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无路,无门
我马上就要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了,尽管我在娘胎里已经无数次听到过关于这个世界的传说,他们说这个世界上雾霾遮天蔽日,说这个世界道德沦丧良心缺失,说这个世界五彩斑斓缤纷夺目……
虽然我不曾出生,也不曾长大,但我已经具有分辨真伪的能力,我知道所有的一切眼见才能为实,道听途说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虽然眼见也未必为实,但看看总是好的!
我怀着对这个世界无比的憧憬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九个月里,我在娘胎里汲取着营养,我尽量忘却前世的熙攘与纷扰,希望在这一世里获得成功与尊重。
我的娘尽管有一个让万人唾弃的名字——马蓉,本来这个名字非常普通,但在2017年间这个名字终于取代了潘金莲千百年来在人们心目中的淫荡形象。
我无法选择谁是我的母亲,同样我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父亲,我名义上的父亲名叫李树根,是东北乡地地道道的农民,他长年在外打工,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在那个适合交配的时节里,李树根扛着他的铺盖卷从北京赶来,脸上带着长途跋涉过程中风尘仆仆的疲累。
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能说这是我的凭空臆想,因为我也刚刚由一颗游动着的精子与母亲的卵子相结合,那是隔壁老王在春季里情欲躁动与马蓉眉目传情在麦子地里的杰作。
他们如何深情相拥,如何蔑视了伦理纲常,如何置道德情操于不顾,并且在麦子地里肆无忌惮的滚动,压倒了成片的麦苗,使麦子们备受蹂躏,在一阵阵喘息与呻吟之后,我已经形成了一个具有独立意识形态的人,尽管这有悖于科学常识,但这是真实存在的事实,是无可驳斥无可改变的真理。
本来这种事情有一次,肯定少不了两次,三次,四次,五次,无数次,但今天李树根的到来打乱了马蓉与隔壁老王滚麦子地的计划,相信老王正急得坐立不安、抓耳挠腮,被精虫上脑折磨得状如猴子一般。
李树根在睡梦中醒来,他身上有刺鼻的烟油味道,让人闻之欲呕,粗糙的手野蛮的揉搓着马蓉的胸,有力的指节弄得马蓉感到有些许的疼痛,使她厌恶的推开李树根的手,李树根的手很执着,他们好似在练太极推手,你来我往,争斗的很是激烈。
时光如水般逝去,母亲马蓉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中秋的月如一张饼挂在天际,头上被内蒙古大草原上茁壮生长的青草装饰点缀过的李树根,他翻看着手机,企图找到一个日进斗金的加盟项目,他在屡次投次彩票失败的过程中终于感到了痛心疾首,翻然悔悟,想要投资电视广告中极力宣传的新能源项目,殊不知他正逐渐坠入另一个更大的怪圈儿之中。
隔壁老王时常来家串门儿,他一本正经地对李树根表示关心,并且对马蓉嘘寒问暖,他的彬彬有礼使李树根感恩戴德,并固执的认为隔壁老王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人,是现实生活中的活雷锋。
预产期将近,隔壁老王发动自己的汽车,他载着李树根、马蓉,以及李树根的母亲,往东北乡妇幼保健院驶去。
李树根的母亲,这是个尖嘴猴腮的女人,生性刁钻刻薄,吝啬成性,斤斤计较,是个不折不扣十足的恶妇人。有一段时间,我几乎不想听她的声音,几欲自绝于胎腹之中,但总是下不了决心。
妇幼保健院被打扫的纤尘不染,整个妇幼保健院被自来水冲洗了三遍,我刚被这隆重的欢迎仪式所震撼,就听到了极不耐烦的语气尖锐的传来,吓得我紧紧蜷缩在娘胎之中。
“滚开,快他妈滚开,领导快来了,快他妈滚,滚,滚开!”
从隔壁老王的愤愤抱怨声之中,我大概看清了杨副院长的面目,他对待着我们——他的上帝极其野蛮粗暴,他挥舞着双手,厌恶的指向靠近厕所的地方,表明那里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在那里,追腥逐臭的苍蝇老鼠们群居在一起,屎与尿横流,腥与臭交集。
老王把车刚停稳,就听到热烈的欢迎声,刚才狂吼我们的杨副院长满脸堆欢,他带着谄媚的笑,弓着腰正低三下四地倒着身子迎接着领导的视察。
领导缓步从车中下来,杨副院长快步上前,他小心地扶了一下领导,生怕领导不会走路要摔倒一样,张院长也快步上前,他瞪了杨副院长一眼,意味深长,让人不可捉摸,我以为是杨副院长太过猴急,抢了张院长的风头。
医生与护士们停止工作,他们集体向着领导微笑,领导在两位院长的搀扶下走进妇幼医院的大厅,领导轻轻推开两位院长,意志坚定的向他们表明自己会走,他掐着腰,来回走动,听着妇幼医护人员的讲解。
我在娘胎里等得心焦,用力蹬了马蓉的肚子,使她疼得大汗淋漓,老王很着急,李树根表现得很冷漠,仿佛事不关已,也确实事不关他,李树根的母亲斜视着看了马蓉一眼,那犀利的眼神意味复杂,仿佛在嗔怪着马蓉的矫情。
等了好久好久,领导终于扬长而去,护士们才开始工作,经过排队,挂号,做检查,等结果,然后一医生鼻孔里轻蔑的哼了一声说:“婴儿头部过大,顺产难度较大,建议剖腹产。”
老王焦急地看着李树根说:“树根兄弟,快点签字进手术室吧!”
李树根看着自己的母亲,他默默无语,举止像个孩子。
李树根的母亲说:“生个孩子有什么呀,当初我生树根的时候,一边儿纳鞋底儿一边生孩子,轻松之极,什么剖腹产,浪费钱财,并且在肚子上留下一个大疤,多难看!”
我在腹中有窒息之感,不停地踢着马蓉的肚子,马蓉疼痛难忍,起初还在隔壁老王的眼神鼓励之下表现得很是轻松,渐渐地意识有些模糊,嘴里的脏话连珠炮而出,骂李树根无能,老王流氓,婆婆刁钻无赖。
我渐渐安静下来,马蓉感受到我的头卡在了她的产道里出不来,回不去,她极度无奈,数次下跪求自己的婆婆、丈夫、情人、医生。
医生们、院长们、护士们在交流着刚才迎接检查的心得体会,李树根麻木地看着老王,老王脸上肌肉抽动着,看着马蓉的婆婆,她的婆婆以冷笑回答着拒绝的意图。
熙熙攘攘,纷纷扰扰,我决定自绝于娘胎,不再期待这个世界,因为窒息让我缺氧,已经魂飞魄散,马蓉也被疼痛折磨得意识混乱,她纵身跳上七楼窗台,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恨恨地说:“你们这些杀人犯,刽子手!”
当鲜血迸流,当护士的尖叫传遍整个大楼,当好事者掏出手机拍照之时,我知道更大的纷争会接踵而来,而那一切的一切已经与我无关……