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国培训之碎片整理
踏入德国的土地,是柏林时间下午5点左右。
一出机场,一股湿气扑面而来,我似乎闻到了海风的味道。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冬天竟是如此温和,没有想象中的寒冷,倒多了几分清爽。国内机场出站口的喧闹与拥挤,在这里一点也看不到,不见长长的出租车队伍、也看不到大大的停车场。
去往酒店的路上,柏林街上除了有序前行的车辆,很少见到行人,也看不到霓虹灯的闪烁,眼前只有发着柔和白光的路灯及窗口透出的白炽灯光退去或闪现。不过是下午5点多钟的样子,在这个时间段,国内每个城市都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喇叭音乐四起的一派盛世繁华景象,而坐在豪华洁净的大巴车中的我们,除了自己车内的说话声,竟听不到来自外界的任何声音——或许是车的隔音效果太好的缘故吧。眼前所见的随意、宁静、安祥,与我之前之于发达国家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八街九陌华灯璀璨的想象反差好大。
一
接下来的日子,我带着满心的疑惑与神秘,开始了为期21天的德国学习培训。
德国人是很严谨的,一切按照预定的日程课表来安排我们的学习。来不及适应倒时差的不舒服,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开始了上课培训。基本上每天都得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听课,往返就是三个来小时的车程了。位于中欧平原的柏林,早上快八点天才大亮,下午三点半已是暮色蒙蒙,到下午四点天便大黑了。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两头不见太阳的我们,比在国内上班、学习还辛苦。
学习的第一站是洪堡大学。黑格尔博士向我们介绍了德国的经济、文化、法制、教育等基本国情,讲到了二战对德国的的摧残以及柏林墙的倒掉,并带我们参观了洪堡大学诺贝尔奖获得者纪念画、校园教学楼内展示的纳粹焚书的历史照片,以及纳粹分子焚书纪念广场。讲到纳粹分子的焚书及侵略行为时,黑格尔博士连连摇头,一脸的悲催。照片上纳粹拥护者——愚昧的青年们手捧撕毁的书籍,脸上挂着轻狂的笑,让人悲从心底起。校门口的焚书纪念广场上,厚重的地砖与玻璃倒影中的空书架,静谧地向世界控诉着1933年1月希特勒政权的疯狂。我不由想到了公元前213年发生在中国的焚书坑儒事件。
接下来便是专业的学习与培训了。给我们授课的有大学教授,也有检察官、律师、法官。由于专业术语太多,精彩的讲授经翻译一转述可能就变味儿了,总是难以领略表情及肢体语言丰富的授课者所要表达的本意。让人欣慰的是,几乎每次课堂教学都是在座谈式的提问与回答的活跃气氛中完成的,这样,翻译起来似乎容易些,也便避免了语言不通而造成的尴尬,我们接受起来也较容易些。
参观布兰登堡青少年监狱,以及旁听布兰登堡法院对两起刑事案件的庭审是我收获最大的。因为,出国前,我们是带着课题来的,我选择的课题是《德国青少年刑事犯罪》。
12月3日下午,我们参观了布兰登堡青少年监狱。这里关押着108个14—24岁的青少年,却有120名狱警、义务教育及职业技术老师。监狱里的管教,尤其是心理老师、职业教师大都是女的。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女人的细腻温柔,更容易与孩子们沟通,对孩子们心理上的压力也小一些。
监狱不大,却充满了温馨感。墙壁并非如国内般煞白阴冷,而是由在押的孩子们轮流画上不同时期的彩色图画,图案由孩子们自己想象创作,监狱给他们的要求,只要不破坏墙壁的完整即可。虽是囚犯,但孩子们的穿着都很整洁、大方,统一的服装质地很好、样式也很时尚,是那种应季的米色休闲服,如果不是在特定的场合的话,我会误认为他们是一帮快乐的在校学生。因为每个孩子都面带笑容,正在窗明几净的教室中听讲,我发现每张课桌上都有一台电脑。
原来,在德国,被判监禁的孩子,如果没有完成高中义务教育,则必须在狱中继续接受教育,义务教育的程度达到后,便可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教育课程来学习,诸如木工、油漆、电焊等等,以便刑满释放后可谋到合适的岗位。然而,并非每一个孩子从这里出去,都能轻松地找到就业岗位,那要根据岗位需求及孩子自身学习的优劣程度来定。即便是在监狱,这个国度对于孩子们的教育也是重在激励、引导,而非惩戒或放纵,当然也不打击。
旁听了两起案件的庭审,让我对德国青少年刑事法律有了更直观的了解。我们旁听的两起案件当事人一个19岁、一个20岁,均为盗窃罪。没有先期的任何强制措施,也没有法警站庭,法官、检察官、法律援助者都是女的,只有1名陪审员是男的,另1陪审员也是女的。这样的设置,是为了给青少年犯安全感,让其不至于太紧张。当被告人讲到他的父母在半年前刚刚因车祸去世,兄妹三人生活困难,盗窃所得是用于贴补家用时泣不成声,法官、人民陪审员、检察官都在摇头叹息,美丽的女检察官甚至走过去给被告人递上了纸巾。第二案的被告人也同样流下了忏悔的眼泪。经合议庭研究,两被告人都被判处了缓刑。我一直在想,不经核实不需要马上缴纳罚金,更不需要找熟人走关系,德国法官仅凭庭审调查便起了恻隐之心,给了家庭贫困、误入歧途的青少年缓刑考验、改过自新的机会。这种德国式的柔性执法,或许可引用孟子的说法,属于“不虑而知”的直觉吧。
接下来的拜访司法部及欧洲大学、与检察官座谈、探求德国刑事司法刑事审判制度等等活动,均按事先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有周六、周日我们才得已休息。
二
德国之行,留下了许多永生难忘的片断。
忘了是哪个晚上了,我们居住的酒店,正好有洲际小姐大赛,由于连日地奔波学习,加上时差、饮食的不适应,下午一回酒店我便昏昏欲睡了,便和同屋的大姐抓紧时间先闭目养神,等待8点半下楼去看洲际小姐大赛。没成想,我俩一下子睡过了头,团队的那帮男人真不够意思,竟也不叫我们,只顾他们秀色可餐去了!第二天,只能在那帮男人兴志勃勃地讲述及相机中叹息那精彩的错过。
异国他乡,不地道的中餐,真不如干脆吃西餐爽快。一下飞机,我们便被带到了中餐馆,之后大部分都是在南方人、越南人开的几个饭店就餐。习惯了大嗓门吵吵嚷嚷的中国山西人,进饭店后可着劲儿地憋着,压低了嗓门,蹑手蹑脚地取餐、等饭,一扔下饭碗,便急着跑出去透气。吃惯了面食的我们,对于干硬的大米实在难以适应,总是半饥不饱的感觉。一日午饭,团长体恤大家的苦衷,加点了18个包子(1人1个),让大家解解馋。谁曾想,包子上来,竟是比国内的小笼包还要小一圈儿的袖珍包!1个竟要1欧元!可真是上了份大餐!从此,我们上卫生间的代名词,便成了“半个包子”,简称“吃包子”——因为,在德国上公共卫生间每人要收0.5欧元!
最难忘的是大明饭店那顿饺子。四点半下课,大家便津津乐道地讨论起了下午的饺子用什么馅、谁和面谁擀皮谁来包。这可是团长安排、秘书长好容易与饭店协调,让我们自己来做的一顿家乡饭哦!吃饺子的诱惑,让十来天饮食无味的我们精神大振,直奔大明酒店。阵式摆开,18个人齐上手,大个子陈检拌馅,两位大姐和面,剩下的擀皮包饺子。团长武主任包饺子之余还不忘点评,插不上手的史检弹钢琴、梁处长、马主任拍照,个个忙得不亦乐乎。一个多小时,各种各样的饺子便摆满了三个案板。开饭时,我们把每日辛苦驾车的司机边塔尔(大家亲切地叫他“老边”)也请上了桌,“老边”也被我们的兴奋情绪所感染,吃着从未吃过的饺子连喊“OK”!并拿起相机频频拍下了这帮中国人奇怪的晚宴。
语言的不通带给我们许多笑点。一次上课回来,一身的疲惫没来得及卸下,便感到了房间的阴冷。叫来了工人师傅,我们却表达不清,德国师傅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着急的陈大姐拍拍冰凉的暖气片,一个个蹦起了单词:“today!morning!Heating!today!Everning!Cool!”德国师傅居然听懂了,微笑着跑向窗台边,咔嚓咔嚓一阵鼓捣,“OK,OK!”暖气片热了!嗨!我笑得直不起腰来:“姐,你说我学了近十年的英语,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还给老师了呢?!”
三
冬雨,是生于中国北方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德国,总是还没回过神来,蔚蓝的天空刺目的阳光突然就不见了,阴沉沉的天,随时都会洒下一串雨珠来,夹着寒风叭嗒叭嗒落下,冷得我后脖颈生疼。奇怪的是,天空下着雨,树上却挂着冰凌,真正一幅“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绝美景象。伸开双臂,如临仙境。一会儿,太阳露脸,树上的冰凌如珍珠般垂向地面,打在我们身上,落到地面,我们的鞋子裤角却干净如初。
周六、周日,我们跑到柏林街头的跳蚤市场看老百姓如何淘宝,结队去逛圣诞市场,去火车站小摊上吃烤肠体验生活,有时间也偶尔逛逛商场。
德国的街道是安静的,正如我们初到的感觉一样,没有喇叭声、争吵声、大小店铺招揽生意的疯狂音乐声。然而,街头随处可见的青年男女随手抛出烟头的弧线却肆意张扬,与极其洁净的空间格格不入。据翻译说,德国室内严禁抽烟,但在室外抽烟随意扔烟头是法律允许的。
大小商场的橱窗都特别漂亮、货架异常整洁,看不到打折清仓的大幅宣传,也看不到圣诞新年即到的狂欢。只有在专门的圣诞市场,才可以看到人头攒动的景象,但也没有闹腾的音乐与喧哗。圣诞市场上的小商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据说,大部分都是中国制造呢!尤其是五彩缤纷形状各异的蜡烛,让人看到便不忍挪步,我兴冲冲地买了几盒,翻译却笑着告诉我那都是中国产的。哈,在国内怎么就看不到这么漂亮的蜡烛呢?看来,还是市场决定生产呀!
火车站小摊上露天吃面包烤肠的感觉真好!夹杂在过往的人流中,站在风中吃着德国街头的小吃,我们的晚饭就这样在欢笑声中解决了。学习一天的疲惫,也便很快化为乌有。
四
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除了学习培训,我们这帮语言不通的检察官,自娱自乐的能力总是超乎翻译钟教授的想象。
那个在德国生活了20年的浙江男人总是念叨:“检察官就是不一样!我带过很多中国团,你们是特别奇特的一个团队。中国的团队一般都是8点集合9点才能到,而且总是等人。你们却总是8点集合7点50就到了,18个人一个也不少!而且除了上课座谈,你们自己什么事也能办到,不用总叫我跟着,好奇怪哟!”
而我们,也总是不无自豪地与翻译淘气:“钟教授,检察官的本事大着呢,您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国、加入我们检察官的队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