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天，雨淅淅下个不停，房间潮湿，阴暗。
　　 秦奶奶卫生间出来，发现老伴在瞅她。
　　 秦奶奶摸摸脸，嬉笑着说：“洗过了，不干净？”
　　 “眉头皱着，哪不舒服？”
　　 “大便有点顶。怀疑瘜肉大了。”
　　 “啊！”老伴立显紧张。“不可儿戏，要赶快检查！”
　　 瘜肉是去年夏天为民医院查出的。
　　 那天中午，秦奶奶同老伴到公园散步，顺便办了去丽水旅游手续。回来见小区广场围不少人，原来是为民医院在巡诊。各科齐全，还配备仪器车辆，免费为大家体检，筛查，服务。
　　 秦奶奶觉得送医上门，想让医生查查痔疮。
　　 上车仪器照后诊断：直肠有瘜肉，建议切除。
　　 俩老人又急又怕，担心是恶性的，坐立不安。
　　 第二天一早，便到为民医院肛肠科复诊。
　　 就诊人很少。医生护士热情接待，做细致检查，结论是良性。只要带好社保卡，预缴两千元，住院便可切除。
　　 听说无碍，俩人都舒了口气。身上带钱不够，又要旅游。便同医生商定，拖几天再说。
　　 旅游归来想同儿女打招呼做手术，却遭到反对。
　　 儿子说：“民办医院医生是拼凑的，水平不行，不放心。”
　　 女儿说：“小医院没生意才出来招徕顾客，千万别上当！宁愿到公立医院，政府扶持，正规，设备完善，无后顾之忧！”
　　 俩老人一听，觉得在理。联想起前几年的经历：
　　 那时电视天天播放，省荣军医院巨资引进世界最鼎级医疗仪器，不吃药，不打针，不插管，便将全身五脏六腑看得一清二楚，花五十元抵数千元各个脏器的检查费用......
　　 秦奶奶不想错过机会，动员老伴一起体验。
　　 秦奶奶先挂号，后到像B超样的仪器逐一照着，照结束再由护士带到医生诊断。
　　 医生看了截图，对秦奶奶说：“溃疡是胃癌的温床和先兆，已糜烂，很严重。要赶紧医治，防止蔓延扩散。”
　　 说得秦奶奶胆战心惊，忙问：“好治吗？”
　　 “没问题，但必须按时服用我开的药。”
　　 秦奶奶点头答应，又问：“我肝脏有血管瘤，是不是大了？”
　　 医生一症，顿一会说：“那……没事，治胃是当务之急。医疗卡上还有多少钱？”
　　 老伴回答：“还有三千一。”
　　 “要几个疗程。一个疗程钱也不够，用现金凑吧！”
　　 “这么多呀？”秦奶奶慌了，说，“身上没带多少现金。”
　　 “赶紧想办法，保命是关键。命丢了，钱还有什么用？两人掏掏衣兜，看能凑出多少？”
　　 护士帮助两老人挖钱包，掏衣兜，凑出八百多元。
　　 医生还不甘心，又说：“贴身衣服再找找看，太少，不够。”
　　 护士又帮解开钮扣，将衣兜翻过来，见确实没有。
　　 医生说：“药要长期服用，别中断。最好叫老伴回家取钱，多开些备着，免得耽误。”
　　 秦奶奶说：“离这远，先开这些吧，下次再来。”
　　 医生说：“这药紧张，最好回去取钱。”
　　 秦奶奶说：“太远了，不方便。先服着，吃完到药店买。”
　　 医生说：“这药是专供的，外面买不到。还是去取钱吧！”
　　 秦奶奶执意不肯，医生也无办法。只好说：“先开一部分。少了没用，必须开够。”
　　 将卡和现金换算购买数量，医生开了处方。
　　 护士拿着卡、钱、处方，领他们去缴费，取药。
　　 缴清账，护士指着旁边的药房，“去取药吧！”反身而去。
　　 提到一大包药，秦奶奶才感到上了贼船。对老伴说：“像看犯人一样跟着，怕我们溜掉。幸亏你没挂号，若不然，两张医保卡钱全光了！”
　　 老伴挠着头说：“有名的省医院也骗人？”
　　 身边提药青年接过说头：“省医院是空名，早承包给私人了！”
　　 秦奶奶和老伴再没有去，也没异常感觉。
　　 想起这些，觉得儿女担心很对，没再坚持。
　　 现在秦奶奶觉得身上异样，害怕肠内瘜肉发展，真有大病！
　　 老头说：“走，咱立即去中心医院。”
　　 秦奶奶说：“看把你急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天再说，天下雨呢！”
　　 老头说：“病不能拖，好日子才开头，早检查早医治早好，我还指望常作伴旅游呢！”
　　 秦奶奶扭不过，便撑起伞去乘公交到中心医院。
　　 雨哗哗在下，医院人很多，挂号排着长队。
　　 排到后，问秦奶奶：“挂什么科？”
　　 “肛肠科。”
　　 单子送出，秦奶奶一看盖外科章，觉得不对，又返回问讯：“搞错了吧？”
　　 挂号的回答：“就是肛肠科，没错。”
　　 普通外科候诊厅条椅上，坐满等叫号病人。
　　 挨到号，走进门诊室，穿白大褂戴眼镜老医生在坐诊。
　　 “那里不舒服？”医生问。
　　 “不知是痔疮还是肛门里长什么，坐着不舒服，老是顶着。不知是什么原因？”
　　 “脱掉衣服检查。”医生戴起医用手套。
　　 秦奶奶褪下裤子，撅起屁股。医生用手指捅进肛门一旋，说：“没觉异样，去照肠镜！”说着便脱掉手套，划好单吩咐：“去预约吧！好，下一个！”再不理会。
　　 秦奶奶同老伴忙去先缴五百元费用，到消化内镜处预约。
　　 预约要到一周后，先到药房领药，再按要求服药，空腹再来。
　　 一周后，照镜的前晚，用1000毫升温水，放一包药冲匀，一个小时内喝掉。
　　 夜里秦奶奶开始腹泻。
　　 早上，连冲三份同样药水，限三小时喝完。
　　 喝得秦奶奶肚子胀鼓鼓地，不停水泻。来不及脱裤子，稍不慎便屙裤子里。不敢离卫生间，肛门擦得红肿，已破碎了。
　　 感到不能乘公交车了，便叫女儿开车送。
　　 女儿上班，闻讯忙赶来开车送医院。
　　 照肠镜人有上百人在等。
　　 幸亏预先排号，付了二百元检查费用，很快挨到。
　　 走近仪器室，医生问秦奶奶：“你要查什么？”
　　 秦奶奶反问：“医生叫查，难道没注明？”
　　 检查医生没再响，便投入检查。
　　 开始秦奶奶看到屏幕影像，知道管子插在肠内，清晰地看到肠壁状况。慢慢觉得伸到心窝，感到疼，难受，便不顾再看。只哀求医生：“别做了，受不了，我没病。”好容易忍着做完。
　　 拿到报告，女儿，老伴陪她一起找医生诊断。
　　 戴眼镜医生仍在坐诊，没病人，在玩手机。
　　 秦奶奶递上报告，放桌上斜眼一扫，仍看手机，说：“切除瘜肉住院属消化内科，不属外科。”
　　 秦奶奶同老伴女儿站立着，期待能分析检查情况，配点药。
　　 医生仍专心看手机，一副旁若无人样子。
　　 三人等了一会，见仍不搭理，只好退出。
　　 秦奶奶气愤地顶撞老伴：“我就觉得为民医院服务好，上次检查一点没感觉。你们非要我到这来，花八九百元，服了药，照了内镜，活受罪，白跑腿。什么结论没有，什么也没解决！”
　　 老伴被她呛得没话可说，不由得感叹：“医疗改革，为民办事，叫了许多年。私立医院是千方百计揽客，要创牌子，养活自己。公立医院旱涝保收，有声望，铁饭碗，都信任，有点乱哄哄，服务差劲。管理上的瘜肉不切除，真要变癌症了！”
　　
　　 2017，3，10 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