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有些自嘲地摇摇头，说：“这社会面上的骗子，真是无孔不入啊！”
　　
　　 七
　　 人有时候就得有些骨气。
　　 老梁本身就不爱多说话，自从自己被骗了后，就更木纳了。在机关，他总是自己躲在一边，不跟人接触。不接触人也就罢了，他见谁都不吭声，人家跟他说话，他就点点头，人家不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人家，黑着脸，那脸像个驴粪蛋子。
　　 在单位不吭声就别吭声，回到家跟老婆也不说话，就知道闷着头，一口一口地往肚里灌酒。媳妇看着老梁那痛苦的样子，安慰说：“梁的，想开些，提不提那副科级还不一样过日子，有啥哩，是当咱吃，还是当咱喝！”
　　 老梁还是不说话，吸溜一下鼻子，一口一口地喝酒。
　　 老梁媳妇又安慰说：“梁的，俺跟你结婚，压根就没图你能当官儿，就是一直当干事，俺觉得这辈子也值了！”
　　 老梁滋溜又喝了一口酒，用手拍拍脸，说：“眼看我都快四十了，当不当官倒没啥，总觉得这脸难看啊！”
　　 媳妇在一旁也生气地说：“要不咱不干了，还回去当工人！”
　　 老梁又说：“当工人也倒没啥，咱原来不就是个工人吗？只因能写才叫咱来机关，这要是回去当工人，人家会耻笑啊！”说完，又把一杯二锅头倒进了嘴里。喝完酒，老梁把酒杯往桌上一墩，好像想起了什么，说：“老婆你说啥？不干了！”
　　 老梁似乎透过气儿来了，说：“对，不干了，我他妈的不干了！从今老子不伺候了！再不没天没日地给他们写那狗屁文章了！”
　　
　　 八
　　 老梁尥起蹶子了。
　　 自从这个决定作出后，老梁就铁了心不好好干了。一次，办公室主任进到老梁办公室，交代老梁给领导写讲话稿，老梁连看主任也不看，自顾自地抽着烟，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办公室主任就有些惊讶，心想，这老梁是咋了，怎么连我说的话都不睬了。然后甩一句：“这材料很急，抓紧啊！”说罢，就出去了。
　　 主任出去了，老梁也跟着出去了，老梁站在走廊里嘶嘶地抽着烟，给人一种无所事事的样子。他正抽着烟，主任从办公室出来了，疑惑地问：“你在这儿干啥？”
　　 老梁闷闷地说：“抽烟。”
　　 主任说：“抓紧时间写材料，领导催得紧啊！”
　　 老梁没说话，还是嘶嘶地抽烟。
　　 主任不知老梁怎么了，一脸不解地样子。
　　 老梁抽完了一支烟，他又点了一支烟。这时，团委书记过来了，团委书记是个女的，三十多岁，涂脂抹粉的，长得很漂亮。当团委书记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香味，这香味一下钻进他的鼻子里，使他仰面打了一个喷嚏。他看着团委书记那婀娜好看的背影，特别是她那丰满的屁股，扭搭扭搭地进了领导办公室。
　　 老梁抽完烟，就转身回去了，主任要他写的那材料，他连动都没动。
　　 就这样，那材料拖拖拉拉了好长时间，主任也催了老梁好几次，开始对老梁还耍脾气，后来就不耍脾气了，不但不耍了，而且还变得对老梁很亲切，很关心，很尊重，主任满脸堆笑地说：“梁的啊，我知道你很辛苦，写东西不容易！”还说：“家里有啥困难就说话，我这个主任一定千方百计去帮助！”
　　 老梁不吭声，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着，只是嘶嘶地抽。
　　 大领导也来了，笑呵呵地说：“梁的啊，我那讲话稿写的咋样了？”
　　 老梁面无表情地说：“还没好。”
　　 大领导就笑，一边笑一边说：“梁的啊，没关系，没关系，辛苦些，明天弄好就行！啊？”然后客气地笑笑走了。
　　 老梁心软了，心想，一篇讲话稿，大领导都亲自出面了，还那么客气，再怎么也得跟人家写出来。再说了，我日弄他们不是目的，重要的是叫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惹急了我，你们也别想好过！更邪乎的是，他们都开始对老梁尊重了。
　　
　　 九
　　 你信不？也许是机缘巧合，真邪了。
　　 老梁这人到底还是有责任感的，尽管领导没有重用他，甚至这些年来就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把他当成了个廉价写手或工具。但老梁还是很认真地给领导写完了稿子。这天上午，老梁又好好地校对了一遍，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就想匆匆给领导送去。
　　 事情有时就这么巧，当老梁准备去给领导送讲话稿的时候，他看见团委书记正扭搭着屁股，走到领导办公室门前，用手一推门进去了。老梁想，要不等等再去？但一想，这稿子拖了这么长时间，既然写好了，还是早点给领导的好。这样想着，他拿着稿子就推门进了领导办公室。一进办公室，他傻眼了，他看见领导正跟团委书记抱在一起，脸对着脸，嘴对着嘴，他赶紧转身退了出来。他走出来后，他就后悔了，他真不该急火火地去给领导送稿子，真不该那时候进领导的办公室，真是进的不是时候。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使劲地抽着烟，那谁能想到领导竟能这样？他平时讲的有多好，他平时表现的有多好，他多么的清廉，他又多么的为人师表，这样的人怎么能那样！
　　 他这样想着，他觉得自己完了，这回自己彻底地完了！他想着，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像刚才看见的不是领导，而是自己，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一会儿，领导进来了，他真是大将风度，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给老梁要过稿子就走了。
　　 月底，也就是第六个月的最后一天，这天，领导找老梁谈话了，领导说：“梁秘书，你马上就被任命为办公室主任了，而且破格提拔为正科级！”又说，“任命很快就下来，你要好好干，可不要辜负了我哦！”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梁。
　　 老梁有些激动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跟自己谈话的是领导吗？他用手偷偷在背后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这才相信，是真的。他几乎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从心里不知说啥好，我觉得根本不可能提拔了，可领导不但提拔我当了主任，还是正科级，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您！”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一份任命文件已经放在了老梁的桌上，老梁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特别是名字后边的职务，办公室主任（正科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