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母亲最后的日子(散文)
这几天,陆陆续续都有老师来看望母亲,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十九日这天,我只在母亲房子里走了几转,没坐下来陪她,专心致志地在书房里研究铜盆冲的谱牒,并抄来有关资料,由我辈上溯,与我这一支有渊源关系的文字全部抄下,通过研究,我发现了一些事实:一,男性村民寿命不长,近七代,平均寿命为49岁,近九代,平均寿命56岁多;二,大凡为官为学,谱牒中有赞誉者,百分之八十在我一房支,有非常明显的读书传统,可以称得上是书香门第,有勤俭传统,为官者,大多是从九品,祖父一代第十六世开始衰微,到父亲这一代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在我一代开始大振雄风,迷信一点,这就是祖上荫庇;三,六世祖德宙公开基立业置产,历代都为土地流过血,宗族械斗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现在觉得好笑的事情在那时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四,过继问题是很有学问的,古说兄有子,弟不孤是也。
母亲今天尿床,心里很是惭愧,她只是说不出而已,眼泪汪汪的,小妹给她换洗。晚饭后,我在母亲身边坐了个把小时,她说纸钱的事情,口里只吐出一个纸字,我心领神会,拿来丧葬用品给她看,她同意将她的衣服烧给她,不同意将她的嫁妆烧给她。
我抚摸着母亲的身子手脚,只有骨感,全无肌肉,皮皱皱的,不由得流下了眼泪,病魔为什么就这么无情呢?
(四)
今天是八月二十日,我们兄妹已经连续守了母亲四个晚上,这几天,表面上看,母亲是平静了一点,其实,病情在日益严重,她走进了脱水期,又进入了排泄在床期,生命的旅程一天一天走向终结。
晨起挑水,洗衣,又如昨日研读族谱,饭后九点,继儿和光子从学校来,说谷君叫我回校一趟,沈站长要来,研究科教楼水电安装的事情。
其实,我不回去也可以,学校事多,不见不烦,一见就要管,便在几个工地转了转,指点指点,明后天我有课,如果母亲不去世,我就在学校上几天课。
五天之后,看母亲就像神仙一样,她十天来不吃不睡,大脑在绝大多数时间还是清醒的,我们感到惊奇,又有点急,母亲不升仙,我们在外工作的人忠孝难得两全,小弟和继儿下午走了,他们要等到母亲去世后再回家,我和小妹还留下来呆三天,然后也要走了,我们也要上班了。
八月二十七日傍晚,我还是回老家了。
母亲昨晚上没有反常,我们守夜是从十二点二十开始的,到子夜后三点半,她一直在静静地睡,眼睛闭着。以前老是不闭眼,口还张得很开,呼吸急促,全身抽动起伏也大,我几次起来推她的手,都无感觉,我叫醒小妹,五婶也跟着起来了,我问母亲清场否,答曰清场,问是否能老,答曰不会。后来,我们又躺在床上观察,其状厉害于前时。四时,叫来三弟,叫他在母亲身边服侍,母亲大喘,口有秽物,要吐不能,扶起身费了好大的劲才吐出来。五点钟,叫来文兄三叔,又服侍母亲吐秽物一次,五点至七点,再吐秽物二次,她的瞳孔混浊,嘴大张,其状吓人。上午复归平静,下午亦然,我和小妹笑曰:又成神仙了。
挨到九月二日,我清晨离开刘家,昨晚上根本就没睡好,上床前去探视母亲,文兄三弟睡得正酣,母亲在床上睁着眼睛,张着大口呼吸,样子实在难看,全身痛得不可名状,睡两个小时之后,老鼠撕裂蛇皮袋声音又将我弄醒,我掀亮手电寻找它的出入口,后来怎么也睡不着了,去探视母亲,母亲依然如故。
天刚麻麻亮,我就动身去了学校,学校肯定有不少的事情要等我去处理,果然,一直忙到天黑,晚上又开会,会后是学校商店投标,还没完我就回到了家里。
这时,文兄就在我家,说母亲病危,叫我赶回刘家去,给继儿打过电话之后就回去了,回到刘家,先进母亲的房间,只见母亲在艰难呼吸,双眼半闭,问她是否认得我,是否清醒,母亲一律无声表示,喊一声母亲也不能回答,再用手去摸母亲身上,听脉象,感觉到母亲真的是不行了,不得今晚过了,连忙过来洗澡。文兄催我快一点,我只穿了裤衩,拿长衣过去,愿兄文兄三弟大嫂他们忙着给母亲梳头洗脸,就在这个过程中,母亲安详地去世了,时间是十点半。
然后是准备后事,打电话召来刚去岳阳的小妹,又告诉小弟,学校也来人了。
九月七日是皇历七月二十五,明天就是母亲的葬礼。早饭后下起了雨,继儿在岳阳打来电话,说岳阳在下雨,而且不小,当时心情很焦虑,母亲为人是那么的和善,难道老天爷要和我们作对。
帮忙的人来了四十个左右,到半上午,雨停了,天阴下来,心情为之一快。
澎湖湾上午来人,八桌,因为道士要为我父亲作超度。
父亲去世的时候,时世艰难,什么俗事也没做,一九九三年给父亲烧了一间灵屋,算作是一个补偿,今天上午给父亲拜忏,算是完成了追祭父亲亡灵的任务。
下午开始给母亲做道场,超度亡灵,我在灵前自始至终跪着,光子和侄儿们也在轮流跪着,三弟只在中途换过一次,我很愿意听哀乐,听唢呐。
先席来了很多客人,一起有51桌,主要是亲戚,我的朋友去了两桌,傍晚的活动是祭祖朝水庙祭井神,为父亲的坟墓扫墓,一路上,家家户户为我们这支祭祖队伍送行。
晚上很热闹,道士的活动叫做打灯,这是俗活,中有很多名堂,我也说不出,只是跟着跑,跟着跪,全过程都参加,一直敲敲打打、吹吹唱唱到天亮。
宵夜前,有三百人看道士活动,宵夜后,还有一百来人,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听爱看,青壮年一边看一边玩牌,宽敞的棚架足以让客人们自得其乐。
(五)
九月八日是母亲的葬礼。
母亲大福大命,今天无风无雨无太阳,天气凉爽宜人,是一个神仙日子,母亲丧事完毕之后,许多人说,母亲真是一位神仙,修到家了。
凌晨,给母亲烧灵屋,地点在下首园山脚下的一个地坪里,我们做子孙的都跪在地上哭泣,道士念经,喇叭发出哀鸣声,炮竹为母亲引路。
道士早餐后停止活动,有的回家了,有的找地方休息去了,我们被拖得精疲力竭,不少人倒在床上睡着了,我无法休息,老师们是上午来做客,有很多人,我要做准备工作。
中餐正席坐了75桌,与原计划的相吻合,加了几桌计外客人,减了几桌计内客人,也是吻合的。
餐毕出殡,举行了一个追悼大会,杨书记致悼词,我读痛文,这是母亲病危时写下来的,题目叫做《痛悼母亲》,念的时候我念成《悼念我的母亲》,音响效果很好,我差不多也是念得声泪俱下,这篇文章委托碰哥写在纸上,已经贴在墙上几天了,之后有谷君小华做代表发言,小弟致答谢词,然后是出殡。
一路出殡,一路哭声,一路炮竹,家家户户以炮竹相迎相送,这是我们刘家老屋人为母亲尽最后一次情谊,母亲人缘好,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光子一路上依偎着我哭泣不止,启儿松儿是孙辈中最小的,也是嚎叫不止。
从坟山上到回家路上,客人散尽,这是我们这地方的习惯,母亲娘家人也将启程回家去,我们做孝子的都跪在地上叩送,鸣铳致谢。
另,你的这篇怀念母亲的散文很真切感人,篇幅较长,我按时间给分了五个小节,这样一是便于阅读,二是显得文章有层次感,是否合适,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