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往事】险(微小说)
一、险
登山,至一险要处:两尺宽陡峭曲折小路,竹木扶手遭毁,下临万仞绝壁 。
咿呀咿呀!尖叫的女声。别怕,有我呢。外侧的云林搀着新婚妻子雪在内侧向上挪移。
前方数十米处可见牵手护驾的竹木。叫声歇,步声起。
非礼呀,救命呀!忽有战栗女声从前边炸开,响彻山谷,震捣耳际。
糟了,同行的君心八成是自顾自攀高,把媳妇洁儿拉下了。这么快就遭遇歹徒,命在旦夕?
路曲,前方无所见。纠结片刻,开口:雪,先歇歇,紧靠内壁,我先上去……再来,没事的。
雪的手极慢极不舍地从云林臂弯里抽出……
俄顷,又闻惊呼,云林回返。雪倒地,腿悬空,幸有一棵幼松给牢牢箍在怀里。
打……打跑了 ?洁……没遭劫?
先上去。到顶上由你亲审他们这场恶作剧。
二 、焐
女人被拐远乡僻壤。警方追缉,人贩子逃窜,将女人推下薄冰池塘。
有幸获救,女人遇上女人,心善体壮水性强。挤出水,背回家,送上床。
调好姜糖水,落难女喝下,昏昏沉沉入睡乡。
“不成,快冻坏了,人事不省,得焐暖。”
一旁的男人回避,女人把自己和女人脱光,炕上被窝里胸膛贴胸膛。
半晌,女人高呼:“老公赤膊快上炕,咱一左一右焐她到天亮。”
男人踟蹰。女人怒骂:“装啥蒜?我一人焐了她这边那边凉,你不来,两人都得完。”
是夜,一男二女抱成一团滚大炕。阳刚气陡增,丝丝缕缕化阴寒。
体愈,千恩万谢欲回乡。女主人上前噗通一声跪地言:“留下来吧,小娇娘。可知道几片安定溶姜汤?我是石女,给不了我这好男人。你就做他假妹子,真婆娘。”
三、感谢风浪
大海。风雨如磐,巨浪覆船。
船长把他的一对情侣乘客绑在救生艇上。姑娘哭吼:“沉了吧,小艇,葬身海底咱俩同睡鱼肚床!”
小伙战栗:“不要……艇不要沉,咱不能死。你说呢,船长。”
“说不好。按说救生艇打不沉,可你这胆量……没准得见海龙王。”
小艇剧烈颠簸并旋转。姑娘:“我们来了,海龙王,快接站!”
虚惊。搁浅一小岛。登岛。分分钟水涨。小伙慌乱复上船,浪送远方。
岛上高坡。仅有一石洞。洞外,姑娘凝泪远望。
在船长递来的望远镜里:小伙登上邻近一岛,坡高,无恙。
三天后。咖啡厅。小伙问姑娘:“那晚睡哪里,你和船长?”
“石洞,唯一避风港。”
“你们……你们竟然……”遂掷杯而去,再不回还。
许多年了,姑娘一直感谢这场风浪。
四、智勇老妪
小路。血迹,断续。俩匪兵循迹追至一农舍前。
擂开门。一老妪罗锅在灶台边,不抬眼,盖锅盖,盖不住香气连绵。
“共匪,共匪藏哪了?还煮鸡!快说!”枪指老妪,揭盖,直滴馋涎。
“宫妃?还贵妃呢,都啥年月?母鸡不生蛋,宰了。老总来得巧,尝个鲜。”
“尝个毒?你吃,先。”
匪甲狂砸,匪乙端枪,看她吃喝不眨眼。
“死馋猫,滚!”老妪猛地把菜刀朝墙角掷去,一只猫四处乱窜,窜上屋檐。
匪乙一回头,老妪迅捷往锅里洒了一把面。
家什碎一地,二匪搜无果。将老妪捆绑堵嘴。吃鸡,狼吞虎咽。
倒地,深眠。
灶壁内动,钻出一汉子,左臂上白布血如染。
老妪目光流转。汉子会意,右手拾刀,割绳松绑。朝向二匪,手起刀落,血溅……
五、衣冠冢
多年前,清明夜。月如钩,满天星。乡村一新坟。几人掘墓,撬棺,起尸,焚。
烟灭灰未飞,盛筐,运至试验田。据称乃高效肥田粉,队里仰仗它夏收“放卫星”。
事毕,掘墓人哈哈翻滚。风起,月去,星隐。
牛棚旁,茅舍里。清丽瘦弱的地主婆抱幼女哭泣嘤嘤,悲戚,压抑。来自旷野的笑声雷雨声疯狂奏鸣。
数日后,队长开恩,允许她们给堆个衣冠冢。一套满是补丁且散发人粪尿气味的衣冠入棺替代业已成灰的主人。
“卫星” 放空,但不妨碍“放”至表彰通报,树成典型。
历经数十载,衣冠冢荒草萋萋。又是清明。当年的女儿跪拜坟前,老态尚不龙钟。身后跪一干子孙。
阳光灿烂,掘坟,撬棺。衣冠寸缕仅存。平坟,平时代殇痕;植树,以栖息魂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