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风】 静静的野鸭湖 (散文)
昨日,约同学去附近散步。走着、走着,我们便来到了一个异常宁静的小区。没有车声、没有人影,一幢幢新颖别致的小楼兀自矗立。家家户户也没有围墙阻隔,毗邻而居,甚是祥和。挨家挨户绿茵茵的草坪、轻轻绽放的花朵以及花间飞舞着的蜂蝶,幽静、怡然,如一幅画,赏心悦目。
几分钟后,当我们径直穿过一条笔直的水泥路,出现在我眼前的景象,简直令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淡水湖!我心中向往已久的淡水湖,竟然与我近在咫尺。这儿,离我原来居住的地方也只有步行半小时的路程,而我,却生生地不知道这里还藏着这样一片天地。八、九年过去了,我与它素未谋面,真是遗憾!遗憾中又顿生欣喜,欣喜中我的眼角眉梢都含笑意。庆幸,今日同学带我来了,否则,这样的景致,错过一生,于我,是一件憾事。
极目远望,但见湖边水草丰茂、湖面烟波瀚渺、湖里野鸭游弋,四周空无一人,湖对岸树木成荫,临湖而建的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这是一幅多么静美的动态图!最是喜欢水面上那些灵动的黑色野鸭子,它们的身影那么瘦、那么小,瘦小得似乎是个点。可它们又是那么欢、那么乐,欢乐得随时聚合、分散、翩飞、行走。这儿,就是它们永远的故乡。它们三五成群、结双成队,无忧无虑,一辈子在这里繁衍生息。而我的故乡呢?我的故乡,很远。
想起南宋诗人戴复古的诗句“门前尽日无人过,牛渡横塘野鸭飞。”我就想起我心中的“横塘”,想起我家的老牛在横塘里滚澡时那份夏日里的清凉;想起野鸭子“嘎嘎”飞过横塘上空轻盈的身姿;想起我的童年、我的亲友、我那逝世的父亲和正在衰老的母亲;以及,我人生旅途中的种种际遇。一份欣慰、一份哀思、一份疼痛,便在我的眉间荡漾,荡漾至潮湿、氤氲的水面上,弥漫、萦绕、久久不肯散去。这静静的淡水湖,接受了我积蓄已久的乡思和乡愁。侧身,我拭去了眼角的泪。不自觉的,我在心中为它命名:野鸭湖。
我和同学正漫步在湖边曲折如带的小道上,只见小道上的长椅上坐着一位男性长者。他是亚洲面孔,面对我们,温和含笑,我们也回报他友好的一笑。身在异国他乡,我们已习惯了在同胞面前点头微笑。即使不说话,也会传递出一份手足之情的温暖和力量。当我们经过他的身边时,他用华语主动与我们打招呼,问我们来自哪里?这个偌大的湖边,就只有这位老者孤零零地坐在这儿,他一定有些寂寞。看得出,他很想与我们交谈。我和同学便停止了脚步,索性坐在他的身旁和他友好地交谈了起来。
一阵寒暄后,我们知道了老人是来自来马来西亚的华人,他今年寿龄七十。他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儿子住在马来西亚,小儿子定居在这里。他和老伴与小儿子一家同住在这湖的附近。老人说,他来澳洲很多年了,刚来时非常不习惯,特别是气候不适应。马来西亚很热,来这儿感觉很冷,好多年他都不敢在夏天里穿短裤。但渐渐地,他喜欢上了这个国家,身体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气候。每天,他都会来这里散步、休息。他说:“你们看,我现在穿短裤都没有问题。”是的,尽管时令已进入秋季,但我们看到老人上身着一件夹克,下面穿的是一条浅色的短裤。老人可能是由于轻度中风的缘故,说话时显得有些吃力,吐出来的话语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始终保持着微笑,一副知足常乐的样子。
在我们交谈中,偶尔有个别行人轻轻走过,或独自踱步、或夫妇二人牵着小狗不紧不慢地走向远处。不管是亚洲面孔,还是外国朋友,老人都和他们显得很熟络、友好。远方,湖面上空,几只野鸭翩然飞舞,一阵悦耳、清脆的“嘎嘎”声顿时回荡在我们的耳畔,无比惬意。
老人说,前段时间,这里很不安静。有一群中国妇女在对面的草地上支起了桌椅板凳,打起了麻将牌,说话声音也很大,很吵闹,后来被公园的管理人员制止了,现在不来了。老人指着远处叫我们看,就是那个地方。远远望去,那里除了看见繁茂的水草在湖边恣意地生长,一切,都恢复了昔日的宁静。老人还说,有一个中国男人爱唱歌,有时,也会在那里大声歌唱,这个管理人员并没有干涉,反而说他唱得很好听。我想,公园的管理制度的确严格,但又不失人性。那群爱好打麻将的姐妹们,也许,她们是初来咋到,耐不住这里的寂寞,想过一过在家乡随性的日子;那位放声歌唱的同胞,也许,他非常想念他的家乡和亲友,面对野鸭湖,他在这里抒发他内心的情感。
告别了老人,我们继续前行。老人如湖,静静地坐立原处,他的心如这湖水一般,过滤了多少浮华和喧嚣、积淀了多少光阴与乡愁。
我们要去亲近湖水、亲近小岛、亲近野草上面信步的野鸭子,听鸭妈妈和鸭宝宝亲切地呼唤、喃喃地细语,如同儿时,我和我的母亲。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野鸭湖,静水流深、纯净淳朴,值得我永远去热爱。
二零一七年三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