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乡的蜕变
我每年都回我的故乡——淮北平原的一个普通小村庄。假如不是每年都回来,而是隔了几年后,突然回来,我一定找不着我的小村庄了,因为她变化太大了,大得让我不敢认识。
原来从柏油马路通往小村庄的乡间土路的狭窄、蜿蜒和坎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水泥大道的宽阔、笔直与平坦。第一次见到这条路时不敢认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慌急中问了路人,路人告诉我你眼前的这条路就是通往赵家庄的路。
今年回来,发现这条水泥路已经延展到了各家各户的门口,连接的是各家各户用水泥铺成的院落地面。年初一的下午,开始下小雨,我对大哥说:“现在下雨也不要穿胶鞋了?”大哥说:“现在家家户户都找不到胶鞋的影子了。”
过去回故乡最怕下雨,往往望雨而兴愁。稍微落点雨,到处都是烂泥,一脚下去,淤泥可以没到脚脖,没有胶鞋几乎寸步难行。家人到处寻找合脚的胶鞋给我穿。穿了胶鞋,一脚踏到深泥里,往外拔脚也很费劲,拔出来了,脚面也会被胶鞋给勒得通红。如今这样的尴尬全然不在了。
原来的老村庄里几乎不住人了,旧有的不少瓦房还在,但都已年久失修,破旧不堪了,院落围墙大多都已毁弃。勤快一些的人家,在破旧的院墙里种上了蔬菜或庄稼;懒惰一些人家的院落就那样破败地躺着,院墙里还横七竖八堆放着一些什物,空地里长满了荒草。
旧村落里人家大多都搬到水泥大道的两侧去了,于是水泥大道进了村之后就形成了一条街,街的两侧有超市,有饭店,有棋牌室……这些,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只有到了集市或县城才有的景象如今就在我的小村庄里出现了。
年初二去给堂姐拜寿,回来坐在侄子的轿车里进村,居然堵车堵了近20分钟。年初二是乡亲走亲戚的日子,出来进去的车特别多,一时间,平日了感到够宽广的水泥路也出现了塞车现象。看到如此景象,我对侄子说“赵家庄也出现‘堵车现象’了?”侄子嘿嘿地笑着说:“如今农民的日子确实好过了。”如今的故乡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小轿车,出现“堵车现象”是一种必然,不必大惊小怪——我自己对自己说。
田野里,原来的陂塘、荒地不见了,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麦苗,几乎没有其他杂色,缺少了不少的层次感;原来田野间弯弯曲曲的小溪都被改造成为了笔直的壕沟,原来从村庄走出的蜿蜒曲折的条条乡间小路都被笔直的水泥路取代,缺少了“曲径通幽感”;乡亲们不再蓄养牲口,牲口的蓄养都被一些专业户用工业生产的办法给取代了,夕阳下,故乡的田野里没有了成群的牛羊,缺少了古典的那种田园牧歌式的美感……
于是不少城里人用一种传统的审美观点来审视今天的农村,用“满眼凋敝”“千疮百孔”来表达他对记忆中的古典乡村消失的哀婉。其实这是不对的。“千疮百孔”只能用来形容那些被乡亲丢弃的旧村落,而在旧村落旁边随之拔地而起的是一栋栋别墅式的三层小洋楼,田野里缺少了些层次感、曲折感和牧歌感,但是农民的日子却直逼城里人。城里人没有理由为了自己的审美还让农民回到过去的那种缺衣少食的生存状态中去。
如今的乡村不是在凋敝,而是在蜕变。就像一条蛇一样,长到一定的时候,它一定是要蜕皮的。蜕皮时的蛇很脆弱,也有些丑陋;退去的“皮”确实也有些“凋敝”,也可以说成“千疮百孔”;但蜕皮后的蛇一定会更强大,更美丽。那时,她会以一种新式乡村之美展现在世人面前。
如今的乡村正在蜕变的过程中,你不必哀叹,你应该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