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干警爬上学校后面的高山上，才看到手机里有信号。
　　 学校后面是一座海拔近千米的高山，山势陡峭，灌木丛生。只有一条险峻的小路直达山顶。
　　 这位干警快速地爬上了山顶。
　　 喂，喂，“嘉陵”，“嘉陵”，我是“剑锋”，我是“剑锋”。我向你汇报，201卡主人名叫王菲，名叫王菲，正在从南均市赶往达州，请立即采取措施！请立即采取措施！
　　 代号叫“兵速”的另一队干警已经到了南均市，正在拉网搜查。最后来到城郊一个名叫森林雨的网吧。干警先试着拨通了那部传呼机。嘀嘀嘀，一阵铃声从网吧的一个角落里传来。随即，一位身着奇装异服，头发被染成红黄白几种颜色的少女向吧台走来。她熟练而轻佻地拿起吧台电话机，快速拨通了刚才呼叫她的的电话号码。
　　 是哪个哥们?你姐姐正忙着呢，请吃饭吗？等天黑了再说吧。随手把手上的烟头扔到地上，烟蒂上还冒着一缕青烟。
　　 便衣干警的手机响了。这位干警在这位少女的背后说，是我找你！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你知不知道我爱看《不要与陌生人说话》这部电影？
　　 你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干警说，警察证在这位少女眼前晃动。
　　 我又没有犯什么事儿，抓我干什么？
　　 不是抓，我们找你谈谈。
　　 好吧，那你们得赔我一顿丰盛的晚餐。
　　 你说的好，我们一定赔。干警把少女推上了出租车。
　　 他们来到了一件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你认识王菲吗？
　　 这位名叫胡君的少女一脸惊愕。
　　 怎么认识的？
　　 这年头，还不是网上认识的？
　　 你不到16岁，不在学校读书在干什么？
　　 这年头读什么书啊？读了书不一定管用。我本来是想好好读书，快快乐乐读书，可父母老、师天天把分数挂在嘴上，拿在手上，考不了高分就得挨父母老师的骂和打，你说，我们能活吗，我们也是人啊，凭什么就拿那个分数来毁了我们美好的青春！我可受不了啦！我就跑出来混社会了！我没有杀人放火，你们找做什么？我除了上网，还有什么事儿吗？我的父母一个月都没有联系我了。昨天王菲才给我打了电话。
　　 给你打电话做什么？干警问。
　　 没有什么啊，他就是想来看看我这个小妹。顺便给我一点零花钱。不可以吗？
　　 他人来了吗?干警又问。
　　 没有啊，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他说他早上到，这会儿也不见踪影，死哪去了？
　　 “兵速”队只得放走了胡君。
　　 专家组也在纳闷，王菲到底到了哪儿？
　　 专家组指示达州“剑锋”组，控制好刘云，静候王菲的出现。
　　 王菲在哪儿?他在南均市前往达州的客车上。今天，他贸然给县委书记的电话让他就感到非常后怕，他知道他想栽赃王伟一定要负法律责任。他推想，南锦县的公安一定在找他，震惊全国的“65事件”可不是闹着玩的，怎么能信口雌黄呢?他打完电话就租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南均市，也不敢去找南均市网友胡君了，只能到达州去找他的女朋友刘云了。刘云毕竟老实，又是学校的老师，不像胡君那样轻浮。到达州也许会逃过这一劫？
　　 王菲和王伟本是堂兄弟，都在县城打工，而且一起租了一间房子。王伟几年前借了王菲五百元钱，王菲这几天正与刘云耍朋友，正需要钱，他就叫王伟还。王伟本是个好吃懒做的角色，根本不去好好打工，在县城里东游西荡，哪里有钱还他？王菲打听到王伟偷了一辆小车，准备销赃。王菲就说你王伟不还钱，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而且还要报案。王伟急了，就威胁王菲说我有几个小兄弟，只有你说出去我就弄死你。王菲万般无赖，才想此下策，以为这样就可以解除对王伟的痛恨。哪知却给自己惹了这等麻烦。刚才，一些警察上车来查，他装着睡着了才混过了关，不知自己能否顺利到达刘云的家。也许，刘云的父亲已经给自己买上了好酒。
　　 6月16日晚上10点种，天上没有一丝星光，山野里一片静寂。王菲扛着几个包来到了刘云家门口。他正准备举起手敲门时，从门侧边快速围上来几名警察控制了他，一双锃亮的手铐拷上了他，他的心反而平静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他摊上大事儿了？
　　 经过审讯，王菲另有案情，作案时间，尤其是与犯罪嫌疑人指纹完全不符。
　　 此案似乎又陷入了死胡同。
　　 专家组人人脸上又笼罩上浓浓的愁云。窗外仍是六月里最难挨的闷热天气。大家都盼望来一场暴风雨，给这个世界带来些凉爽的气息，浇灭那使人燥热的心绪。
　　
　　 第九回山村月夜，“书呆”豪情对山原
　　 等待高考分数的时间是漫长而令人焦急的。
　　 这是南锦县美嘉乡普普通通的一个赶场天。杨波一大早就来到了场镇的一家装饰一新的茶馆。他在等他的几位附近乡镇的同学，他们是周亦，王清照，李白和蒲向。
　　 不多时，几个人都来了，个个都显得异常兴奋。大家看看杨波，都说他晒黑了。杨波说，我一考完就回到家里帮父母收稻子。山里成水田又深，我个子又矮，水漫上我的腰杆，我的双手被稻子叶豁了一道道口子，太阳又大，晒得我受不了。你们说，这山村怎么能呆一辈子？
　　 李白说，有什么不能呆的？我早就想好了，我能考取起大学就读，考不起大学，我就一个人到深圳去打工，我听说深圳的企业很多，最好找工作。我一样能挣钱。
　　 王清明说，李白，你好像还是你那个唐朝那个诗仙李白，想象怪丰富的，深圳也不是处处是黄金，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我的一个表哥在深圳少了几个月才找到了好工作。
　　 杨波说，出去打工不吃苦怎么行呢？你是不是宋代那个弱不禁风的李清照啊。我们男子汉就是要出去闯荡，闯出一番事业来，哪怕不择手段！你看看那些发横财的人几个不是做非法的事情！
　　 啊哈，杨波，你这书呆子，这么这么说，你从前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什么叫不择手段？你差一点评上了“三好”的哈。高考是不是把你考出了毛病啊。王清明打趣地说。
　　 李白说，我们不是约好今天到杨波家里去玩吗？这么只在这里喝茶，杨波你不欢迎啊？
　　 杨波一仰头，说，哪里不欢迎，我相信我一定能考上我最满意的学校，我要提前请你们。我给我爸爸妈妈都说好了，今天赶场他们都把我们喝的啤酒、卤菜早就买回去了。我们还是早点到我家吧。那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比在这里喝这浑浊的乘汽车尾气要好得多。
　　 要得，要得。几个年青人便从茶楼上走了下来。
　　 他们又约了几个住在美嘉乡的同学，一同向杨波住的杨家湾走去。
　　 几个高考后的人都感到非常惬意。他们再也不会“比狗睡得晚，比星星起得早”了。他们回到乡村里，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人生。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可从读小学时起，他们就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认真看看他们父辈一辈子生活和劳作的地方，这也是他们生命的起点。那些山峦，我们曾经放过牛，割过草，现在已经是满山郁郁苍苍的绿树了，再也看不见小时曾经捉青蛙的小溪了。那清澈的流水里跳跃着很多鱼儿，它们快乐地随着淙淙地流水跃到波涛滚滚的嘉陵江里去了，也许他们会一直游到大海里，长成一条像庄子所说的鲸鱼，那它就可以在大海里自由遨游了。我们能有那些小鱼儿们的幸运吗？我们一定会有的，你看，他们的脸上有多么灿烂的阳光，他们就是这样想的。杨波，李白，王清明，他们就是这样想的。火红的太阳渐渐沉下山去了，江上吹来一阵阵清风，他们显得格外兴奋，走得更快了。王清明还哼起了南锦中学的校歌：林峰山高，江水泱泱，鲲鹏万里把头扬。杨波也感到心情不错，世界上任何事情似乎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的脑海里不时也会翻起了那道影子，但经江风一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爽朗的笑声震动了山谷，惊跑了悬崖上树丛里歇息的小鸟。原来，他们已经离杨波家不远了。王清明说，杨波，你考试信心很足啊，难怪敬老师多次表扬你，说你心里承受能力好，一定会有出息的，你今天高兴的很啊。对啊，你暗恋的杜家妹妹给你打过电话没有？
　　 没有，现在我一个农家子弟，那些娇滴滴的城市姑娘那会给我打电话，也许不几天就会的。杨波回答说。
　　 几个同学也附和说，杨波今后肯定与杜家妹妹有戏。
　　 西天的太阳早已落山了，“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这几个年青人想起他们在学校里学过的句子。情景多么相似。难道他们不感到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吗？他们如果有船，也许会学习苏轼到嘉陵江上去赏夜景呢。
　　 杨波家名叫花子的狗轻轻地叫着，与其说是狂叫，不如说是在欢迎杨波引领的这几个活蹦乱跳的年青人。
　　 杨波的父母正在收拾坐凳准备迎接这些年青人。自从杨波考完试回来之后，他们就觉得杨波身上有些异样，但又看不出什么。杨波总是显得心神不定，若有所失。时常一个人关在屋里发呆，你一问他他就笑笑说你们二老就别操我的心了，我都这么大了，我应该独立。有时，他一个人爬到山上，在白云缭绕和江风吹拂的山峰上一站就是好半天。我们要喊几次他才会回来，你问他，他总是说，以后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们说傻孩子，你读大学了，不是有暑假寒假吗，我们再穷也要给你寄上路费让你回来团聚。他有时半夜窸窸窣窣从床上爬起来，望着他的那些书发呆，又走出们在黑夜里来来去去地走。我们都认为他是在想考试的事儿，焦虑自己的分数。我们怕他憋出毛病来，就叫他加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到我们家来玩玩，大家一起散散心。这不，他们已经到了。
　　 月光已经照到老屋的街沿上了，青石条做的柱头上象镀上一层雪白的水银。
　　 小伙子们快上来坐啊。杨波的父亲热情地招呼。母亲正在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忙碌。勤快的王清明一头钻进厨房帮起忙来。
　　 这是杨波最一生中最快乐的晚上，父母是那么高兴，对自己是那么有信心。同学们都来提前祝贺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将实现自己的抱负，好好地做一回自己。从小到大，他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父母老师的谆谆教诲和殷切希望之中，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都好像有一块石头压着。现在好了，高考结束了，一切都那么顺利，没有任何人找到这山沟沟里来。他觉得是应该庆祝的时候了。山野的凉风一阵阵吹来，让人感到分外惬意。
　　 他母亲把菜蔬端上来的时候，他就招呼这些小伙子大吃起来。
　　 王清明，李白们也不客气，欢快地吃起来。
　　 月光里，昏暗的电灯下，一片欢腾。杨波父母的脸上露出微笑。
　　 几杯酒下去，这几个年青人差不多醉了。
　　 一个说，读书多辛苦，天天都有考不完的试，把人都累死了。
　　 一个说，哎，我本来可以评上“优干”，叫别人跟我争了。
　　 一个说，杨波本来可以评上“三好”，不知什么原因，杨波你不觉得心里撑得慌？
　　 杨波打了一个酒嗝，说，我没事儿！
　　 顿时，他们就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着学校里的事情。
　　 最让人恼火的是艺体加分，那纯粹就是拿钱买分，我们没钱就没戏了，多不公平，不知什么时候国家才会改变。一个说。
　　 不公平的事多着呢。还有考试录取，那会有多少黑幕，网上爆了多少！
　　 另一个说。
　　 李白说，我要是真的是唐朝那个李白就好了，写几句诗就可混到饭吃，不会天天挨整。我不知挨了多少我老汉儿和老师的骂和竹片。啊，不知我们县那个偷试题的事儿怎么了，我前天去了一趟县城，似乎城里人并没有谈论这事，听说还没有查出来，这真是成了无头案了？这就奇怪了，现在科技那么发达，难道这个案子就破不了？
　　 周亦说，那盗贼真是技术“高超”，来无踪，去无影，可比得上“草上飞”。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杨波一直在喝，似乎根本不会醉。
　　 一杯又一杯，杨波直起脖子把一杯酒喝了下去，他似乎要把这杨家湾的白花花的月光给喝下去，到梦里去做一个自己才明白的好梦。
　　 王清明说，杨波，平时最喜欢看故事书，就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
　　 我忘了。
　　 哪里会?趁我们高兴就讲一个吧，就算下酒，李白说。
　　 大家都怂恿他讲一个。他拗不过众人，况且他又是主人家。
　　 那好吧，我最喜欢的是一个叫“神偷一枝梅”的故事。
　　 说的是宋代，有一个著名的小偷，原名叫懒龙。杨波摆出了美嘉乡上说评书的模样，继续说。懒龙他出生就有点神话色彩。他母亲有一天走到一个叫“草鞋三郎”的庙子里躲雨，那天奇怪，雨一直不停，懒龙的母亲没有办法只得在庙子里坐着，坐着坐着，不忽儿打盹睡着了。她梦见庙里的神道与他交感，大吃一惊醒了，醒来看看庙里的泥塑老爷还在哪儿坐着，觉得非常惊奇。天快黑了，雨才停，她就赶忙跑回家。过了不久，她就觉得有身孕了。十个月之后，就生下了懒龙。这个懒龙生得身材小巧，胆气壮猛，心机灵变，善于偷盗，一时闻名余杭。有一个老头对他说，听说你偷东西技术高潮，我跟你打个赌，你要是在今夜把我的这个酒壶偷去，我就算服你了。懒龙说，要得，没问题，你等着瞧吧。老头说，你不能毁坏我的门户，我就把酒壶放在这张桌子上，要眼睁睁看着你来偷。懒龙说，好吧，我都依你！说吧扬长而去。入夜，这老头叫家人把门户关紧，在大院里挂起灯笼来，照得跟白昼一般。又把亲家养的几只大狼狗牵来拴在大门口。又叫家丁不停地四处巡视，专要看看懒龙怎样偷酒壶。老头和家人忙乎到半夜，月也沉了，星也稀了，蜡烛也快燃尽了，还不见懒龙现身。大门口的狼狗都打出了鼾声。老头子实在熬不住了，渐渐打起盹来，开始还时不时惊醒一下，后来就沉入了梦乡。懒龙悄悄爬上屋脊，揭开瓦片，将一个猪尿胞紧扎在一根细竹杆上，竹管事打通了的，徐徐放下来，插入酒壶中。懒龙就再上边向竹管里吹气，那猪尿胞在酒葫里涨起来，挤紧了酒壶，懒龙就掐住竹管，轻轻地把酒壶提了起来。他仍旧盖好瓦片。老头一觉醒来，桌上的灯还在亮着。定睛一看，哪里还有酒壶？再看看窗户，一切安然，酒壶真个是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