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栏作家*小说征文】秋
周长青当村干部都已经三年了。
周长青本是个医生。医生当的也是顺风顺水,尽职尽责。坐诊出诊巡诊忙的屁火烟起。村里一时都说周医生好。这一声好,倒给周长青带来了些麻烦。
村医务室紧挨村部。村干部们听了村民的反映,对周长青自然就高看了一眼,这一高看,自然对周长青就亲近了些。这一亲近,自然就走得近了些。每有吃喝之事,自然要叫了周长青一道前去。周长青也会来事,也不扭捏,自然是随叫随到。去了也不托大,端茶递水蛮殷勤。有时,自己还掏荷包,买上包把红塔山,撒给村干部。干部们见了,更是喜笑颜开,明里暗里都说周长青腿勤脚快,具备了当干部的素质。周长青听了,也并不当回事,只是嘿嘿一笑,谦逊道,那是你郎们看得起,抬举了。说完,更加殷勤地侍候了。出诊巡诊的次数就更多了。周长青的心里却比蜜还甜。能更进一步,人前显贵,那该是何等风光的一件事?
周长青今年年纪也不大,才二十五六岁,也结了婚,有了个小伢,是个姑娘。只可惜,老婆在生产后,得了产后疯,一命呜呼了。小伢交予了父母,周长青又过起了单身。
这一日,酒足饭饱,书记边剔牙边打着酒嗝道,周医生啦,村里差个人搞团支书,我看你行,你来搞吧?
周长青听了,心内翻江倒海,面上却迟疑道,我,行吗?又道,那这医生?
书记听了,面显了不快。一边的村长哈哈一笑,拍着周长青的肩膀,道,书记说你行你就行,你还年青,有的是力气,一肩挑起来。反正也没得么事,又不耽误你看病。说完,又连拍了两下。
周长青听了,又瞅了眼书记,端起面前的一杯酒,扫了眼众人,又将眼光落在了书记身上,道,多谢你郎们的栽培。说完,一干而尽。
书记一见,拍着桌子道,好!说完,站起身,摇晃着走出去了。
周长青一见,赶紧抢上前,一把拉过书记的一条胳膊,顺势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书记适时地也倚靠在了周长青的身上。等到把书记送回家,周长青的衣服都已能绞出水来。但周长青却并不觉得累,心里却乐开了花。
此后,村民见了周长青,不再叫周医生,都改口叫周书记。周长青听了,急忙摆手,连声纠正,哪里哪里,还是叫周医生。书记只有一个,就是黄书记。
村民解劝道,他是党的书记,你是团的书记,各依各喊。从此,村民为了区别,喊黄书记叫黄党支,喊周长青叫周团支。周长青见村民们分的这么清楚,也就默认了。
这话传到黄书记的耳里,黄书记眼都笑咪了。心说,没看错人,还知道轻重。心内也更坚定了培养的信念。又在一次酒席上,书记说,写个申请吧,刚好有个名额。
周长青放下酒杯,扫视了一眼,见众人都朝自己点头,周长青二话不说,提起药箱,打开盖子,一阵翻检,终也只找出一本处方。周长青拿起处方,抖了抖,为难道,这,这……
书记见了,哈哈一笑,道,这叫火线入党!好好好!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哐啷一声,丢到桌上,转身就走。周长青连忙跑去搀扶,连物什都来不及收拾了。
转年改选,周长青在老书记的力荐下,如愿当了书记。老书记也没离开村部,以顾问头衔行走。
村民们见了周长青,又改回了从前的叫法,叫周书记。周长青笑笑,也接受了。可出来进去,药箱仍不离身。老书记见了,欢喜的直点头。却还是不忘提醒,该放下的就放下。周长青听了,觉得有理,这才放下了。又培养了个新医生,接替了自己的位置。而对医务室这一块,也格外的关照。这也算是为自己留的条退路吧。
书记没当一年,又娶了个黄花姑娘做了老婆。在临了娶回新老婆的前一段时间,周长青又把自家姑娘送去了仙桃读书,以后姑娘也在仙桃嫁人、工作,倒也免去了不小的麻烦。
此为后话。
新老婆也是个趣人。都二十大几了,却总是高不成低不就,这一拖,就成了老姑娘。后来机缘巧合,结识了周长青,时日一久,竟有了感觉。竟要嫁予周长青。新老婆家的父母兄嫂得此讯息,竟一百个反对。说你个姑娘伢甘心去做填房?新老婆却不为所动,冷冷道,我愿意!家人一听,也不再反对,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却又怕她返悔,连声叮嘱,愿剃头打湿脑,以后有么不是,你也莫埋怨。新老婆坚决道,我又不是三两岁的小伢?都快三十了,么家看不清?家人听了,长舒了口气,心内免不了一阵暗喜:总算掀出了这尊瘟神!也不怪家人如此薄情寡义,实则这老话说的有,女大不中留,留了无休业。这老姑子在家,难免要与那接进门的嫂子叮叮嘴,嘴叮叮。父母兄长听了,也只耐下性子,百般劝慰媳妇。心中却巴不得来阵狂风,卷走这尊大神,从此家中也免了吵闹。现在好了,有人谋了这个宝,请走了这尊大神,心内也是一百二十个喜悦。可她毕竟是爷姆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垞肉,该说的还是要说。现在听她这有主见,自是巴不得快快快了。
周长青娶回新老婆,自是百般呵护。蜜月一过,周长青该搞么家还搞么家。只苦了新老婆一人在家苦熬光阴。新老婆毕竟是新来,左邻右舍也还不熟,每日也不出门,吃过饭后,拿上物什,下地干活了。
周长青家田也不多,就一两亩田的水田,留作口粮田。住在农村还要像街上人样拿上钱去卖粮吃,别个不说,自己都觉不好意思。还有一亩就是旱田,种上棉花,既可弹点棉絮家用,用不完的还可拿去卖了换几个油盐钱,补贴家用,也活泛了手头。棉籽还可换点油吃。这也是乡村人的优势。
周长青回家见了,更是怜惜加心疼,晚上自是好一番温存。时间一长,这好名声就出去了。就都怀疑以往听到的话是假的了。毕竟新老婆的娘家就在一个村里,风言风语自也少不了。现在再看新老婆的作派,都说人量人是量不倒的。这不,到自己当家理事时,不也照样晓得扒了?
风言风语传到新老婆耳里,新老婆也没说个么家,只是淡然一笑,该么搞么搞。等到那天色下雨,不能出外做事了,自有人来喊去打麻将。新老婆笑笑,只推说不会,可那心里早已痒痒的。喊的人听了,笑道,学嘚,哪个天生就会?新老婆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进房收拾收拾也就去了。等一圈牌下来,喊的人竟惊叫道,你这,你这也叫不会?我一个字都没吃到。说着笑着又继续。有了一,就不愁二了。从此,新老婆干脆邀人在家抹了。时日一长,都不再下地干活了。
周长青回家见了,也只笑笑,巴巴地下厨房去了。
牌友们见了,羡慕道,周书记对你几好哦!
新老婆听了,瞥瞥嘴,笑笑,也不作声,又飞快地码牌去了。
有回,周长青回家,见家里热闹,摇摆着进房睡去了。
有个牌友见了,小声提醒道,周书记病了吧?
新老婆不以为然道,灌多了。
其她人一听,放下心来,直到天黑方才散场。
新老婆收拾好麻将,见还在打鼾,一阵火起,推开房门,拍了下周长青的身子,大声道,起来!
周长青惊醒,迷糊道,么家?
新老婆道,做饭!
周长青摸了下头,乞求道,头疼……
新老婆道,吃药嘚。
周长青道,经得。还疼。见新老婆站着没动,又道,你去搞嘚,我这……
新老婆瞪眼道,说的轻巧。想老娘侍候你?哼,你要不是书记,哼!说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周长青啊了一声,支撑了几下,还是爬了起来,摇晃着出了房门,心内一个劲地呼喊着前老婆的名字,秋啊,秋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