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林正正要抬起的脚步不由的停下。
　　 “你先吃吧，我自己去。”说完他便走进了厨房，林正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晚上，可能是儿子回家林正高兴，因此他把山上的所有灯都打开，让光明照耀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安静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林正和儿子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彼此沉默着。他们每个人嘴里都吸着烟，上升的烟雾渐渐地充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年在外面过的还好吗？前些时日你托别人来信说你的部队生涯要结束了，转业的事考虑的咋样呢？”林正终究忍不住先说了起来。
　　 “我报了好几个单位，已经申请了，还没批下来，很可能会回宁州。”他平静地说道。
　　 “回宁州。”林正听了心里不由的一震，瞬间一股难言的痛苦流上心头，但是他还是忍住，至少他还没有忘记他。
　　 “回宁州也好，也好！”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他们之间的话语又断了，只有吞吐的烟雾在不断地缭绕上升。
　　 “蒋涵和小露是什么时候上山的，他们来多久了？”这次是林远先开的口。
　　 “大概四五天之前，蒋涵先上山，小露比蒋涵后上山，怎么？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回来的时候路过宁州，听说哪儿发生了大案，还死了人，可疑的陌生人少留在山上。”
　　 “我试过蒋涵，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至于小露，我觉得他没有骗我。”林正紧接着就把两人的具体细节说了一遍，他只好靠这个来继续着和儿子的谈话。
　　 “同情心会害死人的，难道你忘了吗？”林远听完后冷冷的扔过来一句话，林正一时语塞。
　　 “照你所说，蒋涵和小露之间很可能认识，是吧？”
　　 “这不是你我该管的事情，尽快让他们下山。”
　　 林远坐了一会儿，他可能是困了，还是累了，站起身来，打算回去休息，可是他又突然停下了，突然问道，“我记得下午我进来时桌面上放着一本书，那本书呢？”
　　 林正一怔，知道他问的是那本书，但却是不再桌面上，“《白夜行》啊，不在的话，可能蒋涵拿到他屋里去看了，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看这本书。”
　　 “哦，现在的学生还有兴趣读这样的书，罕见罕见。”
　　 ……
　　 这一夜他们不知谈了多久，但是另外两个人，施小路和蒋涵却是一夜无眠，他们两个人已经预感到了危险，自从逃出宁州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有这一天。
　　 从此之后，一连几天，山上发生一些怪事，先是施小露晚上上厕所时无缘无故的晕倒在厕所，之后又是蒋涵食物中毒，甚至连林正有一次在山下跑步时，差点被一块掉落的巨石砸中。一连几天的怪异事件导致山上的几人之间话越来越少，而施小露和蒋涵之间根本就没话。之前跟林正畅谈心扉的蒋涵再也没有找林正说话，林正总觉得林远和施小露与蒋涵之间存在着一种让人猜不着，摸不透的关系，但是他们谁都明白，有些东西藏的越久，就爆发的越厉害。他们仿佛一场猎人与猎物的较量，都在等着最好的时机出现，而这个时机马上就要来临。
　　 三、暗怀鬼胎
　　 终于到了月底，按照往常的习惯，林正都会在这一天下山，一来买点生活用品，二来见见山下的故友，听听最近发生的事情。林正希望有人陪他一起下山，蒋涵由于脚伤还没有完全好，所以不能下山，施小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生病也不能随他一起下山，而他的儿子林远一点下山的意图也没有，林正一直和他有隔阂，不好去说这件事，因此他只好一人下山。
　　 林正一早起来就走了，原本躺在床上生病的施小露却起的出奇的早，他连早餐没吃就去晨练了，蒋涵还是像往常一样，正常时间起床，他起来后，扫了一下整个屋子，他知道林叔叔下山了。他又看了一眼林远，还在床上睡着，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他看着林远笑了好一会，既像在嘲笑对手，又仿佛在嘲笑失败者。他笑着笑着眼睛突然掉下泪来，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出门，这时他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做法，他锁上了房门，将还在睡觉的林远锁在了屋内，然后走出大门，一步步向后山走去，由于腿伤还没有完全好，他看上去走的很困难，也很痛苦的样子，他一瘸一瘸地走着，脸型在不断地抽搐变化着。
　　 施小露早早的从山上跑到了山下，他知道蒋涵今天肯定会找他，他只能躲，所以他只好在山间游荡，他跑了一会，可能是累了，依靠在一棵树上歇了歇。突然他的身后一声响，他回头望了望，又是一阵阵山土滑了下来，他的内心突然升起一阵恐惧，他向四周望了望，还是没人，但是他已经抬起了脚步，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突然一阵刺鼻的味道袭来，然后，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施小露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高台，而且浑身上下全被绳子捆着，他想要挣扎着起来，可是却浑身酥软，起不来。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可是他感觉到很冷，他的身体不由的开始抖动。
　　 “好用吗？上次你们给我用的药？”
　　 听到有人说话，他抬起头来就看到蒋涵阴冷的笑着。
　　 “你终于出手了，看来你的脚好的很快啊？”他明白，自己今日还是躲不过去了。
　　 “既然知道，那我就不用多说废话，只告诉你两件事，一，你的身旁是一处不高的山崖，但是足够摔死你；二，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为什么要给我下药，为什么要杀林絮雪？”
　　 “林絮雪是杨山杀的，不是我杀的。”施小露在极力狡辩着。
　　 “不是你杀的，那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我是迫不得已，杨山是临时决定下药的，他是看到了你身上的钱，直接起了抢劫的心思，才临时下药。但是只有你喝了酒，而林絮雪没喝，她和杨山起了争执，闹僵了，被杨山动手掐死，她的死与我无关啊！我是不会杀人的，更不会帮杨山杀人。”
　　 “哦，是吗，那胶卷呢？你当时拍的什么东西？”
　　 “哈哈，你果然问这个呢？难怪你这几天千方百计的想弄死我，如果我没有那个东西，恐怕我早死定了。”
　　 “给你三秒钟，说不说。”蒋涵说着走上前来，把施小露往崖边又拉了一段距离。
　　 “慢着，蒋涵，不，现在应该叫你寒江，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把胶卷中关于你的部分全都给你，你放过我，没了胶卷警察定不了你的罪，怎么样？”
　　 “哼哼，你当时就在杨山身边，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活活被杨山掐死，为什么？”蒋涵愤怒的吼道。
　　 “我救不了她，杨山是什么人你根本不知道，他就是个恶魔，我根本不敢惹他。”
　　 “你给我住口，既然你怕他，你为什么还有心思在现场拍照？”
　　 施小露一下子被问得无言以对。
　　 “说不说，为什么拍照？”蒋涵看上去神色很激动，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施小露，突然，一阵枪声响起，蒋涵双腿不由的一软，一颗子弹射入他的右腿，身后的丛林中突然跃出两个人，施小露一看，是林大叔父子。
　　 “林远，你那来的枪，你不是离开部队了吗？你怎么可以随便动私刑呢？”林正严厉的说道。
　　 这可能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林正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叔，我又欠你一条命，他怎么会没有枪呢？宁州市公安局刑侦一组的组长怎么会没有枪呢？对吧，林队长？”蒋涵瘫倒在地上，面色苍白，脸上挂着一幅冷酷的笑容。
　　 “你，你们原来都在骗我？如果我不是早下山，就看到你们的通缉令，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林正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得愤怒的说道。
　　 “林正，你已经不是警察了，我现在在办案，没有你什么事，你刚才已经阻拦了我一次，我希望你别再犯十年前的错误。”林远这次直呼其名，语气强硬的说道。
　　 “他犯什么罪了？罪不至死吧？”林正望了望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蒋涵问道，不知为什么他对蒋涵从心底里有一丝同情。
　　 “你知道吗？他现在是通缉犯，还有你，小露，他们两人藏在山上这么久，难道你这名退役的刑警就一点没有发现吗？他们躲在这没有信号，没有通讯设备，人迹罕至的山上，就是为了逃避追踪。其实你不是没有怀疑过，父亲，我叫你一次父亲，你就是那该死的‘好人心’在泛滥，你是想帮他，让他走出困境，你是想把他变成一个好人，但是他骨子里就是一个罪犯，而且是一个犯罪高手，你难道还想帮他吗？难道十年前的死亡的教训还不够吗？”
　　 此言一出，林正顿时默不作声，他背靠在树上，十年前，十年前，这三个字像一把剪刀似的扎在他的心上，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在滴血。
　　 “现在这个人，寒江，就是所谓的蒋涵，他随时想杀小露，难道你就这样对待你战友的儿子吗？寒江他在520大案中涉嫌杀人，他已经罪恶累累，你今天放过他，只会产生最大的罪恶，就像十年前的寒毅，你难道还想管吗？”
　　 “住口，你不许说我父亲，林警官，虽然你恨你的父亲，不领他的情，但请不要侮辱我的父亲，纵然他对不起全世界，但是他对我很好！”听到林远说出寒毅二字，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他挣扎着站起来，刚站起来，刺骨的疼痛使他又倒了下去。
　　 此言一出，林正的脸色不由的一变，他走上前去，仔细的看了看蒋涵的面貌，然后问道，“你是寒毅的儿子？”
　　 “我叫寒江，我确实是寒毅的儿子，也是林队长口中的通缉犯，为了隐藏姓名，我化名为蒋涵。”寒江直言不讳的低下头说道，他的右腿在一直流血。
　　 “你这次上山是有目的的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寒毅的儿子？”林正站起身来对林远说道。
　　 “这事你别管好不好？你已经退役了？这不是你的职责范围。”林远看上去很坚决。
　　 “只要我在这，我就要管，我不可能让你无缘无故的随便抓人，随便动用私刑，我知道你恨我，你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我没有意见，但是如果你也因此失去正确的是非观，将法律抛之于个人之后，这样的话，我不会不闻不问。你如果现在问我做了这么些年好心人，究竟有没有后悔过，我肯定会说后悔过，但是让我继续选择的话，我依然会那样做，如果我刚才不是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要开枪直接击毙？”
　　 “算了吧，林正，你的后悔就是为了救一个毒贩，而牺牲自己的战友，妻子，甚至孩子，然后像蝼蚁般藏在这个阴暗的山上，天天守着他们的坟墓做无谓的祈祷，是吗？”林远的句句话就像毒针一样刺进林正的心里，愈来愈毒，愈来愈痛。
　　 林正不想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无法再说，因为林远恐怕再也不可能原谅他了。他把头转向寒江，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孩子，你本性纯良，只是生活在没有阳光的世界里太久了，但是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仍然是好人居多，善良的人多，你还有机会，我记得你跟我讲过你的故事，你现在还愿意把你的故事讲完吗？”
　　 “好人，善良，哈哈，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如果都是好人，絮雪就不会死，如果都是好人，他，施小露就不会见死不救。大叔，实在很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但是我没机会了，就像林队长说的，你不用为我怜悯，因为我已经染了血，杀了人。”
　　 “杀了人，杀了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先说明白。”林正听到他承认杀了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仿佛直接沉到了湖底。
　　 “林队长，作为刑警队的追缉高手，你不说一下吗？”坐在地上的寒江冷笑着说道。
　　 “五月二十日上午九点左右，作为宁州师范学院大三学生的你和柳絮雪出现在洛山公园，然后你们碰上了另外两个人，社会人士施小露和杨山。大概一个小时过后，林絮雪被人活活掐死，杨山被人用啤酒瓶击中后脑勺而死，然后就是你们两个，先后逃的无影无踪，施小露？你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林远瞪了一眼寒江，然后对施小露说道。
　　 “杨山是被林絮雪约出来的，我不知道林絮雪为什么找杨山，但是我是被杨山硬拉出来的。在现场我们没想到的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他，寒江。但是我不知道寒江为什么当天带着大量现金，杨山是什么人，想必林警官应该清楚吧？当他看到林远身上带的大量现金时，他就动了抢劫的念头，因此他在附近买了几瓶酒，将迷药放进了酒中，而意外的是林絮雪却没有喝酒的习惯，因此只是迷倒了寒江，之后杨山直接抢钱，但是遭到了林絮雪的强烈抵抗，威逼利诱失败后，杨山终于恼羞成怒，将林絮雪直接掐死。恰在此时，没想到的是寒江却醒了过来，他看到死在现场的林絮雪后，直接用啤酒瓶击中了杨山的后脑勺，然后，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结果。”被绳子捆在地上的施小露用微弱的气息说道。
　　 “你就看着他们这样杀戮吗？你为什么不早报警？”林正愤怒的问施小露。
　　 “我哪敢报警，林伯伯，你不知道，杨山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简直就是个恶魔。”
　　 “说的整个过程似乎不关你的事，那你为什么逃跑，寒江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杀你？”林远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原来是你一直在暗中策动谋杀，我说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跟踪小露，而且还袭击过好几次，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你非要致他于死地呢？”林正望着躺在地上面无血色，双眼空洞，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的寒江不由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