年夏天才对她引起注意的，以后他脑子里总是闪现着素芬那穿着藕荷色短袖衫苗条的样子。可在他对素芬的了解中，这女人，正派、稳重，她也从没有向村干部抛过什么媚眼，而只是踏踏实实地在过自己的日子。但就是这，却使得马大炮对她心猿意马，甚至在心里暗暗地惦记上她了。“嗯，这女人，皮肤要比别的女人白很多。还有，你看她那身条，也并不像是生有俩孩子的样儿。有机会，我得想法尝尝这女人的味道。”马大炮自信身为村主任，这世上便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机会说来它就来啦。那天下午，素芬手里拿着一张表格来找马大炮给盖个章，而这也正在他这个村主任的权力管辖范围之内。他想要借今天的机会，来达到他心中的目的。合该这事也巧合，马大炮的老婆陈凤去娘家伺候生病的老爹，已有些日子不在家啦，马大炮正孤零零一人呢。然而，马大炮心里也清楚，媳妇就是在家，也是管不了他的。她凭啥管他呀？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她就得病了，以致后来连子宫都给切除了，至今连个一男半女都不能给他留下，因而只得抱养别人家一个女娃，他没有跟她提出打离婚，就算便宜她啦，她还想管他的事？所以，他才敢这样随随便便地和别的女人胡乱搞。
　　 素芬不是来找他盖章的吗？理由他自然随口就来，而且还得在她面前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哎呀，真是不巧！章今天是盖不了。”
　　 “咋的盖不了？”素芬不觉一愣，忙开口问道。
　　 “这盖章呀，你不懂，这不是我一人说了能算的，得党支部和村委会开会来决定。”他见素芬听得很认真的样子，索性又强调一句：“还有，支书这两天也出门去了，不在家里呀！”
　　 “这可咋办呀？”素芬手里捏着那张表格，着急地说。马大炮走过来，把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表示爱莫能助地说：“看来，只有等支书过几天回来再说啦。”
　　 “主任，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这表，学校要得实在太急，就算我求你啦。”想到儿子明天一早上学，就必须得把表格带走，素芬此时急得眼泪都要快下来了。
　　 “这，支书不在家，你叫我有什么办法呀？”马大炮故作为难地摊着俩手，可他两眼却时不时地瞟着素芬那高耸的胸脯。“我总不能因为给你盖这个章，而犯原则性错误吧？”
　　 “主任，你就帮帮我这个忙吧！啊？”素芬就差跪下来求他了，并且声泪俱下地表白着：“你的大恩大德，我齐素芬一辈子也忘不了。哪怕下辈子给你当牛马，我都愿意。”
　　 “你这……说得可是真话？”马大炮口气突然变得缓和了，但是两眼却欲火正旺。
　　 “我决不食言。”
　　 “那，我想让你做什么事，你都会愿意吗？”马大炮使出欲擒故纵的手法，探问道。
　　 “我愿意！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素芬想都没想地回答着。
　　 “那，如果我想让你和我睡觉呢，你也愿意吗？”马大炮直接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主任，你这是在开玩笑吧？”素芬大吃一惊，她想：他一个堂堂的大主任，怎么会真的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呢？因此她把这当成是在和她开玩笑哩。
　　 “你看，我这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怎么，心里不愿意了吧？可你刚才还信誓。”马大炮又装出煞有介事的样子。
　　 “你也不想想，我这也是在冒风险呀！你盖完章没事儿走人了，可以后真要出了啥乱子，还不都得我一个人来顶着吗？”
　　 “……”素芬低着头不语。心里却在想：“没想到盖个章，竟这么复杂。”可是在她听马大炮说这并不是开玩笑后，真想扭头就走。可一想到儿子拿表回来那急三火四直催她的样子，她的俩脚又不禁像钉住了一样。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这盖章的事，我也就实在帮不上你啥忙啦！”马大炮又恢复到她刚来时的样子，并把身子往沙发上一靠，然后连素芬看都不看一眼地摆了摆手，说：“那你走吧。”
　　 “主任，这？”素芬此时已是心乱如麻。一边儿是儿子巴望着拿走表格的眼睛，而另一边儿，却是马大炮看似无所谓地在步步紧逼着，她该如何是好呢？现在，家里这仅有的一点希望，她心里实在不忍就此放弃啊！可若不这样，她就要。
　　 “唉，你来也看见了，她回娘家那边伺候她生病的老爹去了，好长时间也不回来。我这心里呀，每天都烦得要命。”马大炮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嘴里也像是在自言自语。稍后，他又像醒悟似地说：“看我，跟你说这些干啥呢？又解决不了啥问题。你快走吧！”
　　 “我答应你。”素芬显得有气无力地说。此时此刻，她心里是只想着那两千多块钱啦，因为它快顶自己家半年的收入了。有了这笔钱，家里的日子就能宽松许多，她最后才终于把心一横：认啦！
　　 “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呀？”马大炮听了，竟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伸过手来就把素芬往他怀里拉。
　　 素芬默点了下头。但在马大炮把她抱在怀里，猴急地亲吻着她的脸和脖颈，并用两手在扯她的衣服时，她却下意识地阻拦着。而当她觉察到马大炮的手停了下来时，便又垂下胳膊不动了，任凭马大炮把她按倒在那真皮沙发上。
　　 她紧闭着两眼，承受着马大炮疯了一样地发泄；而她的眼角里，却有两行屈辱的泪水流淌出来。
　　 事后，马大炮便极痛快地给她在拿来的表格上，盖上了村委会那鲜红的公章。
　　 “行啦！以后我只要给这小娘们一些好处，她一准也能听任我摆布了。”马大炮此时得意地笑着。他为今天终于能把素芬揽入怀中，而心情异常地舒畅和高兴。这时，他忽然听见自己肚子在咕咕地直叫唤，抬头望一眼墙上那漂亮的山水图案的万年历，见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他这才起身穿好衣服，出来时随手把大门一带，就直奔村东头的刘翠花家而去。
　　 “呦，是炮哥！你来啦？”来开大门的，正是马大炮的一个“相好的”——刘翠花。她那新烫的卷发乌黑油亮，衣着也多露而时尚，年纪在三十五六的样子。见是马大炮，她就像一条发情母狗似的一把把他拽进大门后，随手就把大门给关上了。她男人在外地一个厂子里上班，有时俩星期都不见得回来一次。其实，她和马大炮好，她男人心里也知道，但因为平时不在家，他管不了，也就不管了，只要他回来马大炮不来就行。再说，他老婆刘翠花爱贪便宜，又好打扮，靠他那点工资还真不行，索性有马大炮给顶着，这不也省下自己的钱了吗？女人闲着也是闲着，因此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们的孩子呢，又在镇学校寄宿上学，也是一星期才回来一次，所以平时家里就只有刘翠花一个人。其实，跟马大炮好的那些女人，她们的情况和刘翠花家差不多，心里都图得是钱。刘翠花这女人长得漂亮，又好打扮、爱虚荣，眼里会来事儿，是个见了帅气的男人就两条腿走不动的主，又何况马大炮这样有权又有钱，而且老婆又管不了他的男人呢？早在马大炮做买卖，还没当村主任的时候，她就和他黏糊上了，在他身上挣吃挣喝不算，还令他给她钱、买金银首饰等。马大炮当上村主任后，刘翠花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套着他，生怕马大炮以后眼里不再有她了。她每天都描眉画目，不停地买各种时尚化妆品和漂亮的衣服，来精心打扮自己，为的就是取悦马大炮，才使得他一直没有把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