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待张正义
我说,你这虾子一样老是弓着背的人,找到事做算不错了。
虽然那活很脏很累,老根还是坚持做了下来。
他每个月都把工资寄给我,说是保障我和大傻的生活费。
可是,那老高看到我拿这养命钱也眼红了。
天天上门来推销他“种”的玉米。
老高也种有玉米吗?
跟村人一打听,原来村里首富刘富贵想让老高帮忙他讨债,所以把从我家拿去的土地租给老高种,五五分成。
所以老高这才有土地种玉米了。
可是老高可能急用钱,就把那胡须都没有变黑的玉米棒子掰下来了。
所以他卖的玉米都是焉焉的、瘪瘪的,甚至有的发霉了。
可是,他硬是要我们买他的玉米,可我不干。
然而有一天,老高却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悄悄把那玉米“赊”给大傻了。
等我回来,大傻哭着对我说,我不赊,老高就要打我。
我抹起眼泪说,这老高,真的太欺负人了。
大傻看到我说,娘,你不要哭,等、等正义回来,让他、他想办法收拾收拾老高。
我说,傻儿,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你千万不要让正义知道啊,你要让正义好好读书啊,他可不能出什么事了啊,家里的事,我扛着!
果然,过了两天,老高来跟我要玉米钱了。
老高说,张大娘,前几天大傻跟我赊了100斤玉米,你能不能把钱给我了。
我让大傻把那袋已经发霉的玉米抬出来,放在老高面前,说,老高,你把发霉的玉米卖给我们,我们不要,你拿回去吧?
老高说,哟哟,独眼婆,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的玉米是新鲜玉米,那天要不是看到大傻一个人在家,没有饭吃很可怜,我还不赊给他呢?
我说,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你那玉米我们不要,你拿回去吧。
老高看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了。
老高指着我的额头大骂,你这独眼婆,今天必须拿钱给我,否则就打死你。
我心想,不能再忍下去了,再忍下去,真的没有退路了。
所以我对老高说,那玉米钱打死我也不给,看你怎么办?
老高看我横了心不给,就把我从屋里抓扯出来,然后把我推倒在门前的马路上。
这时,听到打骂声,身边突然围了很多村人。
老高看人多,没有再打我,可是他接下来却做了一件让我终身感到极度羞辱的事情。
老高一边看着大伙儿一边说,这个独眼婆是个老赖子,买我的玉米不给钱,今天我逼她把钱吐出来。
说完,他解开裤子,掏出他那黑黢黢的生殖器放在我脸上磨蹭,然后说,独眼婆,我今天就这样羞辱你,看你还把不把钱拿出来?
我当场气得晕了头,大喊道,老高,你这个恶霸,我跟你拼了!
我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伸着头部使劲地往老高的裆部撞,哪知老高身体一闪开,我一个趔趄,摔倒了,头部重重地撞到了路面上,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脸上流了下来。
我用手擦了擦糊住眼睛的液体,然后眨了一下眼睛,突然看到了一个白影从我面前闪过去,飞到了老高的面前,然后听到老高沉闷的“嗷”的一声,身体像一棵横起的电杆一样直直地倒了下去,胸部流了一大股鲜血。而隔横在地上的老高不远处站着一个瘦高的熟悉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张正义,这时,我才想起两天前,张正义在学校里打电话说要放假回家了,想不到他今天就回来了。
“啊,正义,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啊,正义,你做傻事了,你做傻事了?”
张正义没有说话,手里拿起了一把水果刀,木木地站在那里,刚才围观的村人,现在早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
那时正是炎热的下午,路边的知了不合适宜地喧嚣,天上的太阳很白,光线非常刺眼,从老高胸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路面,一阵阵热风出来,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空气。
我说,正义,你快跑吧,不跑就来不及了。
正义突然说话了,他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跑,我就等警察来抓我好了。
我说,不行的,警察把你抓走了,你杀人了,你要被枪毙的,乖宝贝,快跑吧?
正义还是木木地站在那里。
我走到正义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说,正义,妈就你一个聪明儿子,你就跑吧,如果你被警察抓走了,我和你老爸活下去也没劲了,求求你了,乖儿子?
正义眼里涌出了泪水,嘴里大声呼喊“啊”的一声后,跑开了。
很快,我听到警车呼呼的从村外开过来。
我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晕倒了下来。
等我睁开眼睛,已经发现自己躺在市医院的病床上。
“妈,你醒了。”
我一看,穿着白衬衣、灰裤子,瘦高瘦高的张正义却坐在我床边。
“正义,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妈,我不是正义?”
“你是谁?”
“我是甄孝进。”
“我不认识这个名字啊?”
“我就是当年你们拿送人的哑儿啊。”
“啊,那你怎么会说话了?”
“哎,说来话长,当年养父从你们手里把我领走后,就经常带我去各大城市医院就医,到我六岁时就把我的哑病治好了。哎,我那亲爱的养父,虽然是城里一个离异的清洁工,没有自己的孩子,自从把我领养后,也没有再结婚,辛苦把我拉扯大,可是等我现在成家立业了,却先走了……”
“哑儿,不说了,爸妈对不起你。”
说完,我一把把哑儿紧紧地搂过来。
过了一会儿,哑儿才跟我道出了这些天来的事情。
原来,正义那天逃跑后,被警察追赶到了村背后的西江,正义走投无路之下,从西江桥上跳到江里。
警察在江两边搜查了两天两夜,没看到正义从水里浮出来就撤了。
而老根听到了正义跳江和我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后伤心得寻死要活的,天天拿起一瓶酒到西江桥上喝得烂醉,然后对江面上自言自语。
有一天傍晚,老根喝完了最后一瓶酒后,一脚跨过桥墩,要从桥上跳下来,突然背后被一个人紧紧地抓住。
老根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张正义。
可是那人却说不是张正义,是甄孝进,是当年我们拿去送人的哑儿。
老根这才想起当年接收哑儿的那个人姓甄。
于是哑儿就跟老根说他来旮旯村的事:
哑儿是在电视新闻报道上看到李正义这个案件的,当时觉得很悲惨,而且几天前,哑儿听一个当公安的伯伯说,这个因辱母杀人的张正义其实就是哑儿的同胞兄弟。这时,哑儿才想起养父临终前跟他说的一句话,孝进,你其实是我领养的孩子,你的亲生父母家在西南一个遥远的叫旮旯村的村庄,以后有机会可要去看看你的亲生父母啊。
所以哑儿就购买了一本地图,开着车,带着导航,摸摸索索地找到了旮旯村。
然而,他来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家,没有看到我和老根,却只看到了摇头晃脑的傻儿,一打听,才知道我被警察送去市里医院就医了,而老根却天天在西江桥上喝酒,所以哑儿这才找到西江桥上来了,幸好哑儿来得及时,一把就就抓住了正要跳江的老根……
哑儿讲完这些后,对我说,妈,等您病好了,我接您和老爹去我那里住,哦,还有大傻哥。
我说,哑儿,哦不,孝进,我们还是住村里吧,一下子多三口人,你养得起吗?
孝进说,我城里的房子宽得很,两百多平方米呢,我现在在市里是一个大公司老总,养您们几个亲人绰绰有余。
我笑着说,那好吧。
过了一段日子,我的病恢复了,然后去公安局协同警察办理了正义杀人案的一些后续事情,办完后,孝进就带我、老根和傻儿去他家里住了。
孝进有一个漂亮贤惠的名叫馨善的老婆,还有一个可爱活泼白白胖胖的名叫天明的儿子。
我们和孝进一家相处得很和谐,我帮孝进带孩子,老根帮孝进做家务,傻儿被孝进送去一个著名大医院医治后,病情好了不少,现在还可以帮孝敬的公司守门了呢。
孝进说,现在我有老婆,有孩子,有哥哥,有老爹老妈,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我比以前更幸福了。
老根也背后悄悄地跟我说,呵呵,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只是我和老根总还是有个事放不下,那就是小儿子张正义,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是死是活呢。
所以今年清明节,我,还有老根、傻儿、孝进、小天明都到旮旯村后面的西江桥上给张正义点香烧冥纸。
我说,正义啊正义,你到底是死是活啊,如果没有死就赶快回来见一见你妈和你爸吧?
可是说完,想起那天进入村里呼呼叫的警车,我又自言自语说,正义,都怪妈不懂法啊,那天不应该叫你跑的,哎,是我害了你啊。哦,前几天,警察跟我说了,你那是防卫过当,最多判三年,你如果还活着,那就早点回来吧,回来在牢里坚持改造两三年,出来又可以重新做人了,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了。
老根附和道,是啊,是啊,正义,你老妈说得对,如果你还活着就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