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易嫁】
　　 聊斋故事三十三
　　 掖县有个毛相国，原本家庭很贫困。
　　 家里土地无一垄，父亲卖工来为生。
　　 父亲后来年纪大，繁重活计干不成。
　　 只能替人来放牛，免强挣些散碎银。
　　 话说就在那当时，本县有户张姓人。
　　 张姓人家是大户，家里田地数十顷。
　　 他家东山南坡上，埋了一棺新坟茔。
　　 有人墓旁来经过，听得墓地呵叱声。
　　 呵叫快些搬出去，这里应该住贵人！
　　 张家听得此消息，开始并不太相信。
　　 此后接二又连三，梦见有人来告警。
　　 说是墓地有主子，应该属于姓毛人。
　　 要是别人来借住，那可万万是不行！
　　 具说就从那时后，张家开始不太平。
　　 夜晚家里常闹鬼，半夜三更响怪音。
　　 明明屋里没别人，却又听得谈话声。
　　 这个家具放这屋，改天却进到那门。
　　 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尖叫吓惊醒。
　　 如此这般奇异事，几乎天天都发生。
　　 有人劝他迁坟地，这样才可避灾星。
　　 张家听从人劝告，马上请人迁了坟。
　　 有天相国老父亲，一早放牛出了门。
　　 路过张家旧墓地，天空电闪又雷鸣。
　　 一阵响雷带暴雨，狂风暴雨似倾盆。
　　 老人寻找避雨处，忽见墓穴可避人。
　　 急忙来到空穴下，慌忙就把墓穴进。
　　 哪知墓穴地势低，哪知大雨更起劲。
　　 暴雨越来是越大，洪水越来是越深。
　　 洪水咆哮又奔腾，齐向墓穴来灌进。
　　 可怜相国他父亲，乌呼哀哉丢了命。
　　 那时相国年尚幼，天塌下来母亲顶。
　　 母亲亲自到张家，乞讨墓地葬亲人。
　　 张家问了名和姓，内心着实吃一惊。
　　 接着实地去勘察，实地现象更惊人。
　　 原来老人淹死处，恰在当年停棺坪。
　　 于是答应相国母，就把这里做坟茔。
　　 就送这块旧坟地，就在此处埋老人。
　　 张家答应很干脆，相国母亲也高兴。
　　 于是带着儿相国，请人埋了丈夫身。
　　 母子埋葬亲人后，又到张府谢恩情。
　　 张家看到小相国，见到相国很机灵。
　　 见到相国很可爱，见到相国很同情。
　　 就把相国留家里，教给相国念书文。
　　 对待相国如己出，简直就像是亲生。
　　 又同相国他妈妈，商量两家结姻亲。
　　 要把自己大女儿，许与相国配婚姻。
　　 毛母因为家贫困，根本不敢来答应。
　　 张氏妻子回毛母，请你尽管放宽心。
　　 既然亲口答应了，两家现在成己亲。
　　 儿女口中无戏言，两家姻亲算结定。
　　 中途不会再变卦，亲家尽管莫担心。
　　 听了张母这些话，毛母才敢来答应。
　　 然而张家大女儿，觉得毛家是穷人。
　　 她把毛家母子俩，一概视为眼中钉。
　　 时常表露不满意，时常流露很怨恨。
　　 别人一提这件事，她将耳朵握紧紧。
　　 并且时常对人讲，我死也不嫁穷人。
　　 到了新婚那一天，新郎带人把亲迎。
　　 新郎已经入了席，轿车已在门口停。
　　 这时张家大女儿，竟然一点没动静。
　　 手捏衣袖捂住脸，对着墙角发哼哼。
　　 大人催她快梳妆，她是一动也不动。
　　 无论别人怎么劝，她都一点也不听。
　　 一会新郎来辞行，庭里响起鼓乐声。
　　 这时张家大闺女，头发依旧乱蓬蓬。
　　 女婿就要带行人，吹吹打打出大门。
　　 张父喊叫稍停停，再劝女儿进内庭。
　　 女儿仍在流眼泪，好像一句也没听。
　　 父亲这时发了怒，催逼长女快出门。
　　 长女哭得更厉害，竟然嚎啕放悲声。
　　 父亲见状也无法，无计可施干纳闷。
　　 正在老父为难时，见一家人进了门。
　　 家人进门忙禀报，他说新郎要走人。
　　 父亲急忙跑出去，拦住女婿要他等。
　　 他说梳妆尚未毕，稍等片刻就发人。
　　 说完又忙把屋进，再向女儿来求情。
　　 女儿女婿两者间，跑进跑出不歇停。
　　 时间继续向前进，女儿态度更强硬。
　　 急得父亲要哭嘴，几乎要把短见寻。
　　 看到父亲这作难，老二姑娘发话音。
　　 她对姐姐看不惯，她帮父亲来求情。
　　 她劝姐姐快梳妆，好随姐夫快出门。
　　 姐姐听了很生气，反把妹妹往回顶。
　　 你还是个小妮子，也学别人把我损。
　　 到我面前来罗嗦，到我面前来逞能。
　　 你若觉得嫁他好，咋不答应把他跟？
　　 妹妹回答姐姐话，她说姐姐你是听。
　　 当初父母许配你，并没将我许毛生。
　　 如果将我来许配，那我出嫁就一定。
　　 不劳父母做工作，不劳大姐动嘴唇。
　　 父亲听得妹妹讲，觉得妹妹很温顺。
　　 私下悄悄找夫人，调包计谋说分明。
　　 想用老二小姑娘，替她姐姐嫁出门。
　　 母亲暗把老二问，她要老二听分明。
　　 你姐忤逆不孝顺，父母之言她不听。
　　 我想用你代姐嫁，你说可行不可行？
　　 老二听得妈妈问，开口爽快就答应。
　　 父母一言是九鼎，不管咋说我都听。
　　 即便嫁的是乞丐，我也不会说不行。
　　 毛家儿郎也不傻，毛家儿郎也不笨。
　　 我今嫁给毛相公，我想不会饿死人！
　　 父母听了她的话，内心当然很高兴。
　　 急忙将她来打扮，送上花轿抬出门。
　　 张家老二过了门，俩人相爱又相敬。
　　 相互关系很融洽，亲亲热热如客宾。
　　 毛郎稍感不满足，是他老婆发稀松。
　　 她在娘家小时候，曾经害过秃疮病。
　　 俩人结婚时间久，相国明了其中情。
　　 才知夫人代她姐，李代桃僵嫁进门。
　　 因此更加尊敬她，甚至感激涕泪零。
　　 时间还没过多久，相国就获秀才名。
　　 获得秀才很高兴，又要乡试赴省城。
　　 进城路上要住店，开店有个王舍人。
　　 先前舍人得一梦，梦里见到一仙神。
　　 神仙梦里对他讲，后天住店是举人。
　　 这个举人他姓毛，这人同你有缘分。
　　 你的招待要周到，久后你得把他请。
　　 你若遇到灾和难，他将是你一救星。
　　 因此店主这两天，询问客人都细心。
　　 这天接了毛相国，当然心里很兴奋。
　　 热情将他接进店，端茶倒水来照应。
　　 吃喝穿戴诸消费，一应俱全单免尽。
　　 只把梦中所见情，俱向毛公说分明。
　　 嘱托日后有所求，希望客人记在心。
　　 相国听了店主讲，更增自负自傲情。
　　 心想久后好前景，定是高高富贵身。
　　 自己威风是凛凛，妻子发稀多不称。
　　 要免达官贵人笑，应当休妻重娶亲。
　　 不久考试结了束，张榜公布到四门。
　　 相国名子落孙山，垂头丧气转回程。
　　 莫提心里多烦恼，悲观失望到极顶。
　　 因为内心是有愧，怕见店中那主人。
　　 所以没再走旧路，绕道回至他家庭。
　　 再说过了三年后，相国他又去省城。
　　 再次路经这家店，再次见到店主人。
　　 店主仍像上回样，迎候款待都热情。
　　 相国就对老板说，上次你话咋不灵。
　　 你说高中是一定，可我却是落个空。
　　 我的内心很惭愧，看你还是白侍奉。
　　 店主笑着回答他，说他是因歪了心。
　　 暗里想着换妻子，小小惩罚到自身。
　　 阴曹地府均明了，所以革了你功名。
　　 只能怪你胡乱想，咋能怪我梦不灵？
　　 这时惊坏毛相国，连忙细细问原因。
　　 店主详细告诉他，要他认真仔细听。
　　 他说那次分别后，就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那神圣，相国心思神都明。
　　 相国听了好后悔，相国听了吃一惊。
　　 呆呆站了好半天，简直像个木头人。
　　 店主又把相国劝，他劝相国要自尊。
　　 只要自尊和自爱，最终才能考举人。
　　 这话说了没多久，相国果然夺冠军。
　　 不仅轻松中了举，而且还是第一名。
　　 还有一事更可喜，是他妻子乌发生。
　　 稀发头顶生黑发，浓密黑亮像乌云。
　　 原本貌相就很美，锦上添花更迷人。
　　 这里说罢二女儿，再把大女说分明。
　　 张家那个大女儿，嫁了一个有钱人。
　　 心里当然很得意，心里当然很欢欣。
　　 可是万万没想到，丈夫是个放荡公。
　　 整天好吃又懒做，还爱赌博嫖女人。
　　 莫夸家财有万贯，从来坐吃山也空。
　　 家境逐渐往下衰，吃饱穿暖都不能。
　　 听说妹夫中了举，内心后悔是万分。
　　 姐妹路上若相遇，必定绕道来通行。
　　 没脸来见妹妹面，打掉牙齿肚里吞。
　　 时间没有过多久，姐姐丈夫归了阴。
　　 真是雪上又加霜，姐姐家里更贫困。
　　 听说妹夫毛相国，中了进士在京城。
　　 姐姐听得此消息，更加悔来更加恨。
　　 一气之下出了家，尼姑庵里去安身。
　　 那时妹夫毛相国，当了宰相官一品。
　　 姐姐此时盼又等，她盼妹夫慈悲心。
　　 听说妹夫回家乡，遣派一尼去慰问。
　　 希望妹夫发慈悲，能够给她多馈赠。
　　 这个尼姑到府上，相国夫人很热情。
　　 热情接待小尼姑，还备礼物一大份。
　　 绫罗绸缎若干匹，里面又藏百两银。
　　 银钱藏在布匹内，小小尼姑不知情。
　　 小尼将礼带回去，交给师傅她一人。
　　 师傅将礼一观看，大失所望很气愤：
　　 给我一点金和银，能买米来能买薪。
　　 我本是一出家人，这些东西有何用？
　　 于是又差小尼姑，原封不动送回门。
　　 相国夫妻见此情，不由心里猛一愣。
　　 等到打开绢帛看，这才明了内中情。
　　 才知姐姐啥意思，才明姐姐存啥心。
　　 拿出银锭示小尼，他说小尼你看清。
　　 你那师傅真薄命，消受不起百两银。
　　 要说嫁我老尚书，你看薄命她咋能？
　　 随即分出五十两，交到小尼她手中。
　　 吩咐小尼带回去，交她师傅度光景。
　　 叹息老姐真薄命，福薄命浅好可怜。
　　 小尼回到尼庵里，所见所闻忙告禀。
　　 听得师傅默无语，听得师傅叹不停。
　　 回想一生所做为，真是肝肠都悔青。
　　 总是黑白都颠倒，避美就恶怪何人？
　　 只怪自己目光浅，只怪自己心眼深。
　　 再讲那个店主人，多年之后受冤情。
　　 牵扯一件人命案，被投大牢受酷刑。
　　 后来多亏毛相国，极力周旋来调停。
　　 帮他上下来打点，店主冤屈才得伸。
　　 做人都要看得远，做人都要用好心。
　　 站得高来看得远，你才会有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