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晶头”的唇印
(一)
当我们心平气和地坐在电脑前随意浏览网页的时候,当医院专家在远程会诊室为病人会诊的时候,当我们在网上急急查询资料的时候,突然网络断了,几次都连接不上的时候,会想到赶快找网线接线员来处理故障。
他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网线接线员。
他除了每天与网线打交道外,他还在接网线中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怡云。
与她的相识是两年前的一天,她家里装网线,正好是他去安装,就算是认识了,他留了自己的电话与单位的电话给她,如果网络有故障随时打电话,他会来维修的。
他给许多用户都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而且许多用户相应的都出现了不同的网络连接方面的问题,这样他与用户之间的联络也就频繁起来,有的已经成了熟人。
几天后,她打了他的电话,网络老是一天登录好几次,老是断线,总是要重新连接。
他接完电话,和平常一样立即赶往她那里。
他坐在电脑前进行设置,对于她来说,看不懂这些,只是觉得他很及时,很敬业!几分钟后,他连上了网络,在一旁再观察一会,一切都正常后,没停就走了。
在这等待的几分钟里,她为他奉上冲泡好的茶,一脸微笑,他接受了她的茶,回赠给她一个微笑!
网线接通了,怡云又可以在网上自由自在的浏览了。每每此时,她都会想起那个敬业谦和的小伙子。一瞬间,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感谢,还是其它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在偶尔的瞬间有他的影子在心中掠过,刹那间带给她莫名的心情快乐!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雷雨在闷热的天空里轰轰的让人害怕,怡云忙关掉电脑,关上窗户,在自己房间里休息了,心想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酸涩的眼睛已经疲惫了。没过几分钟,家里的电话响了,她飞快跑出房间,接上电话,听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我是网络传媒公司的,天打雷了,你没开电脑吧?网好着没有?”
怡云:“原来是你,我关掉电脑了,没上网,谢谢你的关心。”
他:“不客气,这是我们的工作,随访客户是应该的。如果有事情随时打电话。”
或许如他所说,这就是他的工作,但对于怡云来说,这好像是启开她心扉的钥匙。
雷雨过后,她又打开电脑,连了好几次,也没有连上,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还在想着问题所在。试了好几次依然连不上,她本来是不想麻烦他的,但自己又解决不了,于是她第一次怀着忐忑的心,拔了他的电话,他很快接了电话,并答应来处理故障。
十几分钟后,他果然来了,他在电脑上先找了网卡,发现网卡驱动程序丢了,他安装了网卡驱动,还是没连上,他又为她检查线路。他上到了楼顶,刚下过雨的楼顶有点湿滑,怡云一边叮嘱他小心一点,一边为他扶着梯子,看着他快速的上去,她的心放进了肚里。其实对他来说这是小事,但在怡云看来,挺危险的,因为那梯子又轻又长,感觉好像定不住,稳定性好像有点不够似的。他在楼顶为怡云重新固定了走线路程,是下雨前的大风把几根线吹乱了,网线卡在树枝之间了,插口被线的拉力拉松了,接触不良了。当他下来时,怡云依旧为他扶着梯子,他不让扶,可她不放心,他只能以微笑感谢了她。
回到房间,洗干净了手,她又是一杯清茶,一个微笑代表了她的语言谢了他,他依旧回赠给他一个微笑。
(二)
他的网线为怡云连接了世界,也为他自己连接了爱情。
他们恋爱了!
每次看见他的万用包和那双粗糙的手,她的心总是被触动一下。这个年纪的的手应该很光滑,但当他那双手牵她的手时,她总是感觉很粗,总想将他的手捧在眼前看个仔细,但他总是在躲开她的眼光,不让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那个包,也很旧,里面全是“铁家伙”一样的各种工具,感觉好冰凉,最让人注目的还是一堆与工具不同的白白的小四方块,他告诉她,那是水晶头,连接网络用的,她半信不解的点着头。对他的工作有一点神秘感,但她又不懂,所以没有太大的兴趣!
只因她有个人的感情在里边,所以她心疼他的手!他告诉她,别的同事都有一双和他一样的手,所以不必担心,以后会变光滑的!
热恋中的她,总是很想给他打电话,怡云又一次拔了他的电话号码,他在好长的时间里才接了电话。她已经感觉到他正在忙着。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了他急切的声音:“有事情吗?快说,手里正忙着架线。”
怡云:“没事不能打电话吗?”她慢条斯理的说着。
他:“我忙的鬼吹火,你没事情,我还要忙!”
她:“你不是鬼,你的工作也不是火。”
他:“我非常忙,你经常啰嗦,我受不了啦。一个星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她:“真的吗?我做不到。”
他:“那就一个星期打一个,坚持就会做到,我真的很忙。我虽然很想你,但那些等着上网找信息的人比我更急!维修电话打了许多了。”说完,还没等怡云说再见,已经挂掉了电话。
其实她知道,他很忙,怡云只是想身临其境地感受他的工作。感受他的辛苦,手中一根网线,瞬间让人们连通世界!所以怀念他的手,不仅因为她感受过它,更因为他的手能这样让人心疼,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享受网络带给他们的作用和快乐!
晚上他回来,她在网上遇到了他,她先给他发了一句话:“一百多个小时没有说话了,你就不能陪我聊聊?”
他:“很忙,你白天闲时和其它朋友聊聊,打发一下时间”。
她:“从来不和陌生人聊,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他:“一天那么多的客户,我要去处理,你这样打电话,已经影响到工作了。还有,QQ留言也少点吧,这上面好多是工作的事情,也影响了工作。再说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不希望在我上班的时候说,等我晚上有时间,在QQ再聊,好吗?”
她:“我不管,我就要留言一堆,难得我有这样的情怀,你都不接受,石头心!你晚上回来,还没说一会,就睡倒在座位上,连电脑都不关,每次都要我打电话提醒你关电脑,我都受不了了,那我把你拉黑名单了,让你找不到我。”
他:“就算你拉我到黑名单,我也能找到你的人,你总在地球上,不会跑去月亮上。除非你从头到脚换个遍。别生气了,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奔波,这没法固定,如果固定了,你上不上网,你会不着急吗?好了,听话,你慢慢就适应了。”
每次她都会给他留言一大堆,而得到的是他无字的灰色QQ头像。看着每天都灰色的头像,怡云的心有种莫名的伤感,总以为他晚上回来上线隐身了。于是拔上了他的电话,电话接通了,又是他急急的口气,听着背景的声音很吵,而且有他的同事的说事声,她的心才会踏实,原来他确实很忙,现在才往回赶,电话那边车行驶的声音充满了自己的耳朵。
她在他的家门口等着他,只为看他一眼!
她曾经问过他:“到底有多忙?难道每天都要出去吗?”
他:“现在给农村建宽带网,任务大着呢。几乎每天都出去至少一趟,除非下暴雨,户外不能工作了。真的很忙的,你有时候电话打的真不是时候,我在高空中攀爬,而你电话就来了,没法接,许多活在手上,没时间和你说,你以为我不想接,其实不是这样的。别多想了,多想会很累的。你总是哭。如果没多想,怎么会哭?你哭我受不了,但我又没有时间陪你,真的对不起,我也很抱歉!以后你习惯了我的工作,你就会理解的。”
远远的就听见了他的摩托车声,她心里窃喜!
他一脸疲惫,看到了心爱的人,瞬间好像提神了许多,不顾脏脏的衣服,就给了她一个拥抱。而她一边唠叨着,一边推开他,让他先去洗手吃饭!
她也知道,农村用户分布稀疏,网络线路架网工作相当长,哪有下班时间,去了就干到天黑再回。他回到家胡乱地吃了饭,就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闹铃吵醒他。以前总以为他在找借口,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刻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涌出一点怜惜。临走时,将他的胳膊放进被子里,关掉灯,锁上门回家了。路灯照着她的脸,却照不清楚她的心思。
她总以为他的红尘是网线,但她的红尘却是他。红尘中她们在网线之间徘徊着,不知道他是否可以放弃网络维护工作,是否可以调整一下这个工作,她心里在盘算着,准备以后给他说这件事。
终于,在那年春节休假的日子里,怡云给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让他去找公司领导说说,倾诉一下他的心情和苦水。而他却说:“不能这样,我们还年轻,如果我不去一线,谁去?老同志去不合理也不实际,身体承受不了;中年人有家有孩子,有的父母已经年迈。而我的父母还不老,身体也好,我更年轻,身体也不错,我当然是不二的人选。我们四个人要管辖全县县城及周边农村的网络架设和维护工作,这样大的区域,我很骄傲!等过几年,再找领导说也不迟。”说着他憨笑着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她真的拿他没办法。他依旧在给自己说着网络维护工作中的一些趣事,她此时哪有心思再往下听,递给他一个过年母亲做的包子,递给他一双筷子,堵住了他的嘴。为什么他一说起有关网线的事情,这么来劲,这么高兴,为什么与自己打电话,总会说:“有事情吗?赶紧说,我手正忙着呢”难道没事就不能打电话聊天吗?
这样的心情不是永远都有,既然烦她就算了,这辈子她只在他那里活的没尊严,以她的性格,从来都没有这样啰嗦过。最近她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让他调换工作,但毫无作用,他依旧干得起劲,自己的缘份就是与他偶尔见面说几句话吗?此刻她哭了,动了情伤了心,太把别人放心上,这段时间打扰了他的生活,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在整日的忙碌中让无数的人连接了世界,却阻断了他一个人的“爱情网线”,她带着理解、伤感的心走了。只是这些伤不是他刻意给的,也不是他不负责任给的,而是他手中总是放不下的网线给的。
“他是自己的红尘,自己却不是他的爱。”怡云总是在挂掉电话的时候在心里这样想,或许他心里只有他的网线,他的工作,他的用户,自己算什么?是女友,却没时间一起聊天,要么就是晚上聊一会;是朋友,当有别的忙让他帮时,他正在高空作业!
久而久之,他的许多朋友都因为他下乡太忙,几乎都是在晚上与他联络,有小忙时,也不会让他帮,大家都知道他白天忙,因此朋友戏称他:“白忙人!”
没有怡云的留言,他的QQ很冷清!或许他不需要这份烦恼的情感!她的强求永远是他的苦恼,相见不如怀念,没有他,她一样在心里珍藏了许久,怀念可以留心底,可以用她的笔怀念他的点点片片的记忆!
她最后一次给他留言:“如果还会记起我是谁,如果还愿意留言,我会很欣慰!知道你很忙,而我却整天打扰了你的工件,真的很抱歉!以后工作注意安全!”
他的红尘是网线,怡云只是他其中的一条网线,舍弃了她是为了更多的人,却赢得了片区和农村网络用户的好评,被群众戏称为“水晶头”。对于这个戏称,他总是很乐意的接受了,连小孩子有时候都这样叫,每当这时,他会很开心的笑笑。
对于他走过的这些路,他的辛苦只有他的同事们能感受得到,因为他们工作吃饭在一起,工作在一起,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工作量和难度!
或许怡云真的没有看清他的心思,虽然陪她的时间很少很少,但他的内心还是很在乎她的。
他看了留言,心里很痛,但他明白,在热恋中,哪有几个月白天见不上人影的恋爱状态?所以他爱她,就要给她自由,他只能伤感地在夜晚里,在QQ里送了她一首《有一种幸福叫忘记》,心情很无奈,但他热爱自己的工作。
(三)
网线是他和用户的“红娘”,只要这根“红娘”之线一动,他身体再累,地方再远都会去处理的,对于这一点,怡云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这辈子就只能目送他的背景,心底留一份淡淡的忧伤和遗憾。
怡云开始不去联系他,回家的次数也减少,在单位忙碌一些会阻止思念的思绪。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父母偶尔还有网络方面的问题,还会麻烦到他,因为他所服务的区域就包含了她父母所住的地方。
每次为她家里排除故障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种遗憾和痛心,看着家里一切都如故,只是没有了怡云往日那张微笑的脸庞。每每这时,他坐在她的电脑前,思想总是会在瞬间走神,一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
同样,在工作的她,还是会想起他。今天下雨了,她真的很冷,她会记住如同今天一样的下雨天,这是唯一一次有他陪着的日子,因为下雨了,他才能停下户外工作,她想在心里把他存上多年就行了,让思念的一切随雨流走吧!再真情的心也会下雨!如果有来生,珍惜!
她好像恋上他的声音了,许多天过去了,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很想念他的声音,不知原因,发自心底最原始的神经系统吧!心里总是不安心,最后还是抵不过内心强烈的坚持,给他打了电话,好像又影响了他。此刻,电话那端还是他急促的声音,她问候过后很快的结束了通话,听完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快乐和安慰、满足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