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农村，这里交通闭塞，进进出出的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年久失修的土路。一旦下雨，这土路便一片泥泞，没个三五天是无法出村的。
　　 我有个发小，叫二牛，他从小就长得身强体壮，力气大得很，干起活来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出不完的力。相比之下，我打小就羸弱多病，干不了什么力气活儿，多干一点儿就会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憋得通红。每每此时，母亲总是对我大声斥责：“你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生你养你这么些年，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当初一生下你就把你掐死呢。你看看人家二牛，虽然比你小七八个月，可人家的身板多么壮实，干多少活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听到母亲如此叨唠，我心里十分难过，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是从娘胎里生出来就如此啊。
　　 十五岁的时候，二牛和同村的几个长辈到外面打工，而我却留在家里，继续在学校学习一些枯燥无味的文化知识。每当向母亲要书费和饭费的时候，母亲的唠叨又开始了：“你说你上学就上学吧，还总是要这个费那个费的，吃饭的时候你就不能少吃一点吗？你以为家里的前是大风刮来的吗？敢情你不出一分力气。你看看人家二牛，和你一般大，人家都到面外打工了，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许多钱，这里里外外一算啊，不知道差了多少。”看到母亲的满脸愁容和愤恨，我打算退学，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除了上学还能做些什么呢，也只能留在学校姑且学些知识罢了。
　　 二十岁的时候，二牛用打工挣来的钱翻盖了自家的房子，盖成了二层的小别墅，并在同一年的年底娶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过起了有滋有味的二人世界。而这一年，我以不太理想的成绩考入了市里的一所三流学校，却需要近一万元的学费。母亲的唠叨又出现了：“真是羡慕啊！人家二牛又盖房又娶媳妇，而二牛娘明年就可以抱上大胖孙子了。可我呢？有什么呢？有个儿子却不中用，别说盖房，别说娶媳妇，上个什么三流学费还需要家里掏一万块钱。我心里真是憋屈啊！”此时的母亲，已满头白发，说及此事时，母亲的眼泪总会噼里啪啦地掉一阵子，弄湿了手帕，浸湿了前襟。
　　 二十五岁的时候，二牛成了包工头，承包了大大小小的许多工程，购置了一辆宝马和一辆奔驰，有事没事地时候就轮换着开着奔驰或者宝马到老家转转，成为家家户户艳羡的对象，也成为孩子们相仿的对象。而我大学刚毕业，被分配到了农村老家的小学，开始了教师职业生涯，但每月的500元的工资让母亲唏嘘不已。母亲看着这微薄的工资，长叹一声：“你和人家二牛一样岁数，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人家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家里拉，吃香的喝辣的，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我的命却怎么这么苦啊，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好不容易盼到儿子毕业了，却只能拿到500元的工资。”母亲的泪说又一次打湿了她的手帕和前襟。
　　 三十岁的时候，公安局的人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将二牛从家里带走了，他家的二层别墅被挖土机拆掉了，家里的家具、宝马车、奔驰车也被警察用拖车拉走了，只剩下一堆废墟和一片狼藉留守在原地。而这一年，我因为出色的教学成绩被调到了县城的一所重点中学，每月的工资也提高到了两千多元，虽然不是很多，但却解决了基本的温饱。母亲是亲眼看着二牛被带走的，回家后一直闷闷不乐。母亲这一次没有哭，只是默默地对我说：“既然这一行你干了这么多年，也干出了不少成绩。到新的学校后，要更加努力，要对得起领导对你的信任。”
　　 多年后，当我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到老家的时候，二牛家盖二层别墅的地方已是连片荒草，一人深的荒草在风中随意地摇晃着，显得那么荒凉。当我问及二牛的时候，母亲看看我、妻子和儿子，苦笑一声：“家败了，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