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位乡亲到镇上来，特意到我家坐坐，其间说起村内的家长里短，便提到了文姓一家，兄弟五人，父亲两年前去世，今年其母重病卧床，兄弟几人为了医疗费之事，闹得仇人相见，有的不愿意出医疗费，甚至不愿意照顾老人。我的那位同村乡亲还感慨横生地说道：“要是大家像你们兄弟姐妹就好了！”他的话，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病中的母亲和我的兄弟姐妹来了。
　　 2013年5月，母亲因大面积的脑梗塞，住进了阜阳五院治疗，两个多月之后，按照医生的安排，我们只有把老人家接回家中护理，保守治疗。其时母亲右边身子瘫痪了，大脑偏瘫，她不能思考，不能坐立，不能自己进食，不能说话，大小便都在床上。她的一切行为，基本上都被残酷地剥夺了。时时事事都需要人照顾帮助。尽管我们兄弟姊妹六人都很忙，但自母亲得病后，都甘愿从远方返回，伺候母亲。接母亲回家后，伺候老人家是个漫长的时间，我觉得大家都有自己的家庭负担，如果都在身边也于事无补，便提议两人一班按月次照顾母亲，人人都赞同。大姐和三妹是第一班，二弟和三弟是第二班，我和二妹是第三班。
　　 八月份，正在暑假中，该是我和二妹在老家护理母亲了。其间所发生的繁多的事情，让我刻骨铭心。
　　 母亲尽管如此，但她的意识非常清晰。只要她的儿女来到身边，她都会费力地扭过头来，激动地看着他的儿女。有好多次我分明看见她已经深陷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我不敢解读这眼泪中蕴含的意义，因为一触及到这个问题，我会禁不住热泪潸然了，为我可怜的母亲！
　　 记得母亲身体健好时，最担心害怕的事情就是她会老年偏瘫——据母亲说，我的外婆就是老年偏瘫，在床上躺卧了好多年，受尽了折磨。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是，一辈子待人和善的母亲又处于和她的母亲相同的命运了，好可怜的母亲！
　　 母亲就这样颇为不安分地躺在床上。也可能是天热的缘故，亦或是长时间躺卧的原因，或者是每天五瓶子吊水让她不舒服、烦躁起来，她会随时用可以活动的左手把被子一点点的掀去，这时我们就要随时把被子给她轻轻地盖上。尽管我告诉她很多遍，掀去被子会着凉的，她仍会照掀不误。有时吊针扎在左臂上，更要特别用心地看护着她，以免那样的动作把针弄掉。病中的母亲根本不会考虑儿女照顾她的艰难，看来大病改变了母亲的性情！
　　 护理母亲，擦澡是每天必不可缺少的事情，一天多次。特别是到了晚上，我们会用适宜温度的水，给母亲清洗身体。用毛巾蘸上水，小心谨慎地轻轻地擦拭，特别是对长时间躺睡而发红的后背近乎溃烂的地方，更是异常小心，生怕因自己的不慎，致使母亲皮肤溃烂。给母亲翻身也是必做的事情，这时我们会用双手缓缓地把母亲从仰卧，翻动为侧卧，然后用握成窝状的右手轻轻拍打母亲的后背，用以舒展后背因长时间躺卧而疲劳僵硬的肌肤，以缓解母亲的痛苦。然后把东西放在后背堵着，可以让母亲长久侧卧。
　　 母亲大小便不能自禁，为了床上的清洁，我参考了医生的意见，始终没有给母亲去除导尿管，基本上一个星期换一次，这样小便不会流到床上。可是大便就不能用这样的方法了。母亲随时都有大便，差不多20来分钟就会有一次，而每次都是那么一点点。这就需要我们随时注意给她清理。如果得不到及时清除，母亲躺着就不舒服，就会用手拉扯垫在臀部的卫生纸和特制的被褥，以致弄得手上甚至身上都有大便。每到这时，我们的心里总是痛痛的，酸酸的。这时，我们总会含着泪水，用清水一遍遍地把手上、身上的大便给她清洗干净。一向喜欢洁净的母亲，竟然受到命运的如此虐待，真是造化弄人，天地无情啊！
　　 夜间的护理更见艰难！不管有多困，从来不敢睡沉过去。实在不愿意看到，因我们的贪睡，让母亲把大便弄得身上都是。要时不时地起来，给她翻翻身，把一个厚大点的枕头放在她侧身的背后，然后轻轻抽取垫着的卫生纸，再轻轻地擦去粘在臀部的大便，再用毛巾蘸着水擦洗过，然后轻轻地盖上被子。经过这样的护理，母亲就可以安睡一段时间。如果遇到她老是掀去被子，我们就会怀疑她是不是生病——发烧了，这时就要用备用的体温表测量体温，如果体温正常，就会放心不小。我想，我的每位亲人的护理，也都是这样吧！ 
　　 长时间地卧病在床，使得母亲后背——靠下半身生出了褥疮。大概有铜钱那么大的。开始的时候，二妹用温水或是医用盐水小心翼翼地清洗和热敷，我发现每次完结后，都会让患处更加严重。几天下来，褥疮的周围有了要溃烂的迹象。我询问了医生，他们也告诉我，褥疮是没有办法治愈的。村里有在大城市医院做过护工的人，也告诉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说，大医院都有自制的褥疮贴，这种褥疮贴可以延迟它的恶变，但这贴是绝不外传的。看来母亲只能在痛苦中忍受褥疮的折磨了。我的可怜的母亲，你知道儿女的心在痛吗？
　　 母亲进食越来越差，硬点的东西，嚼起来比较费力。我们更怕母亲被噎着，因此尽量弄些容易下咽的食物，比如熬些浓浓的米粥，或者擀些手工面条，给切得细细，或者冲杯浓浓的奶茶。尽管如此，由于母亲自己不能进食，我们只好细心耐心地喂她。把饭食冷到适宜的温度，然后倒进一次性的杯子里，一点点地喂进她的嘴里，她就会慢慢地咽下去，有时中间还要用温开水冲咽。一顿饭下来，需要近20分钟的时间。看到母亲能够吃那么多的饭食，我们感到很高兴；但又为母亲的病痛而伤心。真的希望母亲能够慢慢地好起来，能够在我们的伺候之下，渐渐地好起来！母亲啊，你的遭遇，疼在儿女的心里啊！可怜的母亲！
　　 记得那是八月十五的前后，母亲再一次让我心惊胆战。那天夜里，大概在4点10分左右。我模模糊糊之中，听到母亲急剧大声地呻吟，赶紧打开日光灯，发现母亲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我莫名惊骇，急忙跳下躺椅，来到母亲的身边，我发现她脸色苍白，两眼呆滞且瞪得大大的。我有种不祥的感觉。痛苦之中，我轻轻抬起母亲的头，怕打着她的胸口，大声呼叫着“母亲”。二妹也起来了，哽咽着喊“母亲”。在我和二妹揪心地努力下，母亲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可她已经偏瘫了二个多月的右肩抽搐得非常厉害。我连忙拨打村卫生所荣医生的电话，他很快便来到了我家。一刻也不停地测量母亲的血压，脉搏，心率。母亲的血压正常，可她脉搏弱得怕人，心率紊乱。荣医生说：“只能打吊水先看看再说！”我想也只能如此，我在心中默默地为母亲祈祷！
　　 当日上午八点钟左右，我拨通了镇卫生院刘医生的手机，他告诉我，从目前的症状看来有可能还是脑部梗塞所致，应该输些疏通脑血管和控制心率紊乱的药物，另外服用些镇静剂，以控制右肩的剧烈抽搐。在给母亲用了五天水之后，病情得到了有效地控制，她渐渐地平稳了下来。在这其中，我要感谢荣医生和刘医生的无私帮助！
　　 我要特别感激这段时间和我一同照顾母亲的二妹。进入八月份后，我的事情特别多，好多时间白天几乎都是二妹在家里护理母亲的。二妹除了要经常给母亲洗澡，翻身，擦洗大便外；还要给老人家喂食，因为母亲进食不便，间或一次只能吃小半杯流质食物，二妹就会把剩余的食物放进电磁锅内，等一段时间再喂，有时一天下来，要喂母亲进食多回，她没有丝毫的怨言，且把这件事情做得如此精细，真的让我感动！二妹是基督徒，这段时间里，她经常一边小心地给母亲推拿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右臂，一边给母亲唱着主歌，这时母亲分外的安静，这在母亲来说，应该是她老人家病痛之中最为幸福的事儿吧。我要感谢二妹对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
　　 和我们比较熟悉的好心人，背后和我妻子说，我的母亲已经病到这样的程度，还给她治什么。我说：“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母亲就这样被病魔折磨而死去吗？不要说是我的母亲，就是外人我也不会忍心啊！”
　　 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疾病蹂躏得死去活来，而无可奈何还要揪心的吗？这是一种怎样的锥心刺骨的痛苦啊！我的可怜的母亲啊！
　　 虽然我们精心伺候，但还是没能挽回老人家的生命！9月20日夜晚11点30分，注定是个让她的儿女刻骨铭心的时刻，注定是个让她的儿女心里滴血的时间啊！不管怎样，母亲悲剧式的晚年及结局已经注定，我和我的晓大理明大义的兄弟姐妹，尽到了身为子女的孝心和义务，让病痛中的母亲能得到些许心灵的慰藉！
　　 母亲，我们爱您，亦如您对我们的爱！
　　 回忆起母亲的遭遇，我早已是热泪盈眶了。我的那位村人感到很惊讶，但妻子知我内心的悲苦，不动声色地劝慰道：“都已经过去了，别想那么多！”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常常想，要是我的父母还在世该多好啊！哪怕他们不能动弹，也是我们心中的安慰啊！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记得《诗经.小雅.蓼莪》写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父母的恩德比山高，比海深，为人子女者，倾其一生，竭其心血，也是难以报答的！孟子说“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请以恭敬之心，诚笃的行动，赡养我们的父母吧！ 
　　 “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孟子的话如九鼎大吕，震耳欲聋。我撰写此文，并不是自我标榜，只是替天下为人父母者呼号。祈盼天下能少些不能善待父母的“禽兽”，多些孝敬赡养父母的孝子贤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