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同室的姑娘各自纷飞，惟有吴燕，被宣传科科长留下排演。当晚，她遇上麻烦，有几只老鼠窸窸窣窣闹腾了一夜。
　　 第二天傍晚，吴燕站在草坪上对楼上张望，想找个人帮忙消除鼠患。可望眼欲穿，连个人影也没有，丧气。突然，二楼传来喊声：“哎，上来呀——”吴燕仰脸看去，呀，文涛，巧极了，“天上掉下个宝哥哥”！
　　 文涛与吴燕都是同一服装学校的毕业生。文涛是学校出名的“才子”，无论服装设计，还是剪裁缝纫，样样精通。而吴燕天生丽质，会跳会唱，是一朵靓丽的校花。二人毕业后，凑巧同进“佳华服装厂”：文涛搞设计，吴燕搞裁剪。
　　 吴燕立刻反喊一声：“哎，你下来呀！”
　　 文涛从栏杆上缩回身，咚咚咚跑下楼，神神秘秘说：
　　 “我弄了两张券，‘快乐大本营’，绝对的青春享受，你要不要去？”
　　 吴燕指了指宿舍：“先帮我把仇报了，消除鼠患，然后本姑娘就牺牲一回陪你去。”
　　 文涛瞪眼：“捉鼠？那么大的地方，一个人怎么捉？等享受结束，我带一帮兄弟帮你打一场灭鼠战。”不由分说，一把捉住吴燕的手腕拖着就跑。
　　 跑了一段路，停下。前面有几个小伙子，齐刷刷看过来，拍着手亮着嗓子齐声野唱：“对面的女孩儿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就这几句翻烧饼，唱回来唱过去。唱了一阵子，一个个傻笑不止。文涛凑近吴燕，轻声说：“请谅解他们的轻狂……这就是‘快乐大本营’了。”吴燕瞪眼，嗤鼻。文涛向她讨好说：“你真好，好安静，倒让我白白紧张一阵子……请你加入我们的活动，能不能给我长面子？”语毕，五个男生开始一首接一首唱歌，吹萨克斯，弹吉他，跳劲舞……渐渐地，吴燕兴起，踢掉拖鞋，光着脚丫跳起了印度舞。五个男孩一看，眼珠都快掉下来。舞止，吴燕粲然一笑，说自己十一岁就在少年宫和舞蹈学校跳舞。文涛悄悄走到她身边，指着她的光脚说：“你真该拥有一双红舞鞋。”
　　 “快乐大本营”散了，五个男孩回宿舍拿来手电、棍棒，来到吴燕宿舍。经过一番折腾，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一只老鼠没逮着。吴燕只得接受文涛的安排，在他们隔壁的男工空房里寄宿。
　　 第二天始，吴燕天天都要去厂区排演，每天很晚才回来，与文涛失了联。吴燕忍不住向哥们打听。哥们故弄玄虚，不屑回答。好久，一人终于开口说：“明知故问啊，文涛都成门卫哪！”正说着，文涛闷闷地走了进来，见到吴燕，特别夸张地嚷起来：“哇！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可一直在大门口等你啊！”吴燕不好意思，向他甜蜜一笑，说自己天天有个女伴超近路从后门进来的。
　　 排演结束那天散得早，吴燕就地吃了点外卖往回走，走至半路，与文涛相遇。文涛用诱惑的口吻说：
　　 “吴燕，有一个不挪百步就能让你挣钱的机会，你干不干？”
　　 “真的？”
　　 “骗你干嘛。”
　　 “那为什么不干，跟钱有仇啊！”
　　 “女神，要的就是这句话！”说后，文涛兴奋地向对面四个男生一指，“他们吃饱了撑着，说我要是真的追到你，他们愿意每人暂掏200元作为我的恋爱启动经费——一共800元，800元哎！保准演出那天，在你跳《天鹅之死》那天晚上穿上一双美丽的红舞鞋。”审视一下还在狐疑的吴燕，续劝道，“只当演戏，我保证不伤害你，就是勾勾臂，走走场。”
　　 吴燕白了他一眼，“演戏？太黑了吧，赚人家钱，还不愿来真的，我哪点损了你？”
　　 “好，爽，就怕你不开窍！”
　　 吴燕伸出左臂，文涛一勾，二人优哉游哉。
　　 四个愣头青齐刷刷看过来，一边鼓掌一边浪唱：“再靠近一点/我就跟你走/再冲动一点/我就不闪躲”。来到跟前，一人挑头说：“不行不行，好像还缺点什么！”
　　 吴燕为掩饰尴尬，故意抬高嗓门盘诘道：“还缺什么？还缺什么？你说还缺什么？”
　　 “亲吻。”
　　 吴燕瞬了他们一眼，转而目示文涛，文涛红脸，尖利地嚷道：“行了行了，拿钱来，不许耍赖！”
　　 四人咧嘴笑，嬉皮赖脸。
　　 今夜无眠。吴燕不断地反刍文涛这些天所说的话，复印那些甜蜜瞬间，内心的镜湖早被搅得波澜起伏。
　　 天亮，吴燕与文涛他们在一起吃早餐。正吃着，文涛躺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按接听键，立马响起高亢、清脆、甜蜜的女声频。文涛丢下碗，大步流星地朝正前方走去。公交车站牌下，一位漂亮女孩，正频频挥臂招手。
　　 不到半小时，女孩手上提着一只包装精致的彩盒，摇着玲珑屁股，与文涛一前一后来到他们餐桌旁。然后，女孩招摇般走开，消失在吴燕的视线里。
　　 太狗血！吴燕晕眩。她离开餐桌，迷惘地走进一道小巷。不料，一辆飞驰的摩托车向她撞来，车的双轮从她的左脚踝上重重轧过。后天晚上就是她上台跳《天鹅之死》的时刻，然而，天鹅真的死了……她躺在病床上，不愿回想过去，也不能瞻望未来：过去像一页书，那么无比美妙，又是那么极度悲哀；而未来是一个可怕的空白，仿佛洪水退去后的世界……
　　 姐姐伏在她身上柔声问：“燕子，有对男女侯在门外，男的说他叫文涛，是不是请他进来？”
　　 吴燕眼眶一红，短暂思索后回道：“让他进吧。”
　　 文涛进了门，身后尾着那位吴燕切骨之痛的女孩。
　　 女孩含笑放下装满滋补品的大包小裹，然后打开一只彩盒，拿出一双鞋，讷讷说道：“吴燕，这是你的红舞鞋，36码，文涛说是你的尺码。”停了停又说，“吴燕，我是文涛表姐，是他教我当参谋选购的——就是你们吃早餐那天……他想在你演出晚上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望了望文涛，续说道，“表弟一直喜欢你。为能赢得芳心，他最近想了个歪点子，请那帮哥们和我帮忙撮合。文涛的爱情全部包含在这双红舞鞋里。”
　　 文涛羞涩笑笑，趋步走向病床。吴燕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让文涛握在手心。这时，姐姐和女孩带门而出。
　　 吴燕望着文涛，抽嗒嗒，细声说：“脚都残了，买舞鞋做什么？今后再也不能跳了……”
　　 “没关系，纵使不能下地跳，今后就在我怀里跳。”
　　 吴燕破涕一笑：“你这坏家伙，老天爷都愤怒了，罚你找个跛脚女朋友。”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吴燕的伤势日趋好转。文涛也每天抽时间来医院鼓励，帮她做恢复训练。一天，吴燕终于独自下了床，试探着走出病房；出门后又折了回来，将木柜上的彩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红舞鞋；穿上，踮起左脚，在文涛面前像个陀螺转了几圈。文涛一兴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