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孩子小,事不小
大人有大人的世界,孩子有孩子的天地。在很多时候,大人与孩子的距离不在表面上,而是心灵上的遥远。
我五岁以前住在奶奶家的院子里,西邻是五爷家的大叔家,他们家的大儿子比姐姐大一岁,二儿子与我同岁,生日比我大,叫王占。那时我们总在一起玩,有一次不知因了什么冲突,我被王占推到了,摔破了膝盖。回家姐姐就把这事告诉了父母,可是他们认为是小孩子的事不予理睬。姐姐就拉着我去了西院大叔家,那时是傍晚,大婶正在院子里压水,姐姐就把王占打我的事告诉了她,还挽起我的裤子给她看伤口。大婶就说:行,我知道了,一会我打他。可是姐姐依然拉着我不肯走,直到大婶从屋子里把王占揪出来,当着我们的面把他骂一顿,拍几下,还保证再不欺负妹妹,姐姐才拉着我的手回家。
现在想来,那时姐姐虽然小,但她懂得为妹妹讨个公道,要个说法。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伤害都会有人肯给你说法,特别是你还是个小屁孩时,你心里上的伤害,大人们往往看不见。
我和姐姐一起上学,那时我六岁,因个子小被分到第一桌。与我同桌的男孩子叫牛庆涛,他爸爸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牛老师没上学之前我就见过,他来我家吃过饭,也和我们提过他们家的小六,说比我大一岁比姐姐小一岁什么的,这个小六就是牛庆涛 ,因为牛老师每次来家都提起,虽未见,心里也觉得熟识了一般。
上学的第一天,我才见过牛庆涛:很腼腆,像个小姑娘,小脸儿胖嘟嘟的, 白白净净,眼睛很大,睫毛也长,长得很好看。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书包是个绣着红色五角星的军用帆布挎包,那时我们的书包大多都是用布做的。
放学回家吃晚饭的时候,我就把上学的新鲜事说给母亲听,说杨老师,说同学,说同桌是牛老师家的小六子,又告诉母亲他长什么样。
我们小学校不大,一共就五个班级,各个班级的人相互都认识。那时父亲教四年级,可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一年级的新生,我和姐姐也最先被父亲班上的学生们认识。
刚开学两三天,父亲班上的两个男生在操场上见了我就说:老牛小六真好看,真胖乎,真招人稀罕。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又有人见了我也这样说,我就很气愤。最可气的是这件事持续发酵,用这句话来逗我的人越来越多。
我并没有说过他们说的那句话。现在想来,一定是开学那天我回家夸牛庆涛长得好看了,然后父亲就告诉牛老师了,牛老师回家又和家里人说了,而牛老师家有一个儿子在父亲班上,这事又被这个学生传到了他们班里。传来传去,我说的话最后就被统一并定性成那样一句话。
他们依然还用“老牛小六”的话来逗我,我很难过,下课都不愿意出去。有一天我很苦恼地和母亲说了这件事。母亲说:你小,他们是喜欢你,逗你玩。可是每当他们逗我时,我依然很难受,我觉得我特别无助。后来我也有把这事讲给杨老师,可是杨老师也和母亲说的一样。
有一天下课,我口渴了,去水井那打水喝。因为是冬天,水井四周的冰蔓延出很远,而且是坡状的很滑。那时有父亲班上的两个女生也在井边,她们看见我就远远地喊我,让我在那里等着,不要上去。后来又到井边不少人,其中就有父亲班上的男生,然后他们看见我又拿小六的话来逗我,因为当时人多,我更是觉得生气,就跑到冰面上去追他们,可是刚跑上冰没几步我就摔倒了,额头上磕出老大一个包。喝没喝到那口水我都忘记了,我就记得,父亲班上的几个女生把我带回他们教室,又哄我又给我揉头上的大包,还有个女生往我衣兜里装苞米花。
上课铃响的时候,我还在他们班上,父亲见了就问怎么回事。就有男生说,井院打水摔到了。父亲就说:没事,回班上课吧。一直到回家,父亲也没有问我摔倒的缘由,我就觉得我憋屈得心比额头还疼。
小六子的事,就在我摔伤之后淡下去了。他们班上的男生依然喜欢逗我,但不再说小六子的话了。
我现在讲起这件事,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小孩子的事,也如母亲和杨老师说的,他们是喜欢我,逗我玩的。可我仍然不能否定,当时这件事给我带来的苦恼和伤害,很多年以后我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失忆症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被称为选择性失忆,据说这种失忆是对人自身的一种保护。我没有失忆,可我却有了这方面的体验。我们班的二三十个同学谁学习好,谁淘气,谁歌唱得好,谁跑得快,我都记得。到了初中,哪个同学被分到几班我也都知道,唯有这个牛庆涛,别说分到哪班,就连他有没有上初中我都不知道,当时他在班上学习好坏,淘气还是乖,有什么特长,我统统没印象。我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上学第一天初见的印象,这是他留给我的全部信息。
现如今,物质和精神生活日新月异,各门各类的知识如雨泽田,心理学堂而皇之地被请进课堂并应用到实践,这是人类进步的选择,也是人类发展的产物。
我讲述自身的经历,只是希望孩子的心里健康能够引起重视。不要因为孩子小,而让孩子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是伤总会留疤,无论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作为家长和老师,深修儿童心理学,我认为这很必要,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