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
　　 聊斋故事三十一
　　 今天讲个小故事，故事主人叫景星。
　　 出身高门一大户，少年时光有才名。
　　 读书过目就不忘，指物作诗就立成。
　　 他家隔壁是姓陈，有一青年叫陈生。
　　 景星陈生俩书生，俩人书房离得近。
　　 真是书房连书房，仅一矮墙来隔分。
　　 话说有天是傍晚，陈生正在路上行。
　　 前后都没村和店，路旁森林阴森森。
　　 陈生急着忙赶路，忽听林中有哭声。
　　 陈生慢慢停脚步，侧着耳朵仔细听。
　　 原来林内一女子，哀哀切切好悲痛。
　　 陈生走到近前看，树上挂着一索绳。
　　 见这女子要上吊，连忙上前去询问。
　　 女子流泪告陈生，只因母亲出远门。
　　 母亲走时托表兄，托他将我来照应。
　　 哪知表兄心肠狠，简直把我不当人。
　　 吃的不如猪狗食，干活把我当男生。
　　 鸡子没叫就起床，做饭洗衣忙不停。
　　 动辄非打即是骂，浑身上下是伤痕。
　　 想我一个孤女子，不如死了到干净。
　　 倒完上面这苦水，竟又嚎啕放悲声。
　　 陈生将她绳索解，接着又劝她嫁人。
　　 女子又说她担心，难以找个可靠人。
　　 陈生接着又劝她，跟他暂回他家庭。
　　 暂且住进他的家，以后慢慢再决定。
　　 女子便随这陈生，回到陈生他家中。
　　 到家点灯仔细看，女子美貌是绝伦。
　　 陈生内心窃窃喜，对她起了不良心。
　　 先是言语来挑逗，接着干脆就说明。
　　 动手动脚逼姑娘，逼得姑娘喊救命。
　　 姑娘拚命来挣扎，呼喊一声大一声。
　　 隔壁景星听到喊，跳墙过来看究竟。
　　 陈生一见来了人，轻薄行动他才停。
　　 女子见了景星来，这才慢慢停哭声。
　　 停了啼哭瞧景星，默默注视不转睛。
　　 突然之间扭过头，急急忙忙跑出门。
　　 二人也忙出门追，哪里还有女子影？
　　 此时景星回到家，关门上床要就寝。
　　 忽见女子进屋来，而且满脸笑盈盈。
　　 景星见了猛一惊，忙向女子来问询。
　　 女子开口来回答，她说听我说分明。
　　 隔壁那个小陈生，无福无德又无能。
　　 你看我咋能向他，向他托付我终生？
　　 景星这时很高兴，问这女子名和姓。
　　 女子回答小景星，她说我是齐地人。
　　 我的家里也姓齐，阿霞就是我小名。
　　 景星这时在心里，竟也生了爱慕心。
　　 试用言语来调戏，她竟表现很温顺。
　　 于是俩人把床上，同床共眠行雨云。
　　 景星书房客人多，来来往往总有人。
　　 每天从早再到晚，女子总是要藏身。
　　 悄悄待在里屋内，始终不敢出房门。
　　 如此这般好几天，女子开口叫景星。
　　 口叫景郎听我讲，有句话儿要听清。
　　 你这书房太嘈杂，我在这里难安身。
　　 今后白天我回去，晚上再来陪郎君。
　　 景星问她家在哪，她说家庭离得近。
　　 阿霞一早就离去，晚上果然转回程。
　　 俩人恩爱如胶漆，又似鱼水二者情。
　　 这样欢爱一段后，阿霞有天叫景星。
　　 她说我俩虽恩爱，如此长久却不行。
　　 我父西边去做官，母亲常把老父跟。
　　 现在我要陪母亲，陪同母亲去探亲。
　　 回家我再找机会，面对父亲透真情。
　　 说服父母他二老，来此与你结终身。
　　 问她一去多少天，她说十天就能行。
　　 自从阿霞走了后，景星反复来思忖。
　　 阿霞回去禀父母，同她缘分钉了钉。
　　 俩人常在书房住，常住久了也不行。
　　 如果双双回家住，又怕妻子来嫉恨。
　　 要是妻子来吃醋，家里从此难安宁。
　　 不如找个啥借口，先将妻子休回门。
　　 一旦起了这个意，于是暗暗下决心。
　　 见了妻子就大骂，骂得妻子难生存。
　　 妻子委屈是万分，妻子痛苦不欲生。
　　 景星雪上又加霜，要把妻子撵出门。
　　 妻子实在没法子，她把丈夫来质问：
　　 我到你家十年整，既守规矩又本分。
　　 自问没有啥过错，你咋这样冷无情？
　　 景星就是一根筋，硬把妻子逐出门。
　　 妻子被逼回去后，景星暂时是高兴。
　　 一心他把阿霞盼，祈盼阿霞转回程。
　　 眼看快够一年整，仍然不见阿霞影。
　　 妻子回到娘家后，多次托人来说情。
　　 景星一概不理会，好像真是铁了心。
　　 妻子实在不得已，只好改嫁出了门。
　　 改嫁到了夏侯家，原是景星一熟人。
　　 因为两家田连畔，平日没少把嘴争。
　　 景星得到此消息，既是气来又是恨。
　　 想到阿霞能回来，内心稍微才安平。
　　 然而又快够一年，依旧没见阿霞影。
　　 海神生日那一天，海神庙里好多人。
　　 景星前去看热闹，顺便也好解愁闷。
　　 远远望见一女子，很像阿霞小情人。
　　 景星赶紧往前挤，找来找去不见影。
　　 随着人流到庙外，阿霞已经无影踪。
　　 景星实在没有法，只得怀恨回家中。
　　 大概又过半年后，有次景星出远门。
　　 途中遇到一女子，身上穿着红衣襟。
　　 女子骑在驴背上，后面跟着老仆人。
　　 景星认真再一看，像是阿霞她体形。
　　 景星赶上老仆人，开口就把仆人问。
　　 前边那个驴背上，坐的娘子是何人？
　　 仆人扭头来回答，她是南村郑夫人。
　　 景星又来问老仆，他们何时结的婚？
　　 仆人回答景星问，他说刚刚半月整。
　　 景星肚里又寻思，莫非是我认错人？
　　 女子听到说话声，偶然回头看景星。
　　 景星仔细再一瞧，确实阿霞小情人。
　　 景星见他已嫁人，满怀怨恨来质问。
　　 你说回去只十天，为何过了两年整？
　　 你说回去禀父亲，然后和我结终身。
　　 为何诺言你不遵，竟然又去嫁别人？
　　 仆人见他不礼貌，嘴里不干又不净。
　　 就想上前来动手，动手来把他教训。
　　 阿霞急忙来阻止，摇手示意老仆人。
　　 阿霞取下面纱来，上前教训那景星：
　　 我说你这负心汉，怎么有脸来见人？
　　 景星这时回阿霞：口叫阿霞你是听。
　　 明明是你负了我，咋还说是我负心？
　　 阿霞口里叫景星，难道你还不承认？
　　 如今负了你夫人，要比负我胜十分。
　　 结发夫妻尚如此，何况对待其他人？
　　 过去我曾上你门，是你祖宗有德性。
　　 你祖曾把阴德积，而你也把科榜登。
　　 由于上述诸原因，我才找你来委身。
　　 现今你却抛妻子，阴司将你禄削尽。
　　 今年朝庭要科举，本该你拿第二名。
　　 只得转给那王昌，因为王昌有阴功。
　　 我现已嫁郑公子，你也勿须操我心。
　　 景星只能低头听，哪敢开口再做声。
　　 阿霞举鞭抽驴子，驴子大步向前奔。
　　 主仆远去一溜烟，不大一会没了影。
　　 不久这年就乡试，景星落榜应了真。
　　 二名果然叫王昌，披红戴花好威风。
　　 再看郑家那公子，竟然榜上也有名。
　　 自此众人都认为，景星是个薄幸人。
　　 不惑之年早已过，竟然没有再成婚。
　　 家境每况是愈下，吃了上顿没下顿。
　　 常到亲戚朋友家，蹭吃蹭喝过光阴。
　　 由于景星无职业，所以成天到处混。
　　 东游西荡信天游，几乎像个逃难人。
　　 有天又在路上逛，眼看日头已西沉。
　　 胡乱来找投宿处，偶然进了郑家门。
　　 郑家公子心肠好，留他住宿在家庭。
　　 阿霞无意见到了，不免也起同情心。
　　 她问丈夫郑公子，堂前是否是景星？
　　 郑氏公子问阿霞，你与景星咋相认？
　　 阿霞照实来回答，她叫丈夫你是听。
　　 从前我没嫁给你，曾在他家躲灾情。
　　 那时在他家里面，得到照顾和关心。
　　 这人道德很卑鄙，这人内心很薄情。
　　 但是他的老祖宗，所存阴德尚未尽。
　　 看来他是你故交，应当适当来照应。
　　 公子听了阿霞讲，觉得有理也有情。
　　 挽留景星玩几天，还给景星换身新。
　　 有晚景星刚要睡，忽见丫鬟进了门。
　　 手捧一个白银锭，前来交给这景星。
　　 又听阿霞在窗外，来对景星发话声。
　　 这是我的私房钱，送你报答你的恩。
　　 回去你把老伴找，组个家庭好好混。
　　 你祖尚有余荫在，可以绵延到子孙。
　　 今后生活要检点，不然就会短寿命。
　　 景星这次回家后，阿霞话儿记在心。
　　 用了半锭雪花银，将一丫头买进门。
　　 这个丫头相貌丑，而且样子也凶狠。
　　 好在生了一男孩，后来长大成了人。
　　 男孩后来中进士，曾在府道把官任。
　　 郑氏公子官位高，曾到吏部作郎中。
　　 吏部郎中百年后，阿霞也去把葬送。
　　 回家撩开轿帘看，轿车里面已空空。
　　 人们这时才知晓，阿霞本来非凡人。
　　 做人都要讲良心，良心好的是好人。
　　 做人莫要学景星，喜新厌旧人痛恨。
　　 鸡飞蛋打人嗤笑，老天还得给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