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老黄
老黄不是人,是一个畜生,说得具体一点,就是一只黄鼠狼。当它还是小黄的时候,便在村西张老太锅屋的柴垛里安了家。其实自打小黄住进柴垛的第一天,张老太就发现了它。只要你别吃我的小鸡,我是不会赶你走的!一天清晨,善良的张老太对着柴垛喊道。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自打小黄住进柴垛后,张老太的鸡一只也没少过。
冬日的一个早晨,天还没亮,张老太忽然听到院内的看家狗大黑疯狂地叫了起来。不好!有情况。她迅速披衣起床,打开房门,倒是没发现什么人影,却赫然发现大黑正在追赶小黄。只见小黄一条腿上血迹斑斑,跑起来一瘸一拐,肚子鼓鼓的,那两排奶子都快磨着地面了。眼看着大黑的血盆大口就要咬着小黄的屁股,就听张老太大喝一声:大黑,住手!大黑来了个急刹车,一双狗眼不解地看着主人。小黄是我们院里的一个成员,现在身怀六甲,还受了伤,你怎么能忍心下口呢?张老太摸着大黑的头,就像数落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大黑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它汪汪了两声,便悻悻地钻进了墙角的狗窝。
看大黑走向狗窝,小黄也停下了逃跑的步伐。它瞪着圆圆的小眼,感激地瞅着张老太,两只小小的前爪举了起来,向张老太连作了三个揖。唉!看来是踩到猎人的夹子上了。为了肚中的孩子,硬生生挣脱跑回来,万幸啊!张老太的眼睛湿润了。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她边说边在鞋筐里找了一块白布,轻轻地缠在了小黄的那条伤腿上。此刻的小黄,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闭着双眼,静静地享受着母亲温暖的爱。
春暖花开的时候,张老太发现柴垛里露出五六个圆圆的小脑袋,小黄做妈妈了。
夏日的一天,张老太下地回来,猛然发现新买的小鸡仔全不见了踪影。跑到哪里去了呢?张老太“咕咕咕”地呼唤着,满院子寻找。突然,她发现柴垛边有几个残缺不全的鸡仔尸体,顿时全明白了。小黄,我觉得对你们也不薄啊!你们怎么这样对我呢?张老太对着柴垛高喊,眼角噙满了泪水。
第二天早晨,张老太起床后,猛然发现门口躺着六只幼小的黄鼠狼尸体,顿时明白了什么。唉!作孽啊!小孩子们不懂事,你数落数落它们也就是了,这又是何必呢?她对着柴垛顿足高喊。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张老太已是风烛残年,而一直住在这里的小黄也是胡子全白,俨然是老黄了。由于大黑已被张老太那不孝的儿子吃了狗肉,老黄就成了老太唯一的伴儿。
一天晚上,北风呼啸,暴雨无情地敲打着张老太的窗户,两天没吃东西的她悲从中来:“死老头子,你早早地走了,享福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活受罪。我辛辛苦苦把我们唯一的儿子养大,谁知道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啊!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听我二姨的话改嫁,一走了之呢。”张老太擦了擦昏花的老眼,继续哭道:“这两年我不能动了,他们连饭也不给我吃了。没法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她边说边在床头摸出一包老鼠药放到桌上,准备找点水和好服下。可当她取了暖瓶回来,却发现桌子上的药不翼而飞。哪里去了呢?张老太感到奇怪。一回头,猛然发现老黄不知啥时候来到了屋里,嘴里紧紧叼着那包鼠药。
“老黄,你别管,让我去死吧!”张老太老泪纵横,伤心欲绝。老黄默默地听了片刻,忽然叼着鼠药窜进雨幕里。反正是不能活了!张老太又找了一条麻绳。当她刚把绳子扔到屋梁上时,恰被返回屋里的老黄看到。只见老黄奋力一跃,叼住绳子的一端,把它拽下了梁头。
“老黄,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让我死啊!可儿子儿媳都不管我,今后我咋生活呢?”张老太把老黄抱在怀里,哭成了泪人儿。
从那以后,每当张老太早上醒来,就会发现窗前石桌子上放了一些食物,有时是水果,有时是馒头,有时是点心,有时甚至还有鱼、肉等。这些食物都有一股浓浓的香火味,上面还尽是纸灰。老黄,难为你了。老天爷啊,不要责怪老黄偷了家庙的供品,把所有的罪都加在我的头上吧!每次看到这些食物,张老太总是对着天空自言自语,老泪纵横。
张老太的大门经常紧闭,也不见一丝炊烟。为此,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些日子没见张家大妈了,不会有啥意外吧?那猪狗不如的不孝子,自己的老娘都不管,作孽啊!
“去老鬼那里看看吧?别再真的饿死了!”一天晚饭后,儿媳对儿子说。两口子来到母亲家门口,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来到屋里,发现母亲正在吃饭,桌子上摆着半只烧鸡。
“你个老不死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嘛!是不是有藏的私房钱?害得我们在村里老是挨骂!”儿媳怒气冲天,边说边对张老太一阵猛踹,然后扬长而去。可怜张老太被踢倒在地,肋骨断了好几根,从此便卧床不起。
三天后,村北的荒地上起了一个不大的坟丘。月光下,老黄慢慢地来到张老太的坟前。只见它举起两只前爪,朝坟头拜了三拜,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张老太的坟头上出现了一个碗口粗的圆洞,黑黑的,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