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二院的急诊室内
　　 焦灼陪伴我和姐妹
　　 床背着父亲，倾听心电监护仪
　　 的哀鸣，嘀嗒，滴答---
　　 氧气卧在湿化瓶内吹着痛苦的泡泡
　　 液体绝望，一滴一滴垂落着泪
　　 顺着血脉爬行。
　　
　　 凳子满了，凳子空了
　　 姐姐和我轮换，像灌水和放水
　　 《明月轩》张开双臂
　　 父亲的心电波形在我的怀里
　　 蔓延成一座阿尔卑斯山脉
　　 黑色的线条，覆盖着月霜
　　 等待着太阳的光顾。
　　 “心率整齐，血氧正常”
　　 主管医生安慰阿姨，烫平
　　 她紊乱的担忧。
　　 愉悦附在她的眉间，向我们
　　 眨眼。山脉上一缕阳光掠过。
　　 我走进《明月轩》，数着父亲的
　　 白发。时间敲打着心电监护仪
　　 发出呻吟的滴滴哒哒。
　　
　　 突然，从室外
　　 传来一个男人的嚎叫：救救她-----
　　 沙哑。被扯得很长的疼痛，
　　 踹开了急诊室的门。
　　 顿时时间蓬乱如蒿草，脚步像马蹄
　　 踩着楼顶。室内的灯光也乱了。
　　 担架将平卧的女人扛进来
　　 医生，护士拽着生命线
　　 奔跑-----
　　
　　 心电监护仪、输液架、洗胃机......
　　 军姿般站立待命
　　 输液、吸氧、洗胃......
　　 医务人员在贿赂着上帝
　　 试图隔断天堂和地狱。
　　
　　 我提着月亮担忧。
　　 “救救她--”那是我的声音吗？
　　 是《明月轩》中的声音吧！
　　 坠落----月亮溜走，躺在
　　 沟壑里失眠。黑暗经过我的窗前
　　 山脉蔓延成雪霜的摇篮
　　 想念变成文字的席梦思
　　 我慌忙将月光铲起来锁进盒子里
　　 药液也躲进血管里呼吸
　　 我捏了捏毛氏滴管，坚硬
　　 彷如在捏着父亲的生命。
　　
　　 男人的哭泣声越走越远
　　 女人的呼吸越走越远
　　 氧气吹泡泡的声音越来越近
　　 医生在与死神谈判，讨价还价
　　 ---不可能---没机会了---
　　 多么熟悉的文字，是从
　　 《明月轩》中复制出来的吗？
　　 我立即关闭轩窗，锁紧文字。
　　
　　 急诊室明亮
　　 战争留下的启明灯，滑入
　　 黑暗的天空。
　　 一缕，又一缕
　　 疼痛的安静中，窥听到
　　 一声，又一声---
　　 嘀嗒，嘀嗒，咔咔---
　　
　　 回到《明月轩》，画着弯月
　　 正如父亲的眉，有些沧桑
　　 山脉在延伸，
　　 一半雪霜，一半月明。
　　 写下寒冷的日子
　　 2015年12月20日
　　 和死神带走女人的日子相同。
　　
　　 2017年5月15日晚上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