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出租房的女孩
上班的一个上午,小夏的眼中满满的都是那个烟头躺着的姿势,横着,竖着,斜着,这并不重要。只是她似乎看到一个坐在楼梯上抽烟的男人,手中还拿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长刀。入室杀人的案件并非没有,三个年轻女孩又似乎是充满诱惑力的,而犯罪方法可能是先奸后杀,最后抛尸江边。何况同居的两个女孩是陪酒女,这更添加了这种被奸杀的风险。
身处于一种环境,环境的好坏于与环境本身并无关联,而居于之内的人才是好坏的关键。与其感叹周围的环境如何不如意,反思不如意的根源倒是解决危险关系的真正办法。
4.
反复思量,小夏做出搬家的决定,既然无法坦然面对这样的环境,也没有能力改变当下的人,那么逃避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何必自困于其中!
小夏提高了房子的要求,也提高了合租人的要求。
如果你认为生活就是一种享受,那么好的生活环境就是让心灵感到舒适的第一条件。当然,你也可以简单的认为生活就是过日子,而过日子怎么过,为谁过都可以,既然归根究底都不是为着自身,那么勉勉强强凑合着也是很好的。
小夏第一次去看房选择的是一高档的大型小区,其实,她早就有听说这个小区有房出租,恰好又看到招租信息,匆忙的在下班后就去小区看房子。小夏不喜迟到,因此比预约的时间早到十分钟,然而对方却又晚到十分钟。
在20分钟的空闲中,小夏来回踱步徘徊在小区花园中,在瑟瑟冷风中欣赏这满园的枯枝败叶,光秃秃的树枝桠,枯黄的绿草坪,远处的健身器材在冬日的冷风中摇摇晃晃,发出吱吱的声响。
萧条的冬日气息,阻挡不了小夏的一颗热情澎湃的心。从小区颜值来讲,从小区地段来讲,从小区的知名度来讲,期望值自然很高,然而,却只是山间竹笋,空有其表而已。
小夏在房主的引导下进了出租房的大门。这可是真的是出租房啊!里间被不同的木制板材分隔成了大小不同的七八个房间,整个房间都像是处在阴暗的地狱一般,没有光线,也感受不到破窗而入的寒风。
小夏当即决定:这房绝对不能租。只是欣赏这漆黑的房间也是一种生活体验,而对租房这件事有全新的认识。因此在房主的带领下观赏着这一间间的处在黑暗中的小屋子。
小夏首先观看的是一个单人间,屋里大概只摆放了一张1米2左右的床。
“这个房间是由厨房改造的,有点小,但是空气还是不错。”房主说。
小夏点头,只有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这里不能做饭吗?那平时吃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哪用做饭,想出去的时候餐馆,不想出去的时候外卖,厨房当然用来做卧室了。”
沿着阴暗潮湿的走廊,向里走着,路过卫生间。
“这群人,又不关水龙头,到处是水。”房东脸色骤变,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小夏朝着卫生间里面看去,上面的确是一层薄薄的水,水上面还漂浮着一层乳黄白色的污垢,水龙头依旧的滴着水。
房主愤慨的用手拧紧水龙头,依旧没有改变滴答滴答的状态。又愤怒地走出来,站在小夏的身旁。
“这帮人,现在还在睡觉吧,晚上出去就去酒吧鬼混,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小夏深知,在这里逗留已经是耽误时间,而该见识的也已经见识了,再看已是多余。
遂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这里不适合我。”
话刚出口,加快脚步朝门口走去,走廊中,一个年轻男人,面容昏黄,一头卷毛,穿着秋衣秋裤和凉拖,啪哒啪哒的走向卫生间。
小夏走在一楼过道处,迎面吹来一通过堂风,披肩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一团乱。即使高端养眼的大环境之下,也同样可以孕育出阴暗污垢的小环境,这是人的过错,还是环境的过错?
小夏疯狂的浏览网页上的招租信息,如今的家还不曾给过她半分的温暖和心安,担忧和害怕却充满了她的整个心扉。
在小夏开始找房的三日后,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午,小夏下班回家之后,推开卧室门,窗户外面亮锃锃的铝合金防盗栏在太阳下面闪着洁白的光,这使她欣喜,也让她惆怅。悄无声息的,防盗栏已然成形。
晚睡之时,房间依旧笼罩在恐惧之下,坚固的防盗栏亦无法带来安全感。翠芝和月儿会在下午时分继续用稍微恐怖的音调诉说半夜下班路上碰到的某某醉鬼,某某跟踪他们的醉鬼,甚至是可能有踢门的声音。这一切,小夏都无体会,毕竟她是早早的、孤单的一人沉沉睡去。
5.
这一日,小夏又相约去看房,依旧早到10分钟,在等待了大概20分钟后,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直跑着的一位年轻的女人,身后还有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小男孩。在女房主的带领下,直接登上电梯,来到32楼。四室两厅的家庭房,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缺点,除了出租的那间卧室只有大概十个平米,是最小的一间。
小夏没有犹豫,当即交下定金。
“你什么时候搬?”女房东问。
“晚上就搬!”
小夏斩钉截铁的话语惊呆了女房东
“这么着急啊!”
小夏点点头,没有寒暄,没有问候,小夏就定下这个十多平米的房子,这所房子的装修带给人家的感觉,让人倍感舒服。
小夏当即回家打包收拾行李,好在行李并不多。在路过房东家门的时候,她敲门,门立马开了,依旧是那个微胖的男人在家。
“叔叔,由于工作调动,我要退房。”
男人并没有理会小夏的话语,或许他看清楚了这是谎言。
“那剩下的房租该退还给我吧!”小夏继续说。
“你搬走的时候给我老婆打电话,她会给你办手续!”
推推攘攘地把小夏推出了门外,一阵风吹来,门“砰”的一声关了。只听到男人的咆哮声:“轻点关门,门摔坏了给我赔!”小夏面对这无中生有的诬陷,弱弱地说了一句:“是风吹的,不关我的事。”似乎就快哭了。
面对那个男人的无礼,小夏对即将入住的豪宅没有太放在心上,很快恢复平静。打包完她的所有行李之后,陷入沉思:男房东的态度这么差,退房这事肯定顺利不了。应该找一本地人做为帮手。反复思量,也确实找到一个稍微合适的人选。
电话声响,来电显示是女房东。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退房,你要求安装防盗栏也给你安装了,退什么房啊?”
女人的怒吼声冲击着小夏原本已胆战心惊的心,忽的刹那,眼眶竟然装满着泪水,小夏硬是挨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我公司把我调走了,当然需要退房了!”小夏用发颤的声音解释道。
“走的时候必须我在场。”电话断了。
小夏心想:你当然必须在场了,不然谁退我房租,那个男人可没有那个能力。
小夏拿出租房合同,第一次从头到尾看了个完整,毕竟她认为合同并不重要。其中的这一段话让小夏胆战心惊,“租期未到,房租一律不退还。”而合同的最后的落款是“天津市XX小区XX”,又让她窃喜,或许这就是一无效合同。
帮助小夏搬家的是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皮肤黑,身体壮,说话声音略微沙哑。小夏曾经帮过他一次,因此对于小女孩的搬家请求,男人并没有拒绝。
男人跟随着小女孩走上楼顶的时候,用他沙哑的声音问,楼梯中只有两人沉沉的脚步声。
“你这住的是楼顶啊?违规搭建啊?”
“是的,当初觉得房租挺便宜的,没有考虑太多。”
小夏又怕真相泄露,遂又压低声音,向着男人的耳朵靠去。
“这房子不安全,我胆小害怕,你可不要说漏嘴了,就说我工作调动。”
“你行李多吗?”
“不算多吧,马上到了,看看就知道了。”
今天是阴天,阳光并没有从玻璃瓦片中透进来,屋中光线暗淡。小夏指了指墙角的行李,又看了男人一眼。
“就这些,不多吧!”
“是不多,我那车应该能装完。”
房东耳朵厉害,也就是踏进门的几分钟,女房东就走了进来。女房东拿了一个计算机和一张白纸。装模作样的敲打计算机,又在纸上写画着,倒是十足的认真。
“你住了个把月时间,水电气费一百二十块。”女房东手中的纸直立在小夏的眼前,上面摆放着稀稀疏疏的几个数字。
“从剩余的房租里面扣除,你把剩余的房租退我便是。”
“哪里有什么剩余的房租,合同上面写的可清楚了,租期未到,房租一律不退还。”女房东瞳孔放得老大,直挺挺地盯着小夏。
“你那合同是无效的,落款还写的是天津市XX小区呢!”小夏无力地分辩着,声音是越来越微弱。
“那也不影响,网上下载的不都一样,反正这房租是不能退给你,你也不要不讲理,你要求安装防护栏,也给装了,你还要搬走,这可是你的问题。”
小夏被这句强硬的话堵住了,本是想分辩几句,只是嘴边的话语总像是带着哭腔一般的幽怨和低沉,而这样没有力道的语言也只有硬生生的被小夏挤回去了。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小夏含泪的眼眶看了一眼男人,男人会意。
“小女孩也不容易,退不完就退一半吧!”
“那可不行,合同写了,该怎么就怎么。”
”你押金总归要退的吧,这水电费我坚决不给,房租你都吃了许多,再怎么水电费也不给。”
男人也在旁帮腔道:“水电费没几个钱,就把押金全额退还,都让一步。”
男人的这句话终于产生了作用,女房东从包里掏出四百块钱,递给了小夏。女房东搬了把椅子,端坐在客厅中,没有说话,就直挺挺地盯着小夏两人。
在女房东的监督之下,小夏和男人一起把行李搬离了这处于楼顶的违建房,永远的,小夏离开了这里,离开了两位陪酒的室友,甚至没有告别,她们一生都不会再相见。
小夏想着,这样的房子还会有谁看的上,除了傻瓜一般的自己,只是想像总归是想像,万事万物的存在都是有其基础的,而坚实的基础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厌倦和恐惧而发生改变,除非世界真的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或者人心全部被颠覆。
小夏强忍着泪水上了男人的车,哭总是丢人的,毕竟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亲近的人。可是,内心崩塌的感觉是并不能完全由理性去控制的,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夏大声哭了出来。男人似乎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可能是可怜着这样一个在异乡漂泊着的女孩,男人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抽出来,紧握住小夏放在腿上的双手。男人的手真的大,一只手几乎快要包裹住小夏的一双手,小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男人的电话响了,他按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就等你了。”是一女人催促的声音。
“在帮人搬家,半小时后到。”女人挂断电话。
小夏赶紧擦了眼泪,不再抽噎,眼角的泪也渐渐的干涸。
“你忙就直接把我放到楼下吧!我自己慢慢搬上去,反正有电梯。”小夏用半推半就的语气说。
“不急,马上要到了,我送你上去。”男人用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让小夏更是感动。
车很快驶入小区大门,又是一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楼下。男人随同小夏一起上了32楼,放下行李后,男人就匆忙地走了。
乘着黑夜和星空,乘着江边凉爽的河风,小夏用极其快的速度忘记了先前的哭泣和不幸,身处于温暖灯光之中的小夏,暗自为自己明日的生活鼓劲几百次,终于完美生活的影子充斥了小夏的整个脑海。
6.
轮到小夏孤单地收拾着行李,响声太大的缘故,里间的房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位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微卷的波波头,眼睛大大的,满身的淑女气质。
“你住哪间房啊?”女孩问。
“最小的这间。”弯腰的小夏,用手指了指那间最小的房间。
女孩朝小夏指着的房间看了看,一阵叹气。
“是挺小的,都没有衣柜,也没有空调,多少钱一个月啊?”女孩直接就问道。
“600一个月,不含水电,物管,网费。”小夏一本正经地说。
“你房租多少钱一个月?”小夏又补充一句。
“800啊,我一次交了一年的,一万多块,好像房东说给我了优惠。”
“我叫刘朵,你应该比我小,叫我朵姐吧!”女孩热情洋溢的伸出手。
“叫我小夏就行。”小夏伸出手去,又缩回来。
“手挺脏的,就不握手了。”小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刘朵也收回手。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小夏推辞着,她生怕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会帮助她,更怕她的所有行李暴露在一个陌生人的眼前。
小夏在32楼的这张床上睡了一个安稳觉,夜晚什么也没有发生。32楼的高度尤其招风的喜爱,跳舞的江风发出呼呼的声音,充满强烈的节奏。即使如此,小夏跟随着江风起舞的节奏进入超级熟睡状态,没有梦,也没有醒,直到早晨八点的闹钟响起。
小夏洗漱的时候,镜子上出现一张白皙慵懒的笑脸,小夏含着牙刷,满嘴的白色泡沫,支支吾吾又是摇头、又是跺脚的形态非常奇特。
“等我一下,别催我,我马上就好了!”小夏特不好意思,她后悔自己赖床了十分钟,否则此时此刻,她不会被盯着洗漱。
“你慢慢洗吧,我照照镜子,来让个位,我靠近一点!”刘朵慢条斯理地挤了挤小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