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一定要救活你！”
　　 美少年小宝向天地重重起誓。
　　 生命的爱，无可阻挡，小宝有爱，他将完美演绎人生。
　　
　　 九
　　 熙熙攘攘的繁华街头，小宝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醒目的纸牌。纸牌上大写着几行字——
　　 “我爸务工骨碎瘫痪，危在旦夕。本人愿终身为大佬当牛作马，换取一百万治疗我爸的医疗费用！”
　　 小宝所在地，一时间竟成了一道风景，虽不亮丽，却也感人。走过路过的，往往都将错过。中等城市愿出百万资金的，寥若晨星。
　　 美少年，脸若冰霜。
　　 小宝希望有奇迹产生。
　　 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看热闹的居多。因为小宝的帅美，有几个美女大学生动了凡心，自发捐了几千元。她们知道杯水车薪，只得要了小宝的电话号码。小宝也管不了那么多，凡要电话号码的，他都给她们，万一希望就在一个电话也说不定哦。
　　 风微起，吹得小宝脖子上的纸牌瑟瑟地颤抖。从上午到下午，小宝一直希望见证奇迹。这是他唯一能做的。王智浩的二十万只能管一时，只是暂消他老爸的疼痛。“爸，你要挺住，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要成为孤儿，我还未能报答你！”假如子欲养而亲不在，那是人世间怎样的一种伤痛啊！
　　 小宝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他愿现在以他诚恳的誓言，换得救治他老爸的所需的费用，那怕自己当牛做马似奴隶一般度过这一世。
　　 夕阳西下之时，一辆名贵高档的豪华小轿车停在了小宝的眼前。
　　 来人像是一名贵妇，寂寞自生，举手投足之间都说明她闲而无聊。她似是流落风尘，但又觉并未饱经风霜。她像是在寻觅什么，却又漫不经心。
　　 “小子，你愿当牛做马？”美妇人的目光从小宝的脸上极速地掠过，有似惊鸿一瞥。
　　 “我要救我老爸，心甘情愿当牛做马。”小宝的声音其实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不用解释，也不需解释，美妇人已知了明了。只是，她还有点犹豫，她像是有什么要考虑似的。大抵过了几分钟，美妇人突然哑着嗓子说，“好，真好！好小子，我要你当狗！”说罢，美妇人拍拍手，从另一辆车下来一个人，一看就是一个跟班。他手里拿着一条拴狗用的狗链，昂首阔步地走到美妇人的身边，殷勤地等待示下。
　　 “只要一百万？”美妇人追问道。
　　 小宝浑身上下顿起鸡皮疙瘩，“当狗？”这是他从未想过的，这事实在是太难了。小宝不置可否。
　　 “不乐意？”美妇人逼问。
　　 小宝紧咬嘴唇，浑身似是筛糠。
　　 “给你最后一分钟，若不回答，我可是要走了。我这一走，恐怕全城没有一个人救得了你的老爸！”美妇人的声音珠圆玉润，在旁人听来十分悦耳。
　　 小宝的心像是在针扎，他也明白，错过了这个美妇人，他就要错过救老爸的最佳机遇，然而他不想失去机遇。他不想当狗，也并不是狗，可他已然没了选择。
　　 一分钟的时间并不漫长，可小宝觉得像是在地狱里熬了一百年。
　　 “你乐意当狗吗？”美妇人下了最后通牒。
　　 一阵冰冷的霜剑插遍心灵乃至全身。小宝没有了呼吸，但他还活着。活着真好。他的灵魂业已出窍。他不再是他，他是个与魔鬼交换了契约的活死人。
　　 “我，服从您的指令……”声音已经破空而出，小宝之前的小宝已不复存在，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哈哈哈……”美妇人的笑声突然间变得异常凄厉与狰狞。美妇人走上前去，手指头刮着小宝吹弹得破的柔嫩的脸颊，狂叫道：
　　 “跪下，像狗一样垂头！”
　　 小宝慢慢跪下了，俯身在地。
　　 那程亮而冰冷的狗链拴着他细嫩的脖子。这一次，他一生的痛点由此完整的铸就。他是一条俯首贴耳的狗，一条流着血泪的狗。
　　 美妇人牵着狗链，小宝跪在地上缓缓向前爬行。小宝所经之处，人山人海，那血泪无人可见，每走一步，小宝都将自己流落的血泪舔噬干净。
　　
　　 十
　　 小宝的一百万终于到手了。
　　 “老爸，你有救了……”小宝的两眼望着天花板出神。
　　 只是美妇人似是有点不甘心似的，第二天的上午竟跟踪到了市中心医院。
　　 朱大婶还在，王智浩还在。他们望着美妇人，不知所措。她要反悔吗？他们也觉得小宝的一百万来得实在是太容易了，现在这美妇人，找上门来了，大概是要小宝退款给她罢。
　　 正疑惑间，美妇人突然露齿一笑，语声客气而温婉：
　　 “您大概就是朱大婶吧？”
　　 朱大婶定睛一瞧，也惊叫道：
　　 “咦耶，这不是毛水仙么？你……”
　　 美妇人原来叫毛水仙，原来是朱大婶一个镇子的。“我隐隐约约听说，受伤的是咱镇上的阿垒，是不是真的？”
　　 毛水仙的目光一闪一闪的，像是有所憧憬似的。
　　 “正是阿垒，唉，苦命的人噢……”朱大婶撩起衣角揩揩泪眼。
　　 “若真是他，那就好办了……”忽地，毛水仙幽幽叹道。
　　 “咋啦，毛水仙？”朱大婶急道。
　　 “唉，一言难尽……”毛水仙再度幽幽叹息，喃喃自语似的，“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你有啥难言之隐？咱都是自家人，莫瞒着，有啥说啥……”朱大婶这番更加着急了。
　　 毛水仙四下里环顾，没有发现小宝，眼睛微显黯然，咬咬嘴唇，鼓足勇气，道：“当年我不懂事，胡乱追求什么自由恋爱，终是生了一个男孩，我把他放在阿垒家的门口，也不知……”
　　 毛水仙的话未说完，朱大婶却跳将起来，大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蠢货，昨天那当狗的就是你的儿子……”
　　 “小宝，小宝，是我的小宝，我的宝贝儿子……”毛水仙一听，冲进了重症室，一把抓起小宝的手，哭道：“小宝，小宝，为娘想死你了，为娘为你卖身到如今……”
　　 小宝的泪本来已干了，只是残存在心灵深处最纯净的一滴泪原本就是留给自己的母亲的。此刻泪流了出来，仅仅一滴，珍藏了十七个年头。晶莹剔透的泪珠，滴在毛水仙的手上，有一点特别的温馨。
　　 其实，昨天小宝就感觉美妇人有种很熟识的感觉，大抵世上母子连心。他当了一次狗，他还清了他这世上所有的孽债，他可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对不起，你的儿子早已死了，我只有父亲，你走吧……”小宝挣脱开毛水仙，背朝着毛水仙。
　　 “儿子，叫我一声妈妈，你叫我一声妈妈……”毛水仙抓住小宝的衣袖，哀哀恸哭。
　　 小宝不肯转过身来，像一樽石像，那样子摆明了就是一绝缘体。
　　 王智浩走过来，亢声道：“毛水仙，认命吧，小宝只有爸爸，阿垒他最真实！”
　　 “不是的，我原本打算是要惩罚那个玩弄我、抛弃我、伤害我的花花公子的，连带也惩罚他的儿子。但我做错了一件事，我的小宝像我，不像那个禽兽，我错了，我不该惩罚我的儿子，我差点毁了他。小宝啊，儿子，我命好苦啊，比黄连还苦，我现在只要我的儿子小宝跟着我……”毛水仙哭诉道。
　　 “小宝，小宝……”重症室里间传来阿垒微弱的呼声。
　　 小宝一惊，拔腿就朝重症室里间疾走，边回应：“爸，我来了；爸，我来了，等等我，保重啊保重！爸，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好老爸，我的好老爸，我要好好照顾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