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乘车
银色的圆月镶嵌在繁星中间。乳色的世界是那么美丽,那么迷人。一条长长的乳白的路穿过山野伸向远方,在月色中的村庄中消失。风吹树枝呼呼作响,夹杂着残叶敲打树枝的哗啦声,夜静的出奇。星星静静地眨着眼睛,静静的诉说寂寞的源泉。
趁着这月色,狗娃赶进城的头班列车。
叮铃铃,一道强光照明双轨,列车驶进站台。狗娃随着拥挤的人群向列车门走去,双脚刚刚踩上车门的踏板,列车已缓缓的开动。啊,好险!狗娃惊出一身汗。站在门口侧望,移动的房屋、站台,从眼前一闪而过,只有那银色的月亮在静静地看着,好像在嘲笑刚才的狼狈像。狗娃不好意思的转身走向车厢。
喔、喔、喔,车厢内传出鸡鸣声。狗娃提着大包,在车箱里,寻找自己的座位。每到一处,座位上落满了鸡毛,鸡粪,散发一股臭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干净的座位,安顿好手中的东西,头顶货架好象有东西在动,抬头找没有可动的东西,只是一只只麻袋鼓鼓囊囊的,用手套擦了擦座位,一屁股坐在上面,抬手一看,手套已经变得黑黝黝,不见了雪白,狗娃的心里如刀割一般疼。
列车在前行,仿佛坐在孩提时母亲的小摇篮,晃悠来晃悠去。狗娃实在太困了,欲合眼睡一觉。在座位上,总觉有声响,睁开眼睛四处寻找。除了几个戴着口罩双眸闪闪发亮的人,还有货架上的麻布袋,什么也没有了。猛然间,头顶上,喔、喔,两声,顿时间整个车厢鸡鸣声响成了一片。狗娃睁大双眸,探头看头顶,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在蠕动,一个尖尖的东西顶着麻布袋,慢慢地突出,又慢慢地缩回,再看整个车厢货架上的麻布袋都在蠕动。那几乘客,用惊恐的目光,探出头,看着车厢的两头,好像用目光在说:列车员千万不要来,列车员千万不要来……
鸣声终于停止了。可狗娃的睡意全被它们赶跑,睁大眼睛查看车厢里的一切。
列车在行驶,窗外的世界灰朦朦的一片,车窗在灯光的反照下,清晰可见对面货架上蠕动的麻布袋。
列车转弯,微微倾斜,狗娃也随势倚靠在厢壁上了,列车门吱嘎嘎开了,呼呼地寒风刮了进来,冷得人直发颤,两只脚腕被风吹得刀割一样疼,提起脚平放在对面没人的座位上,才觉得冷意缓慢了,裹了裹衣服,双手抱在胸前,扫视车厢里的人。
想起小时候。
每天看到长鸣一声,奔向远方长长的火车,多么想坐一坐,那怕是摸一摸也好。由于生活所迫,小小的愿望不能满足。只有每天赶上羊群,坐在高高的山梁上出神的看着,远方来回奔驰的黑蛇,有时蛇头吐出长长的直冲云霄的白烟。狗娃多想乘着它去追赶西落的太阳。
终于有一天,父亲决定带狗娃去坐火车了,并且是进城。心里是多么高兴啊!可是没有钱买票,父亲便带狗娃扒了一列货车,没有顶。狗娃在煤上(这是拉煤的车),探出头张望列车疾驰,迎面吹来的风,使头发往后飘。万物移动的很快。狗娃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快的家伙,这样庞大的巨龙。在小小的心灵中播下了神秘的种子。
回到家里,狗娃紧张的心平静了,倒头便睡,梦里还在坐火车。坐车的情形,使狗娃太紧张了。
“爸——快点,快点!”
“你怎么了,快醒醒!”母亲看着狗娃,轻轻拍拍狗娃的屁股。狗娃一转身,又睡了,脸上露出香甜的微笑,荡漾起深深的小酒窝。母亲长叹一声:“唉,这孩子,还在坐火车呢!”说着含满泪花,泪水滴到狗娃熟睡的脸上,印出一朵朵美丽的花朵,母亲低头又在狗娃的脸蛋来了一个长长的吻,带着温馨,带着母爱。
每次,母亲说起这件事,眼眶里总有泪花,狗娃不好意思的笑笑走了。
“旅客们,实在对不起,这节车厢没有暖气,实在对不起,请到别的车厢!”不知何时列车员真来了,并且冒出这样一句。狗娃的心顿时紧张起来,手伸进口袋攥紧早以准备好的票钱,再看那几位旅客看看货架,又看看座位下鼓鼓囊囊的蠕动着的麻布袋,心情不亚于狗娃。
好在列车员没有验票,说完就走了。狗娃提悬的心放下了,攥紧的拳头摊开了,一切是那样自然。
微弱的光,透进窗口,外面移动的影子也已初识了,但不很清楚。工厂里的灯光,还不愿放弃它的光明,要与天争辉。高高的烟囱尽情的吐着白烟迎接晨曦。
列车长啸一声,驶进终点站。车站上人来人往,戴着红袖圈的值勤人员,还有穿警服的警察,也混在人群中,目光透视着来往的人们。
狗娃急忙跳下车,极目寻找市郊列车。听母亲说,鸡贩涌向的列车的就是铁路沿线工人的专车。
从列车下来,又踏上列车。狗娃像跳窜的敌人,躲八路军的追击。狗娃是第二次来城,前一次是狗娃和父亲。今天是狗娃一个人,为了了却小时的梦,为了生活不得不进城。
天大亮,狗娃一人坐了个三人座,提包放在靠近厢壁的地方一手搭在上面,恐人拿走。外面高耸的大厦引得狗娃伸长了脖子,远方的铁轨望穿了眼,迎面驶来的列车震颤天地,狗娃的耳朵嗡嗡作响。
车厢里熟悉的目光,农民的打扮,比常年呆家守家的人,多了一些灵气,车厢里又增添了几个具有现代特色的人,屁股下面厚厚的铺垫,翘起一角的报纸刚才路过时,还发出清脆的响声。
喔、喔、喔,车厢里又响起了鸡鸣声。
中途停车,外面已经看得很清楚,铁路绕道而过,看不到城市的热闹的场面,只看到被岁月熏黑了的楼背面。车厢里涌进一些工人,看着这节车厢,有的在说:“……简直是鸡窝吗!”说完无可奈何用贪婪的目光和步伐寻找坐位,顺手从口袋里模出一张屁股大的报纸,铺在位上,然后坐定翘起二郎腿,又从衣袋不紧不慢摸出烟,目光巡视周围,只取出一只,其他的又放回原处,啪啪,火焰从气体打火机中冒出,点燃香烟。车厢里马上充满了诱人的香味。
狗娃对面座位上也坐人了,耸起臂低下头休息。看看来往寻找座位的人,狗娃挪出一人的座位,马上有人把手伸进了口袋好像在取什么东西,对面的那人抬头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看。惊讶的说:“喔,是你!这回不用铺报纸了。”那人伸进口袋的手又拿出来,不放心低头寻觅了一番,便坐下了。
“这车厢有一种腥味!简直和鸡窝一样。”说着,撇了狗娃一眼。
狗娃顿时生起了无名之火。心想:鸡窝?!鸡不是供给你们这群人了?为什么吃鸡肉鸡蛋感觉不到腥臭?这样想着用轻蔑的目光“回敬”那人。
“现在的人,真……”那人放低声音,恐人听见接着说:“不办事……”有千万苦言说不出。
“也就是。”另一个人说。
以下的话,狗娃不想听,也不愿意听,狗娃提起包,向前方走去,走时那些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和“同行”坐在一起,心情觉得舒畅。
列车在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