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遥远的村落(散文)
1971年12月,父亲去世了,马三哥再也没来过我们家。
1975年春天来时,生产队的防洪坝要扩大面积,我们村里的坟茔地都在土坝的里边必须要动迁,马大爷家的祖坟都在那里,听大人们聊天时说马大爷的父亲是服了敌敌畏药死的苍蝇去世了,所以他的坟也埋在那里,迁坟的那天,村里十分热闹,人山人海,父亲的坟也埋在那里,父亲的坟由姐夫去代替我们迁,我们站在离坟营地不远的地方看热闹,就听那里的人在喊:“快来看看,马大爷家的坟起出来鱼啦!坟真的冒了青烟;啦!”对于什么还不懂的我们来,也就听着像一阵风吹过一样。那日马三的病好了,一家人欢欣鼓舞,说是坟茔地的事儿,反正无从考究,打那以后马三再也没有巧舌如簧的故事说给我们听了,也不再上我们家避难了。
有一天他来我们家很腼腆地对母亲说:“大……大婶啊,我看上后院老龚家的小焕了,你去给我说媒呗!”病之前他是个口吃患者,有病以后一直没有口吃过,可是这次咋又回来了吶?这个问题没大人都是用迷信去衡量,说他的病莫名其妙好了是因为迁坟的缘故,后来那个龚家女儿真就看上他了,他们结婚了。
马爷擅长种植香瓜,每年的夏天他家的菜园都很丰富,春天的水萝卜早早地下来了,那红得诱人的小萝卜也就拇指粗细的时候,就拔下来捆成小捆拿到集市上去卖。
马大爷还有一个爱好,十分酷爱打鱼,夏天忙的时候只有下雨才出去打鱼,平时很少见他去。冬天来的时候,等河套的冰冻实成了,就带着几个儿子当中的一个走十几里路去遥远的河套穿冰眼,回来的时候他就会给我们家送几条,他家的马娘会给母亲送她做好的鱼酱吃,香喷喷一大碗。
有一年夏天雨特别大,天跟漏了一样,听见广播喇叭里通知防汛,我们清楚听见河套里黑鱼棒子“呜呜’的叫声,母亲说:黑鱼棒子要是叫了那就该发大水了。一天半夜我们被母亲叫起来穿上棉衣准备出逃,说马上河堤一开我们就会没命,随时听生产队的命令,我们穿上棉衣在外面坐了一夜,那次大水没有来,天亮的时候,生产队大喇叭喊解除警报。
记得那天中午,马大爷家的大儿子是民兵连长,拿回来一条一米左右的黑鱼棒子,生产队派去巡逻防汛的民兵马家的大哥是个游泳高手,他下水堵缺口的时候抓到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鱼。
马大爷家的大女儿黄头发、黄眼珠,大眼睛皮肤白白的,也有口吃的毛病,嫁给一个插队的知青日子过得不错。二女儿乳名叫铁子,家里盖新房,一家人都去盖新房了,旧房子一面墙都砸在她的身上竟然完好无损,所以她的母亲给改名叫“铁子”,铁子没上过学,父亲去世后她也一直跟着我们住,她会做鞋,每天晚饭后都会拿个鞋底来纳,一群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她经常放臭屁,所以大姐们总是奚落她,每一次她有屁的时候都会拿个鞋底到厨房去纳上一会儿,屁放完了再回来,她一乐的时候常常会有口水流出来,她是很爱美的一个女孩,有一张明星照是个穿着大花衣服梳着长辫子的,我三姐至今还留着。
三儿子叫小翔,黄头发黄眼睛,穿着时髦,在铁路子弟校读过初中,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人了,一副痞痞的德行,偶尔在路上见到我总会骂我几句,她嫌我长得丑,也许是淘气,也许是讨厌。若是三姐在就会跟他大打出手,三姐可厉害了,三姐个子虽然小,但是打架很勇猛,她敢下手,手里的有什么就用什么打,东北有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我们在那一片不被欺负的原因,就是这样子因为三姐特别能打架特别猛。
马娘其实不太会保养自己,自己有病也不去看医生。孩子多家里买油盐酱醋的钱都没有,常常吃了上顿下顿还得借粮食,母亲说他们经常借我们家的玉米,磨玉米碴子给孩子们吃,自己常常只吃冻白菜充饥。后来当我离开他们好多年的时候,听说马娘得了子宫癌在齐齐哈尔第一医院去世了,以后再没有了他们任何人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