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挪
张汉洲又要搬家了。
张汉洲七四年搬了次家。张汉洲先是不想搬家,心想,搬到哪里不都是躬腰做事?还能去当官?张汉洲这时在老家八潭。
有回,张汉洲的二哥回来了。二哥已搬出多年,就在游湖。二哥回家,也没空手,挑了百十来斤米回来了。老家也不光只有张汉洲,张汉洲为老三。还有老大,老四去下余家邦做上门女婿,老五,老六,老七,老母,妹妹。老五老六已成了家,各自单家另过,自立门户。老母,老七,妹妹一起过活。老七妹妹还小,还没有成家,父亲已死多年。
百十来斤米,看倒一大堆,分到这几家头上,也没得二十斤。但在那缺粮时节,可是那救命粮。比那珍珠玛瑙黄金都还要贵重。
二哥挑回家,也没自己动手去分,而是直接挑到老母家,由老母去分。别家都是老七,妹妹去送,单单老三张汉洲家二哥亲自送了去。也不为别的,二哥和老三靠得拢去些,说话也投机些。至于老大,兄弟们却都不敢去招惹。也不为别的么家,这农村有句俗话,叫“长哥长嫂当爷娘”,兄弟们因此有些惧怕他。二哥自然也不例外。
张汉洲看着地上的米,只叫了声:二哥……
二哥摆摆手,道,快叫弟妹去做饭吧。
张汉洲递了支烟给二哥,提着米去了厨房。
二哥看着几个在堂屋玩耍的伢们,心都寒了。伢们个个长得象刺猬,说话的声音象猫伢子,颈子比锅铲把稍微粗了一点点。二哥不禁抬手擦去了眼泪。见张汉洲来,二哥不禁埋怨道,你也不说挪一步?这人挪活树挪死嘚。
张汉洲递过一碗茶水,竟一阵苦笑,长叹一声,道,唉,哪些比你那些好些吧?
二哥喝完水,随手放到桌上,笑着小声道,跟你说,我这还是找别个借的,你二嫂都不晓得。见张汉洲瞪大双眼,抽了口烟,又道,就是七队。
张汉洲道,那么还呢?
二哥道,别个说了,想办法去冲了算了。
张汉洲一听,眼睛一亮,担忧道,行吗?
二哥想想,道,去试试。说着,站了起来,又说要回去。
张汉洲看了眼外面,道,天都要黑了,再说……
二哥一笑,道,算了,我这还是扯谎说是去开会,才来的。又一拍荷包,带了电筒。说着,转身走了。
二哥在组里担任会计,与别个队里的干部自然说得上话。
二哥回去找七组队长说了三夜,七组队长才松口答应了下来。
从此,张汉洲搬来了游湖七组。
在这住了一两个月,伢们说话的声音都象打雷了,尿也能屙丈把高了,脸上也现了丝丝红色。
张汉洲见了,脸上的皱纹都笑平了。从此,也就死心塌地在这儿做事了,劲头也比在老家足多了。有次张汉洲回老家看老母,塆子里人都说老三比以前年青多了。
八七年,张汉洲家来了个客人,客人是他一个远房的老表。老表在仙桃郊区,以种菜为业。老表见了张汉洲,老表惊讶地问,老表,你么还泥里水里呀?
张汉洲笑答,不这搞,还能搞个么家?
老表一拍屁股,大声道,搞钱嘚!
张汉洲苦笑道,我又不会做生意。
老表道,去种菜嘚。说完,一撸袖子,显出一块手表,得意道,这是托人在武汉亨达利买的,去了三四百吔。哪来的钱?种菜赚的嘚!
张汉洲一听,眼都瞪直了。
老表又道,你明天同我去看下。
张汉洲不再犹豫,很干脆地答应了。
张汉洲一去多日,回来脸上竟充满了笑。在家收拾了几天,雇了辆手拖,笑呵呵搬去仙桃种菜去了。
至于景况如何?相信比在家干种粮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