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剥老鼠皮
村里有三大能人儿,一是刘爷会找魂,二是张嫂睡觉梦游会,三是吴老太会剥老鼠皮。今天,我就说说会剥老鼠皮的吴老太。
过去老鼠也大得很,老鼠夹子打住的、药死的,大的足有半斤多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吴老太就喜欢大个的老鼠,没死的弄死,死了的倒是什么也不用说;只见吴老太拿着刀子在老鼠身上轻轻一划,然后把刀子一丢,双手齐上,一眨眼的功夫,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张老鼠皮活脱脱地被揭了下来。看看那死老鼠,竟然身上没有一点儿血迹,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老鼠,被人挤占了生存空间,地里的快绝迹了,家里的刨不动水泥地面、墙壁,都变得如鸡蛋大小,屈身屋顶,成了一个个小巧玲珑的空姐;这还不算,主人养的猫整天虎视眈眈,可拿这些老鼠没招。
吴老太也七十多岁了,但对剥老鼠还是情有独钟,但现在的老鼠太小了,没有她看上眼的。如果村里人谁破天荒抓住了一只大老鼠,哪怕是死的,首先是想到把它送给吴老太,也好让大伙开开眼界。都快八十岁的人了,平时走路都不怎么稳当,眼睛也不好使,可一见到大老鼠就两眼放光,顿时来了精神,还是那么干净利索,让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眼,怪不得有人说她是猫转世的。
过去,吴老太把老鼠皮揭下,放在沙土里揉搓、敲打,然后挂在太阳底下暴晒。停一段时间,吴老太会把老鼠皮做成各种东西,什么耳套、假老鼠、毛毛球、暖袖等,自然这些东西是没法卖的,她倒也乐善好施,都送给了周围的小孩子;小孩子挺喜欢的,可大人们不让玩,说容易得老鼠疮,结果让吴老太很是没趣。
听老年人说,吴老太年轻的时候是花木兰队长,厉害着呢!为了响应国家除四害的号召,更为了表达阶级仇恨,老鼠成了吴老太残酷斗争的对象。她最拿手的好戏就是活剥老鼠,一次,公社领导来检查,吴老太当众表演了她的拿手绝活,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很快被她制服,一眨眼被剥掉了皮,奄奄一息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死去,据说还是饿死的。为此,吴老太还上了报,风光得很呢!但吴老太也有失手的时候,在一次剥老鼠的时候,没想到死了的老鼠突然苏醒过来,照吴老太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这让吴老太很没面子,玩鹰的,到头来让鹰给啄了眼睛,成了村里人的笑柄。
吴老太家的院子里有棵桑葚树,红黑的果实甜得让人咂舌,我们几个小伙伴常去偷摘,甚至爬到她家的房顶上用杆子打,也踩烂了她家的瓦片。吴老太做了几个假老鼠,系在树上,瞪着圆圆的小眼,跟真的一样,我们几个很害怕,再也不敢去偷桑葚。
吴老太对剥老鼠嗜好如命,但她的男人却对老鼠过敏,一看见老鼠,浑身打颤,小腿子转筋。但她男人喜欢玩蛇,农村叫长虫;一到热天,那男人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条大青蛇,赤着臂膀,捏着蛇的下颚,让蛇在身上盘来绕去,嘴里还喊着凉爽舒适。吴老太是最见不得蛇的,看见了,就恶心、头疼、呕吐。她俩的命如此相克,倒也成了一家子,据说,她俩过去三天两头闹架,不是厮打,就是对骂,孩子大了也是如此;但她俩好像都没记性,上午还打得血头血脸,下午却男人拉着地板车,她坐在上面,打趣着下地干活。
前几天回老家,听说吴老太作古了,她拿手的绝活——剥老鼠皮,怕是要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